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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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议决后，第二天就跑到阿京工作的田里去，把这件事告诉他。

阿京对这些人偷窥他的隐秘，起初非常愤怒，后来见了那张照片，他才有些吃惊。在友人追问之下，他坦白承认，当初杜丝是从一个「蛋」里钻出来的。

「一定是妖精，阿京，你要遭殃了。」

「我没有对她不好，她也没有陷害我，你们瞧，我还不是一样的健康强壮？」

众人同意他这句话。但有人说：「妖精必定会害你，只看那一天！」

阿京怀著忐忑的心情回去家中。杜丝仍如往常一样热情地迎他进门。见他脸有不快之色，问道：「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我……是的。有个问题很久就想问你。」阿京鼓起勇气道。

「是什么？」杜丝带著一派天真的表情。

「你到底是从那里来的？」

这句话一出，室内转趋沉默，空气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杜丝的脸上很忧伤。

「你真的想知道？」她问。

「嗯。」

杜丝背转身去，地哭泣起来。

「……你如不想说就算了，何必哭泣？」阿京有些心软。

「一个人知道太多的事情，其实是无益的。这些日子你过得那样快活，是因为你什么都不问，傻里傻气其实就是福气。」

阿京怔怔地望住她，忽然觉得这个娇憨的女人高深莫测。

「你既然问了我，我就说吧。我是从天上来的。那个地方你想也不曾想过。」

「你是仙女？」阿京往最好的地方设想。

「不是，告诉你也不懂简单地说，我是天上另一个地方的人。这次到地球来总共有一百个同类。」

「一百个……蛋？」

「你说得不错，一百个蛋。那蛋是我们的保护壳。从蛋里出来的人，是我们经过长期观察，仿照你们地球人的形状变化出来的。」

「……」阿京想说什么，张大了口，说不出话。

「我们对地球的生活很感兴趣。但老实说，不是想占有地球，因为我们的智慧远比地球高，不必这样做。」

「我们只想做一些研究，好比一种消遣。」杜丝说。

「什么消遣？」阿京提出他的疑问。

「消遣就是一个人要寻点开心的事情，像你在工作之余要看电视，要喝酒，我们也是一样。」

「你到地球来走一趟，就为了寻开心？」

「不，不那么简单。我们化成地球人的母体，是要怀有地球人的胎儿，再把这些胎儿带回去。如果没有什么差错，估计我们来的一百人，这时都已怀孕了。把这一百个胎儿带回去，用我们的方法抚育他们、教导他们，在他们长大后，再整批送返地球来，那批孩子，智力要比地球人高出一千倍，体积和生理构造却与地球人无异，这批人将来会把地球统治。」

「噢，」阿京想一想，打了一个寒噤：「将来所有地球人都成为他们的奴隶？」

「不那么严重，」杜丝格格笑道：「这只是一种游戏，将来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也不知道。一切会取决于那批孩子的意志。他们毕竟还是以这地球为家，无论怎样，他们也不会把地球毁灭的。」

「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阿京不明白。

「没有好处，我说过，只是一种游戏。我们平日生活也很无聊，所以总要找点消遣。」

「以你们的智力，也不能解决无聊的问题？」

杜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叹一口气道：「你这句话正好点中要害，我们的智力虽比地球人高一千倍，懂得很多很多事情，身体永远健康，几乎长生不老，但就是不能解决『无聊』这个问题，我们懂得愈多，心内愈空虚。」

「这样看来，你们比地球人好不了多少！说不定我们还要快乐些。」阿京终于找到一点足以自豪的东西。

「或许。」杜丝点头承认，「我说过，人愈是愚蠢，愈快乐；愈懂得多，愈苦恼。这看起来好像不合逻辑，但事实却是如此。比方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生活情况，有几个人为了政治而参加选举，花了无数心思，争得头崩额裂，甚至有人为此殉命，你们认为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干得津津有味，在我们看来，这简直是无聊透顶。这种做法，我们在几十万年前就放弃了，在我们那里，根本不需要政冶，这比你们进步；其次，纵然我们要选贤任能，只要站在一个『智慧仪』上，便可以立即评定高低，根本不必花费心思。你们地球人所作的事情，在我看来，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庸人自扰。但很奇怪，你们这样做的时候，人人好像有了寄托，非常快乐。反之，正因为我们不是庸人，却缺少这种寄托。」

屋内静了片刻，阿京道：「那么，你应该向我们学习才对。」

「不可能的，」杜丝又长长叹一口气：「一个人在聪明之后，就永远不能再回到愚蠢的阶段。就像你一样，我们前些日子过得多么快乐，但你一聪明起来，我们就完蛋了。」

阿京脸上变色：「你的意思是说……」

「我将要离你而去，还有几天就是我们归队的日子了。我要赶去一个地方和大伙会合。本来我是准备静静离去的，让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但你既问了我这许多问题，为了我和九十九个同类的安全，我就不得不……」

