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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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九生停住叙述,又斟杯酒饮了。“沈书佐,女子若是能一直似未嫁时那般纯洁多好?”
“女子怕也是身不由己!”洛妍拢紧亦璃的外袍,他就这样靠着她香甜的睡着。
“沈书佐想说是男子污浊了女子?”辜九生并不等待她的答案,“曲水流觞,白衣胜雪——”他带着怜惜望向亦璃。
“没有谁污浊谁,这世界原本就干净不了。”洛妍拨动灯芯,柔和的烛光中,辜九生也显得没那般咄咄逼人。“辜先生,沈某还等着您的故事!”她把重音落在那个“您”。
辜九生并不介意,继续道:“小姐想只手遮天,却忽略了老太太是个不容轻视的对手。几番较量,谁也没落到好处,只让姑爷越发冷淡小姐,倒是将所有的关爱给了小丫头和才出生的三少爷。等小姐铩羽而回,才发现后院起火。小伙子哪里见得小姐痛苦,自告奋勇献上计策,要用对付大少爷母亲的法子结果小丫头。经过许多事,小姐谁也信不过,小伙子以能成为小姐的心腹兴奋不已,甚至不惜扮作奸 夫,陷害小丫头。”
洛妍一下子将目光落在亦璃身上,三少爷,三少爷的母亲。她猛然意识到辜九生对于亦璃意味着何等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此伤害,亦璃怎容为友?她情不自禁目光中带着愤怒与鄙夷,瞪视着辜九生。宫墙里果然没有干净的地方,怪不得亦璃会有如此怪异多样的性格。始作俑者竟是眼前这个废人,洛妍想起亦璃的笑话,诧异道:“这话不通,以你不全之身,如何——”
辜九生对洛妍的仇视非但不介怀,反而眼中流露出欣慰:“姑娘,你识得九生时,九生便是如此皮囊。可姑娘可知,始于何时,拜何人所赐?”
洛妍一愣,如此简单的道理,她竟糊涂了。宫中出了此等事,定会竭力隐瞒,平息风波,掩盖皇家丑闻,只是,辜九生怎会保住性命?她带着疑问望向他。
“小姐设法救下小伙计,身残之人自然感恩戴德,一心要学了本事再报小姐救命之恩。于是乎,混出点名堂,呈上奇毒,要让大少爷生不如死,无心皇位!谁料大事未成,小姐却在两年前撒手人寰——”
亦璃自幼丧母,乃是亦琛之母孝和皇后抚育长大,孝和皇后,两年前薨逝。
洛妍忽然道:“亦璃,你醒了?”亦璃的睫毛似乎微微闪烁。
亦璃扭动着躯体,缓慢睁开眼,带着迷蒙:“你一直守着我?”
洛妍扶他坐正,淡淡一笑:“听辜先生说故事呢!”
辜九生神情平静,亦璃是兴致盎然。“哦?也说来孤王听听!”
洛妍只想探寻亦璃是否了解辜九生所为,实在太多疑问。下毒的对象是大皇子轩亦珩,可这几年轩亦珩分明朝廷内外担当重责,未闻有病。倒是亦璃,传闻中一直久病缠身。而那次在离岛,神采飞扬毫无病态的亦璃正是和辜九生在一起。始作俑者难道又来扮作救命恩人。若真是那样,又何苦道出实情。为了警告自己?什么毒让人生不如死,亦璃又是如何熬过来的?谁人能狠心将如斯苦痛再加诸他身上?
亦琛,亦琛在其中又知道多少?或者,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辜九生将酒杯倒扣在桌案,食指、中指指节互击三下:“快三更天,王爷还是早些安置吧!老朽,也借着酒意睡个囫囵觉得了,哪里说得出什么故事?”他起身晃悠几步,朝大门而去,“老朽看,沈书佐倒像个会说故事的人。王爷好福气啊!”
亦璃只望向洛妍:“当真?孤王洗耳恭听!”
辜九生已走到门口,像乍然记起什么,猛转身,拍着头:“看老朽这记性,差点忘记大事了!沈书佐,王爷风流成性,只是有些病根一时未能根除。沈书佐伺候在王爷身边,可要敦促他切忌女色!”
洛妍当然明白他话中在暗示什么,只低头道:“先生吩咐,记住了!”
亦璃却不满嚷道:“满口胡言!你先前如何说的?叫韩赞去拆了你招牌!”
“王爷莫气!老朽也不贪那鹿肉了,明日就走,定能寻那破解之法。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万物相生相克,就看人是否愿寻求了!”辜九生已踏步出门。
洛妍朝着背影略施一礼,朗声道:“沈某代王爷谢过辜先生!望辜先生不辱使命!”
辜九生立在门外,并不回头。不知何时,已飘起飞雪,寒风夹杂着雪花灌入屋内。“把酒赏雪,秉烛夜谈,就不知王爷和沈书佐有无这样的情调了?”
亦璃已从身后握住洛妍的手,眉眼含笑:“亦璃倒有如此雅兴!”
人的心原是重重叠叠层层掩映,即便烛泪滴尽,哪里能一夜道明前尘往事。“王爷,明日林将军要升帐点兵,王爷不可迟了!”
