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骨族传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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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什么此处?”
“这儿是荒凉的坟地。今天是十五夜,你不在城里赏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曲肘支在膝上,她吐了口香甜的酒气,全数吹到他脸上,混着不知名的香气让他吸了满口满腔。微一怔,只听她道:“你在关心我吗?”
“……”
“放心,我只是看到一只鸟儿很有趣,跟着它看看。没事的,待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了。”
待会儿?若是撞到歹心之徒,片刻工夫就够出事了,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说“待会儿”。她她她……真令人生气。
摄缇闷了闷,不知自己气什么。两人默默瞪了半晌,听她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他为什么在这儿?
眸子一眯,他莞尔笑了起来。
她的胆子大,他肯定。哪有孤身一人的姑娘家,在夜半无人的坟地边面对男人,不但不惊慌,反倒说有人会来接她,更是冷静地反问男人为什么在这儿。她的胆子,不是普通的大呢。
“我在找东西。”盯着迷蒙的大眼,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及多想,一时倒只想看她露齿微笑。
“找什么?黑牙齿?”
“……不,不仅是黑牙齿,是全黑的……”他的话未说完,终于察觉今天的她有些地方不对劲——她笑了,一口玉齿在月下闪闪发光。
白牙如玉,美人如虹。
不对劲,他也不对劲起来。看着她的黑齿只觉满心震惊,如今看到她正常的白牙,竟然感到有些东西狠狠敲在心上。这种怪异的感觉,不符合他的身份。
强烈的陌生感令他一时呆滞,若不是穷奇在身后低叫,想必他会一直呆下去,直到东方日出。回神不久,摄缇便听到远处传来犬吠声以及焦急的叫唤——
“小姐,小姐!”
除了兔兔的声音他听过,中间夹着一些陌生的男子声音,应是家仆。
“啊,他们找我呢。”支额的女子笑了笑,拍打他的肩,“摄……”
“摄缇。”他提醒。
“对对,摄缇,你瞧,我就说他们会找来。不管多偏僻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找到的。”她的语气是全然的自信。
“……为什么?”为何她会如此胆大,又如此自信?这种地方,这个时辰,根本无人会来。
“这个不算生意机密,我告诉你好了。”趁着叫声尚远,常微凉揽过他的肩,不觉得男女间以这种兄弟的姿势相处会有不妥,“啊,你的肩好宽,比合欢宽好多。对了,我告诉你,兔兔能这么快找到我,一来因为常家永远会养五六只狼狗,找什么都方便。二来,嘻嘻,是常氏独有的香发木樨油哦,我用的木樨油特别加了卖品中没有的一味清香,很好闻呢。呐,你闻闻。”拉过乌辫送到他鼻下,她笑道,“这可是独摇特别为我加的一味香料,外人想用还用不到呢。”
青丝在鼻下晃动,拂动中让他感到微微的麻痒。嗅着木樨清香,他没有退开,任由她拍着他的肩,任由她将发尾恣意拂在脸上,高大的身影蹲得四平八稳,无任何动作。
等她闹够了笑够了,接下来的动作更令他吃惊——满是香气的螓首缓缓枕在他肩上,红唇轻轻喃着,在脖间触出温温的柔软。
“合欢真的与我不对盘。为什么她说一句,我居然要气半天?明明算不了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在乎她说的话?有人提亲了不起啊,她不也没嫁人吗,干吗非得和我比?!”
气呀,真的好气。
脑袋在肩上辗转半天,她突然坐直身子,盯着他的眼神既明亮又兴奋,“摄缇,你明天去常家提亲。”
“……”她的胆子很大、她的胆子很大。默默念着,他不知该笑还是该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提亲他是没所谓,只是,她呢,为何突然兴起要他提亲的念头?若要他提亲,可不是闹着玩这么简单了,他可是人人敬惧的……
“好不好?”双手搭在宽阔的肩上,她追问。
“小姐、小姐!快,看到影子了。”焦急的唤声越来越近,犬吠声也越来越大。摄缇正要回答,又听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娶我。只要你去提亲就行,我会让独摇拒绝的。最好呢,你的排场要大,礼盒排到斜对面丑婆婆生药铺去最好。”
“……”
“好不好?”追问的声音微带可怜。
不好!听了她的话,他要……他要……
“穷奇,我们走。”看到人影奔来,摄缇轻轻退开,站起。
敢用如此无礼的要求对他,她也算是第一人了。在寻找“东西”的路途中,这个胆大的丫头对他而言,算是意外的惊喜呢。
抬起她光滑的颌,高大的身影缓缓弯下,含去唇边的淡笑,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夏风过处,黑影闪逝。
家仆赶到,只见月下某个不知名的坟头上,坐着一位绯红裙摆的俏丽女子,唇角带笑,不知焦急为何物。
十五夜,荔枝糕。
水灯,一点红。
美酒,回文诗……讨厌。
兔兔,圆圆的大翅膀飞鸟。
土堆,有人冲她说话。
再来……
倏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纱帐顶,黑发摇了摇,翻身拥紧薄被,感到头痛。
昨夜果然喝多了,头如百针刺穴,唉!