杜丝好像愈说愈兴奋，她的脸颊和全身皮肤都变得通红。

「你……」阿京发觉有点不对。

杜丝的呼吸愈来愈迫促，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她忽然向前一冲，紧搂著阿京，身上放出高热，恰如一块烙铁。阿京大叫一声，想把她推开。可是杜丝身上有一股磁力，把他紧紧吸住，不但推不掉，反而深深烙入他肌肉之内。阿京惨叫数声，当场气绝。

屋外有人破门而入，正是蔡洛等几个农人，他们暗随阿京而来，躲在屋外偷听他和女人的谈话。刚才杜丝所说种种，他们都听到了，却没料到她突然发难，对阿京下此毒手，此时想要抢救也来不及。

杜丝见有人入来，迅即把阿京的尸体推开，连跑带跳，向窗前奔去。她身体一纵轻飘飘的飞出了窗外。蔡洛等追到窗前，见她逐渐升高并远去，像风筝一样，化成一个黑点，到了远处，又缓缓下降，落在地平线上。

「快点报警，拦截她！」一个农人建议。

蔡洛即拿起电话，向附近警署报告事件的经过，并指出此事的严重性，它决不是一件谋杀案那么简单。

地方警署一面派人前来调查，一面转告上级机关。

四个钟头后，蔡洛所拍下的杜丝在浴室内的照片，已以无线传真方式，映送至全国各地，特别是出事地点五百里周围的地方，警员都接到指令，要严密监视一个「危险的女人，已经怀孕，身上能发高热，随时烫杀他人」。

八小时后，有人发现杜丝的踪迹，是在一个小城的火车站，将要乘搭北上的列车。

此时，事件也已传入英国首相耳中，她下令不可惊动那个女人，以免打草惊蛇。只严密监视她，观察她的去向。

接著，她与世界各大国元首在热线电话上开了一次会议。

各大国元首会商结果，是调动地球最先进武器，以集体对付这一百名天外来的「怪物」。

各式各样精密的仪器都出动了。杜丝的一举一动，都反映在监视总部的萤光幕上，而杜丝似乎浑然不知。

她在英国中部一个小镇下车。这时是深夜，她并不投宿，却向荒山处走去。一面走路，一面仰视天象，似是判断方位。在她步行约三小时后，便在一处山间停留下来，卧在草树旁歇息。

在她面前不远处，可以俯望一片旷野。虽然长满野草，但仍是一块难得的宽广平坦的地方。

她大概已找到目的地，不久就安心睡著了。

第二天，她一直没有离去。午后，第二名孕妇抵达山间，这不是别人，正是曾遭两个流氓强奸、后来被一个老妇人收容的少女。她怀了流氓的胎儿。

二女见面，异常高兴，叽哩咕噜用她们自己的语言交谈。

第三天，更多孕妇到达了，有些是远自非洲和亚洲赶来的，都是漂亮的女人。其中一个是嘉嘉，她也怀了孕，是怀了那白猴的胎儿。

这些女郎全不需饮食，表示她们的体能特别坚强，在山间或坐或卧。

第四天，一百个孕妇全到达了，地球上的监视站也特别紧张，知道她们即将有所行动，只不知她们采取什么方式离去。

有关方面已布置了十枚飞弹，在四面八方对著这个地区。并通知附近居民疏散，必要时即发射飞弹，把这百名孕妇通通炸死，不让她们的计画得逞。一万名英国精兵在附近戒严。

夜降临了。

九时左右，一个光澄澄的明亮的圆球，忽然在天上出现，直向山间飞来。

那圆球愈接近地面愈大，到了山间时，已相当于三个篮球场一般大校平平降落在旷野上。

远看时像个圆球，但实际上它的底部是平的，像一个圆形面包的形状。著地后，就开启一道方形的门。山间的一百名孕妇齐声欢呼，纷纷向那方向奔去。

这时候，在半空传来一道声响，清彻明朗，是地球监视总部发出的：「太空来的朋友：你们不能离开，所有人立即止步！相信你们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注意：你们已被铜墙铁壁包围住，最先进的武器在瞄准著，随时可以把你们炸成灰烬。请停留下来谈判，地球人是文明的，我们不会无礼对待你们……」

那些奔跑著的孕妇，全部停了下来。其中像杜丝等是位得英语的，立即把这播音的内容向那圆球中心传达。

大约三十秒钟后，一道绿光自那圆球顶上冒出，像一顶伞子，迅速将旷野附近全部罩住了，所有一百名孕妇以及那圆球飞行体都纳入这绿光保护伞下。

地球的监视站只看见一片碧绿的光芒笼罩住那山间一带，其他什么都瞧不见。

地球人正考虑对策之际，更奇异的事情出现了。一分钟后，那绿光竟裹著那球体缓缓上升，向天空飞去。

这表示外星人无意谈判，他们要撤离了。

地球监视站不再迟疑，一声令下，十枚巨型飞弹齐向那绿光处射去！

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