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并不遥远-第8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非常愿意地帮助知青们想方设法离开此地的。只是,条件的限制不可任其随心所欲,只能慢慢寻找机会,而机会又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不可捉摸。所以,吴莲英的“期限”论,使他突然感到一种紧迫,一种重负。他必须在有限的期限里做出尽可能多的事,才不至于虚度此行。
“期限是没有谁划定的,但机会还是有的。这包含很多因素,问题是如何把握时机。这并不是说一定要走歪门斜道,而是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马聪明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我不是医生,但肺结核病人我见过,当年在干校与我同住的一个干部就是得这种病死的。”柳咏章口气有点沉重地说。
“那聪明……?”吴莲英听了,不由为马聪明担起心来。
“他死不了。再说,现在医疗水平提高,怕什么?而他只要一回城,我相信什么病都没有了。”柳咏章爽朗一笑,并暗暗有所指,马聪明的病是假的,这事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那天,他把证明,病退表拿来让我签意见的时候,我一下就签给他‘同意病退’,他高兴得连话都讲不出来。所以说,他这件事办得还是成功的。”他像在讲一件有趣的事似的,有声有色地说。
吴莲英听了,心也安下来。她从柳咏章的话里明白了,马聪明是上演了一幕胜利大逃亡。只是,如果这一幕让她去重演,她自认是演不出来的。但由此,她却想起侯成宝,侯成宝的处境实在是令人担忧的,便问:“那你说,成宝现在也办‘病退’,行不行?”
“应该是没问题的。”柳咏章回答说。
“可是,这一批‘病退’的人都回去了,现在补办来得及吗?”吴莲英有点担心地问。
“从政策上讲,招工,招生有分批,‘病退’是没有分批的。当然,这次成批办是有特殊原因的,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停办,造成积压,所以统一办理。但是,只要真的有病,符合‘病退’条件,什么时候都可以办。只不过要多花点力,没有成批的时候容易罢了。”柳咏章回答说。
“其实,如果他当时也跟聪明一起办,也许现在也回去了。只是这人太死心眼,老想着招工。他自己也不想想,以他现在的情况,招工能行吗?”吴莲英幽幽地说。
既有哀其不幸,又有怨其不争之意。
“这件事情我也跟他谈过。他主要是担心回去没工作,家里负担太重,所以他才不办‘病退’。”柳咏章也同情地说。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了白基兴住的小庙前,见厨房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是老柳呀,快请坐,吃碗圆子。”白基兴见柳咏章与吴莲英进来,忙不迭地招呼着,并重新泡上茶。
“我们就是专程来吃圆子的。”柳咏章笑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了这顿圆子,我可是从中午饿到现在了。”吴莲英走到灶旁,掀开放在灶面上的一个铝锅锅盖,看了看里面的圆子,显得急不可待似的说。
“那好办,这半锅圆子都归你。”白晓梅笑着说,“你要是吃得完,包你三天不会饿肚子。”
“她都吃完了,那我吃什么?岂不是白跑一趟?”柳咏章也打趣地说。
“那就分一半给你,让你也饱两天。”吴莲英笑着说,也在椅子上坐下来。
白晓梅端起碗,几下就盛了满满的一碗圆子,放在桌上:“赶快吃,趁热。我们已经吃过了。”说着,又去盛另外一碗。
“你真的要把我撑死呀?”吴莲英瞪大眼睛张着嘴,忙把那碗圆子端回灶旁,要往锅里倒。
白晓梅忙挡住:“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半天?”