常微凉叹口气,小手在枕上展成舒服的姿势,想多睡会儿,指尖晃动间触到冰凉的硬物。摸索半晌,感觉出是块小小的玉佩,用一根同样冰凉的链子串着。
拎起链子垂到鼻尖,迷蒙的大眼左盯右瞧了半晌,不记得自己曾有这么一件饰品。咦了咦,她不甚在意,随手往床边一丢。那块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玉佩,就这么沿着床缝滑到床底,销声匿迹。
再翻个身,听到房门“吱呀”,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兔兔?”闭着眼,常微凉轻叫。
“小姐醒了?厨房已经熬好解酒汤了,是少爷亲自调的药。”兔兔脆嫩的声音响起,人已走到床边。
“独摇去铺里啦?”
“嗯,已经晌午了。”
“小姐,解酒汤已经凉了,现在喝正好。”
“……唔,再睡一会儿。”掀动眼帘,还是很沉重啊。
“小姐,你昨天吓死兔兔了,怎么走着走着就没影了?”昨夜她与秃宝一同接小姐回家,除了有点醉态,小姐的神志还是清醒的。谁知走到一半,被看花灯的人群冲散,人虽然隔得远,小姐的身影可一直在她眼里。待跑回那抹细影身边,人却不见了。少爷最宝贝的就是小姐,知道人不见了,当下唤来家仆牵狗,没想过人居然是在坟地边找到。
“我看到一只很好玩的圆鸟。”睁开的眼中清醒些许,支肘倚颌,慵懒地拥被侧卧,常微凉忆起昨夜。
出了朋莱楼,似乎为了躲避很多人,她拐入一条无人的巷子,没想到巷子的墙上停着一只圆圆的大鸟。那鸟整个身子居然是椭圆形,展开的翅膀又大又长,好像……圆圆的尾部长着一条像扫帚的尾巴。
许是她突然拐进巷子吓到圆鸟,它立即展翅飞走。巷子太黑,看不清鸟喙,她只觉得见了有趣,便一路随着那只鸟跑啊跑,跑过一个土堆圆鸟便失了踪影。随后,似乎有人同她说话,说什么她记不得了,只知道独摇找到她时生好大的气。
“独摇昨晚有没有念叨我喝得太醉?”若昨夜没念,今天铁定跑不掉。
“少爷念了,小姐你却笑眯眯的,让少爷想气也气不来。”
“呼,念了就好。”
掀被下床,穿好裙子洗漱完毕,正想喝下解酒汤,就见陈妈气咻咻跑了进来,口中叫着:“小姐小姐,不好啦,有喜事。”
喜事还有不好的?
常微凉眉一挑,若笑不笑地看向兔兔。
“娘,你糊涂了,喜事哪有不好的?”兔兔无奈,对自己的娘没辙。
自从她爹跟着老爷以来,她娘也算看着小姐长大。常家在城中不算巨富,请些家仆打扫院子、洗衣做饭倒还富足。常老爷只能算个药铺的大夫,他在世时,常氏生药铺可谓经营惨淡。常老爷过世后,小姐少爷接管药铺,倒比老爷在世时做得热闹。她十岁时被娘从乡下接进城,一直服侍小姐至今。小姐脾气好,对她亦如姐妹。
常家请仆人,签的契书从不超过五年。她爹娘的契书早就过了,她根本就没签卖身契,只是觉得小姐少爷好,便一直留在常家。一想到巨贾人家的丫头,不但要担心老爷们的淫手,还得提防夫人小姐的毒打,一不小心就草席裹尸了……呸呸呸,乱想什么呢。能来常家,能遇到小姐,真是天堂呀。
兔兔满意地想着,接过常微凉饮尽药汤的碗。
“什么不好的喜事,陈妈?”待她喘气平定后,常微凉淡笑问。
“少爷……少爷发脾气了。”
“独摇?”看看窗外亮色,约莫应是正午时分,想必陈妈去铺中送饭,看到什么稀奇事。陈妈四十岁不到,平常嗓门响亮,走路也是风风火火。能让她气喘如牛,定是跑得急,“铺里有麻烦了?”
“不是,不是麻烦,是喜事。”
“喜事?陈妈,铺里是不是发生两件事,一是独摇生气,一是……嗯,喜事?而独摇生气与这喜事定有关系,对不?”
“小姐聪明,还是小姐聪明。”陈妈抚了抚裙子,为自己的表达不清而惭愧。
“慢慢说。”
“恭喜小姐,有人来提亲了,还是位高大的富家公子呢。”
“……”
“小姐啊,我今儿送饭给少爷,哇,铺里铺外堆满了红盒喜担,一直堆到总和你作对的段家药铺去了。只是……”捏紧裙摆,拭去掌心的汗意,陈妈嗫嚅,“少爷……少爷好像不高兴那位公子提亲,我去时,少爷正吼着要秃宝拿扫帚撵人。”
吼?独摇吼起来了?
“你说……有人来常家提亲?”昨夜与段合欢不对盘,似乎气的就是这件事。
“是是,是位富家公子,喜盒排成长龙呢。”
“哪家的?”
“好像姓摄。”
“……”昨夜追鸟不见,依稀仿佛有个人对她说话。会是她记错了吗?
“兔兔。”常微凉清了清嗓,笑道,“辫子梳好了吗?”
“成了,小姐。”她可是心灵手也巧,趁着说话的当口,早将一头乌滑的长发编好了。
“去看看。”兴奋地提起裙摆,乌辫临空划出流光,纤影已跑出三丈外。
“我……我也去看看。”不顾亲娘的呆坐,另一道人影紧随其后,跑得……嗯唔,果然人如其名,比兔子还快。
第三章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