隐约一声叹息,洛妍只顾整理心绪,竟不察究竟是亦璃还是辜九生发出这声压抑的叹息。
范宗沛《错过》
符篆
《易》蹇——九五:大蹇朋来。
洛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雪地,短短一日,经历太多,一个人时时刻刻说着假话过日子,精神分 裂是迟早的事。她使劲想把辜九生的故事抛诸脑后,可那一句句沁着大骊宫血泪的话语总是浮现脑海。人,总是需要一个躲避的空间,她走到偏院自己的小屋,或许,亦璃也想独处整理思绪,才笑着用辜九生不近女色的话搪塞洛妍询问的眼神。毕竟,他邀她敞开心扉夜谈,她婉拒在先。雪夜中只有呼啸风声与她孤单的脚步声,踏出的每一步都那样沉重。
雪花落在脸上,慢慢融化,如泪水般淌过面庞,洛妍伫立门槛,回首漫天飞雪,脑海中飞雪雄关的画面浮现,这一世,对于她,有如出生婴儿的阵痛。亦璃给了她可以登上天堑关的腰牌,夜色中通往东赤的关隘会有牵着线的孔明灯,提防着随时可能进犯的敌国 军士,可同时也照着那古战场的尸骨。那样的彻夜长明,那些找不到故国方向的孤魂何以安宁,只怕这风声中也夹杂着冤魂凄厉的悲号。
洛妍正要关门再出去,屋内却有人将她拉入怀中。门无声的关上,挡住了屋外的寒风,而这个怀抱突如其来的温暖带着熟悉感让她情不自禁放下沉重的包袱。是的,熟悉,哪怕他有复杂的心机,她也能明明白白感知。亦琛,她所熟悉的亦琛,以及,大骊宫那一夜,那个崭新的深情的亦琛。亦璃,她不能去想,亦璃就和洛妍一样,呼吸间的一颦一笑都是谜。令她费猜疑,也更难沉静心绪去爱。
黑暗,目不视物,他静默不语,没有惯有的薰香,只是,在太多的沉重后,洛妍只想柔弱的依靠这个怀抱。
她伸出十指,慢慢的于静谧的黑暗中去抚摸他的面庞,宽阔而饱满的额头,悠长的眉毛,深邃的眼眶,挺直的鼻梁,两颊的肌肤还有南方的湿润,他的唇,醉人的气息,就如午后繁密树叶间透过的阳光,生机勃勃却不刺眼。她缓缓触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难道洛儿指端有眼睛?”几个月没有她的消息,豫章王府也夜探几次,沈儒信那只老狐狸更是滴水不漏。直到得知沈家与边关时有书信来往,又从天堑关的密探信中得知有个沈蜜白。蜜白,父皇是何用意?蜜白,这是三弟的乳名,父皇却赐予洛妍。
“目不辨物,耳不闻声,如何能识亦琛?”原来,她没有自认的冷清,短暂的分别,她无时无刻真的放下亦琛。若说亦琛还是当日那个置身棋局外的男人,她还能保持理智,可那日父亲威逼利诱,亦琛最在乎的竟是她。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她原本已灭掉的心火——离岛那曲《羿彀》,火狐的笛袋,她已重燃希望。
有些话亦琛宁愿埋在心中,爱一个人,原来言语是最苍白无力的。不停换马,疾驰而来时,他心底揣着无数的思念要对洛儿诉说。一路往北,遇上山石滚落,阻断远道,也撞上狂风大作,黄沙漫天。澂水桥断,随从劝他折返,可信念支撑着他不眠不休几日奔赴天堑关,只为着洛妍,为着在她危难之际能施以援手。
感受了真正的除却肉欲的去爱一个人的滋味,他甚至觉得光影、声音都是虚幻,肌肤的触觉也是那么渺然易逝去。爱,这就是爱?不是单纯出于对亦璃的嫉妒?
其实在房门推开的那一霎,他已寻求到了答案,他静静的用心就能感应到洛妍的存在。
“洛儿,林将军身边有个参领,田焕,可有印象?”亦琛推开缠绵的拥抱,问道。
洛妍心中不禁一寒,她拿出火石想点亮烛火,光亮仅一瞬,亦琛出手阻止:“人影投在窗户上,惹人生疑!”
也就这一瞬,她瞧见他眼中满是关切,倒是她小人之心了。“此人见过几次,初时觉得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可细细瞧来,并不简单。”
亦琛言语焦急:“几次嘱咐你切勿做事急进,才来多久,你又是呆在——呆在亦璃身边,就细细打量了外臣!”
“也就是每月逢六升帐时见过,未曾打听什么。凭的是感觉,那人目光中的志向恐怕没那么简单!”洛妍这才意识到亦琛私自前往边关的古怪,“你为何来了?”
“我这不是得空么,来瞧瞧你可过得惯北边的日子。”亦琛轻描淡写的说道。
洛妍渐渐习惯屋内的黑暗,亦琛神色恬淡,他掸掸袍服,随意寻把椅子坐下:“我既来了,称病陪我几日可好?你这屋子,素日可有人来,我已瞧了,纵然来人,大不了孤王陪洛儿唱一出《柜中缘》!”
洛妍捂住口一笑,亦琛招手拉她近前,细细端详,眼中的情意如潺潺春水流进她心底。“着男装也如此标致!我错过了许多,洛儿,容我倾余生之力补偿可好?终有一日——”
她弯下腰轻轻吻住他的唇,封堵住那些遥不可及的憧憬。爱与不爱的界限究竟如何划分,她没有权利手持爱的权柄去伤害任何一个。就算有难以言明的苦衷,她也不能。或者前世的她并未能深刻领悟男女之间真挚情感的内涵。可是简单的一个吻,她隐隐觉察他在忧虑什么,他手臂上施加的力量展示着他强烈的保护欲望。
“亦琛,究竟所为何事?你觉着不说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