明月东升-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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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不住气,要多历练一些年,才算在这世上懂得如何安身立命。当然,苏翎这位老弟,算是例外。
想到这位老弟骤然擢升参将职,冯伯灵倒不是羡慕,自从打定主意跟着苏翎走,自己这官职不也是骤然高升?这就叫命。什么叫有福之人?什么又叫贵人相助?冯伯灵对此倒是有几分痴迷的。眼下苏翎,便是冯伯灵命里注定的贵人。
在这辽东,冯伯灵就算当初是厚颜想着去攀熊廷弼的高枝儿而没有得逞,却也因此埋下一段因果。这从熊廷弼到袁应泰袁大人,冯伯灵的这位苏翎苏老弟,尽管一面未见,可是远远的就牵上线,搭上桥,辽东一乱,诸般好事纷涌而来。冯伯灵也算看出来了,苏翎这位来历背景多少有些神秘的年轻人,就是那种能在乱世当中挺身而出。于乱中博得先机的人,所有私下议论地预测可能,都在今日一一展现出来。
是故。冯伯灵没有后悔选择这条近似叛逆的路,就算眼前这位更加年轻的赵毅成,带着一帮子杀人不眨眼地凶悍之徒做下数不清见不得光的事。冯伯灵也欣然视作本该如此。当年威风一时的李成梁,其所作所为,在边墙上可是私下打发时光最好地秘事。
对于沈阳陷落,冯伯灵不为所动,甚至跟随苏翎的思路,最好是越乱越好,等那些辽东世家大族的哦死光了,这才有出头之日。而对苏翎率部出征,冯伯灵也远没有如赵毅成这般担心。这一来苏翎的身手,冯伯灵是亲眼所见。再说,能带着夜不收日夜与女真游骑在山林中鏖战且大多全身而退,这可不是一般的命硬。凶悍之人冯伯灵不是没见过,但命硬的好像也只有苏翎。况且,从百户到逃军,再从逃军到如今的镇江参将,这岂能轻易便送命的?
当然。冯伯灵也还有小算盘。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正正经经任命的游击将军,不论苏翎最后如何,这镇江水军可还在自己手里,一有不对,大可扬帆出海。先到对面朝鲜,然后择机去山东也未尝不可。只不过眼下这份心也还都放在苏翎这头,毕竟这是一生难求的“贵人”啊。
眼瞅着午时一过,冯伯灵陪着赵毅成可站了半个时辰了,当下忍不住劝到:
“我说小兄弟,咱们还是回府上去等吧。”
赵毅成紧咬着略微发干地嘴唇,一言不发,只略微摇摇头。
冯伯灵只得作罢,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当初在边墙上,苏翎与冯伯灵也算是兄弟相称。可要是比起眼前这位。自己的那份兄弟之情,可是显得单薄了些。当然。这份不舒服,或许羡慕的意味要多一些,谁让人家都还年轻呢?想到这儿,冯伯灵不由得身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忽然,赵毅成身子一紧,脖子伸的更长了。冯伯灵顺着看去,见远远的北面,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赵毅成迅速转身,也不招呼冯伯灵,自顾下墙而去。
来人果然是赵毅成的属下,叫李辉世,归太平哨地哨探分部,此次随郝老六出征,在军中听侯差遣。
李辉世快马加鞭,不住地抽打战马,路过镇江城门也毫不迟缓,一直奔到参将府,这才猛然勒住,随即抬腿跳下战马,一落地,谁曾想一路赶路太久,双腿站不住,竟然一下子跪在地上。李辉世身手在地上一撑,缓缓站起,活动了两下,这才进得府中。
赵毅成一见李辉世蹒跚而进,猜测到是太过奔波之故,便一把将其拉到椅子上坐下,随即问道:“如何?”
李辉世却舔舔嘴唇,大口地喘着粗气,三月天里,额头的汗水直往下淌。
冯伯灵在一旁立即将已放凉了的一把茶壶递了过去,此刻,才见冯伯灵显出几分紧张,这即将到来的消息,可牵扯到苏翎的安危。说一千道一万,苏翎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李辉世大口喝下大半壶,这才缓过劲儿来,说道:“牛毛寨。。。。。。十七日午时。。。。。被攻下,大军。。。。。。正往深河。”
赵毅成一听,面上紧张地神情顿时一松,便不再急着问,退回到一边椅子上坐下,等待李辉世歇息一阵,再问详情。冯伯灵也跟着坐在一旁,略微带着一丝微笑。显然适才所说,表明苏翎估算的时辰相差不多。
这郝老六、胡显成所部人马,要翻越坎川岭,首先攻下努尔哈赤留下驻守的牛毛寨,此寨约两千守兵。以郝老六、胡显成所部一万五千人算来,此寨也不过是个小钉子,战胜当属寻常,只不过这消息还是要亲耳确认才能放心。毕竟努尔哈赤的兵马一贯长胜,而千山堡的人马即便久经训练,可到底没有努尔哈赤常年征战经验颇多。
按计划,郝老六攻陷牛毛寨,再前行四十里,攻打马家寨以及中间无数个小村寨,再抵达深河。此处离赫图阿拉老寨已经不远。再经富察、家哈岭,便离目标不过数里之遥。
只要过得深河,后面的山路便就好走。反倒是牛毛寨一带山路险阻难行。这一路因地势之故,河谷纵横,宽阔之地很多适合耕种。是故属于努尔哈赤的人口颇多,村寨自然要比苏翎一路多上数倍。按事先估算,郝老六一路攻打大小村寨,全军进发赫图阿拉,要花上两日地功夫,还得提防努尔哈赤设下的伏兵。这一路形势复杂,赵毅成的哨探也无法确定是否存在额外地人马驻守,所以,一切只能以郝老六灵机决断而定。*****
待李辉世稍定,赵毅成再次问道:“战果如何?”