“说着玩的,还当真?”吴莲英执意的要把圆子倒下锅。
“那这碗就给老柳吧。”白晓梅把碗接过去,放回桌子上。
“这我也吃不了。”柳咏章站起来,“其实,我们晚上都吃饱了。来这里主要是吃个意与味,不是来填肚子的。”说完,他拿起另一只小碗,拨下小半碗圆子。
然后,把大碗递给吴莲英:“你要多少自己掌握。”
吴莲英把碗里的圆子又拨了一些到锅里,然后,坐下来慢慢地吃。
吃完了圆子,趁着兴头,大家一边泡茶一边聊天,从圆子讲到棕子,从棕子讲到月饼,讲得津津有味,巴不得一年的节日都凑在一起过。天南海北一阵后,免不了又回到现实中。政治局势的风云变化,以及政策上的朝令夕改,使得人们无所适从,而当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成为了泡影时,唯一留存在心里的只剩下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呢?末了,吃圆子的甜蜜竟成一片苦涩,久久地回味在每一个人的嘴里。
“去看看成宝。”柳咏章说着,率先站起来,走向门外。吴莲英与白晓梅也跟着,一同向宿舍走去。
山里的冬天,一到夜晚,气温马上降下来,即使是无风的时候,也让人感到阴森森的冷。
侯成宝直挺挺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忘记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只是一直茫然地望着前方,祈望能有什么发现。可是,那黑沉沉的天与黑沉沉的山野,只是漆黑的一团,也根本无法分辨哪里是它们的分界线。四野一片寂静,似乎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均被寒冷禁锢着似的,连一声虫鸣狗吠也没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在他的心里久久地萦绕着,怎么也拂不去,那无言的悲哀更像这黑夜与寒冷,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侯成宝突然感到浑身的肌肉一阵紧张,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闪电般地掠过心头——难道癫痫病又要发作了?他急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屋里,躺在竹床上,等待着那最令他痛苦的时刻的来到。
桌上的小闹钟“滴嗒、滴嗒”不停地响着,侯成宝眼睛紧紧地盯在那移动着的秒针上。他感到那红红的秒针像一把利剑,随时都会剌穿他的心脏;闹钟里面转动着的齿轮,随时都会把他的生命碾得粉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幸好,那利剑没有向侯成宝剌来,他的身躯依然完整地横在竹床上,他那紧张的身心终于随时间的过去而渐渐地趋于平静。看来,刚才的身体反应是因为在外面站得太久了。
侯成宝慢慢地坐了起来,一脸的茫然。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干点什么,或者不应该干什么,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有谁能把这个问题告诉他。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一只讨厌的蚊子也没有。他不由得仰头长叹一声,头脑里只剩下一团灰白。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侯成宝像是触了电似的,从竹床上一跃而起,急冲冲地跨向门口,只见柳咏章与吴莲英、白晓梅已经来到跟前。“你们可来了。”
他像盼到救星似的,激动得连说出的话都有点颤抖。
“你怎么啦?”柳咏章冷静地看着侯成宝,他感觉到侯成宝的情绪有点反常,便拉住侯成宝的手问。
侯成宝感到一股暖流从手上流向心里,而头脑也在那瞬间清醒过来了。“没……
没什么。“他显得有点难为情地说。
大家走进屋里,各自坐了下来。
“圆子吃了?”柳咏章显得很随意地问,可眼睛却在细细地观察着侯成宝的一举一动。
“吃了。很好吃。”侯成宝的眼睛闪动着一团柔和的光芒,那甜甜的圆子仿佛又在嘴里咀嚼着,“你们也吃了?”
“吃了。”柳咏章点点头,“真的很好吃。”
“那你下回再来吃。”侯成宝不暇思索地说。
“一定来。”柳咏章肯定地说,“不过,要是能换个地方,那就更有味道了。”
柳咏章的话,令侯成宝感到有点困惑,就是白晓梅与吴莲英听了,也感到有点不解。换个地方?换个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换的呢?三个人的眼睛都看着柳咏章,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柳咏章没有马上把答案抖出来,而是看着侯成宝,问:“你家也有做圆子吧?”
“当然有。前几天卫东回去,我把队里分的每人五斤糯米托他带回去。家里现在肯定也正在吃。”一谈起家,侯成宝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家里的一切都闪现在眼前。
“那明年我们都到你家去,你家圆子可得多做点。”柳咏章半真半假地说。
“行。”侯成宝的眼里再一次闪烁着光芒。如果大家愿意到他家里,那实在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一种鼓舞。他突然感到自己并不孤独。
“那再以后到莲英家。一家去一次,以后我就不愁没圆子吃了。”柳咏章显得非常的惬意。
“一家去一次?我看你是去不成的。全大队这么多的知青,除非你活二百岁。”
吴莲英打趣地说。
大家不由都笑了起来。是呀,谁能活那么长时间呢?
“我是活不了那么长。不过,为了吃圆子,我会尽量多活几年,但那就要看身体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吃圆子的本钱。所以说。身体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柳咏章略略幽默地说。他看了看所有的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侯成宝的脸上,语重心长地说:“成宝,我今天跟你说一句心里话,在座的就你身体最不行。而要想养好身体,环境也是很主要的。你现在在这里,很多东西是无法办到的。所以,今天我还是像以前跟你说过的那样,还是那句话,丢掉幻想,正视现实。”
侯成宝默默地听着,柳咏章突然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体上,他马上猜到接下去将再对他说什么了。他完全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唯一的出路就是办理‘病退’回城,可是……
“我也不是没想过。当初聪明就叫我也一起办‘病退’。但回去以后,我能干什么呢?难道就让家里养我一辈子?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这里,就是死了也不拖累别人。要是病医得好,就还有一线希望。就是招工回去扫垃圾,也算是今后有个安身之处。如果办了‘病退’,就什么也没有了。”侯成宝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说到末了,眼睛不由湿润了。
听完侯成宝的话,柳咏章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侯成宝的想法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这道理是建立在病情及大环境均朝好的方向进展的前提上的。而这些,在很大的程度上只是一厢情愿,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其微弱的。如果一旦情况恶化,其后果不堪设想。可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