“杀敌一千七百余。俘获三百五十人。”李辉世答道。
“我们地伤亡呢?”
“战死二百六十七名,伤三百九十六名。”
赵毅成略感意外,问道:“确切么?”
“属实。”
赵毅成望着冯伯灵说道:“到底是郝老六练的兵,我这位兄弟性子勇猛,没想到这兵也是跟着一样。”
冯伯灵却是有些怀疑,转头问李辉世。
“是野战,还是攻城?”
“野战。”李辉世答道。
“野战?”冯伯灵不解。“这郝老六一万多人马,建奴也敢出寨野战?”
李辉世解释道:“原本郝将军也是准备用火炮攻打牛毛寨,可到了寨前,那建奴居然出寨步战。郝将军当即命火器四营施放火炮,当即打死四五百建奴。随后郝将军便命太平哨营全队冲锋。只一个回合便攻进寨子。”
赵毅成听这么说,不禁浮想联翩,心里那份上阵撕杀念头再次浮起。
“建奴为何不据寨而守?”冯伯灵依旧不解。
赵毅成笑着说道:“大概是努尔哈赤不谙此道吧。”
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还很少据城死守,都是带着八旗攻打别人地城堡、村寨,这守城可是没有大明朝的军队有经验。再说,努尔哈赤也没几个算做城堡的地方。真要与辽东比起来,努尔哈赤也不过就是巴掌大的地界,且都在山中,能有块平地种地便不错了。说到底,努尔哈赤一再向南、向北拓展。也与自身辖内土地过少。远远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人口耕种之需。
李辉世再次说道:“不是不守,而是不得不出来。”
“怎么说?”冯伯灵问道。
“郝将军最先并未直接攻打牛毛寨。而是从边上绕过,直接驱赶四周的女真百姓,焚烧农庄,逼的牛毛寨中的建奴不得不出来阻止,这才让火器四营首先发威。”
牛毛寨本就据险而守,挡在要路上,但郝老六的太平哨营可是专门在山中整训而出的,这等闲山峦,根本就拦不住,若是就这么将太平哨营放了过去,想必牛毛寨地守军也会被努尔哈赤斩首示众。
努尔哈赤杀起人来,可不会顾忌什么汉人、女真人,只有听令行事之人,可没种族之别。
这要说起来,大明朝可是不同,动辄建奴、达贼,一副天朝大国的口吻,但行事可是拖拉不决,优柔寡断,没了气势。当然,大明杀起汉人来未必有努尔哈赤杀女真人那般蛮横,就连佟养性等投降努尔哈赤的降官,也一再发出呼唤,令其绑架努尔哈赤回归,不仅不罪,还会立功。这种处事论调,难说不与辽事糜烂相关。
“郝老六可有吩咐?”赵毅成问道。
“没有,”李辉世摇摇头,说:“郝将军只令我回来报信。”
这就是说一切按计划行事,不论中途有何变故,郝老六必然会在十九日赶到赫图阿拉,与苏翎汇合。赵毅成低头细细盘算了一会儿,又问:“曹正雄一部可有消息?”
李辉世再次摇头,却没有说话。
曹正雄一路算是最弱的一路,万遮岭一带只有一千多努尔哈赤派驻的守军,也不算是精锐,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这与曹正雄所部相差不多。以五千对一千,就算不胜,也该不败吧?此路最先设计的。是牵制万遮岭一带的守军,不使其增援牛毛寨一带,更不能使其越过浑江渡口。抄了千山堡地后路。此时大军已经全数出征,整个千山堡没有丝毫防御力量,不说一千建奴,就算是五百,也足以将苏翎辛苦数年建起的千山堡村落建制全部毁掉。
甚至,毁掉的不仅仅是村寨,还有古里甲地商路,以及术虎所部依靠苏翎在海西、东海一带建立起来的威信。对于那些部族,向来只服强者。这几年若不是术虎在海西、东海一带压过了努尔哈赤派出地小股人马,焉能有今日之果?任何势力。都是靠实力建立起来地,所有的盟誓以及归附,都是强者发出的指令。这自古至今毫无异议。
至今曹正雄没有派出人回来报信,赵毅成也只能忍着去等。苏翎最初制定这个孤注一掷的计划,万遮岭一带也只能由曹正雄出面支撑,倒不是说曹正雄不受信任,而是这一部相对来说。战力最弱。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曹正雄也只能算作中等武官的资质。而苏翎麾下,也只有十六个兄弟可以重用,除开赵毅成等人,余下的都管带上千人马。这是苏翎麾下军队最重要的部分,绝不会松手交给其余地人。或许打完这一仗,从那些低级武官中,会有一些人脱颖而出。武官从来都是杀出来地,这是苏翎提升武官唯一的标准。
至于术虎所部,因离得太远,今日是不要想等到什么消息了。最佳地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