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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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少将军?
真的是赵括?
她明明记得赵丹说要带她回宫,怎么醒来时却被赵括带回了马服君府?堂堂一位赵王,怎么就被赵括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拦了下来?她实在太过高估了这位一国之主。
她轻哼了一声:“老狐……你们少将军呢?”
“这么夜了。应该是回房歇息了。”
“那……他夫人呢?”
“夫人?”果儿愣了一愣:“姑娘问的,是玥公主么?”
“除了玥公主。他还有别的夫人么?”月夕又无名火起。
“自然没有。”果儿笑道,“这么夜了,玥公主自然早已回去了。”
月夕听见果儿的回答,微微平复了心情,顿觉的自己这话问得甚是无稽。这么夜了,赵括回房歇息了,他的夫人又会在哪里?
她懊恼地又咬了咬唇,喝了几口水。缓过了劲来。又见到几案上放了一碗热汽腾腾的素面,她立刻觉得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果儿便笑着端起了面:“姑娘果然饿了,先吃一点面罢。”
月夕笑着接过了面,刚夹了一口在嘴里,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直上脑门,叫她顿时便愣在了那里。[汶网//。。]
果儿见她不吃了,忙接了过来,左看右看:“姑娘,是不是这碗素面。没什么味道?我去给姑娘换一碗去。”
“哎,等一等。”月夕拉住果儿,又从她手中拿回了面。低声道,“这面是谁煮的?”
果儿摇了摇头:“我不晓得,是少将军的丫鬟雅儿叫我去厨房端得。她说姑娘可能差不多要醒了,可能也饿了。”
月夕愣了半晌,抿起嘴微微笑着:“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罢,我有事情会叫你。”
果儿应声出去。月夕一个人坐在席榻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面。
其实她根本不用问果儿。都晓得这面是谁做的。只是她没想明白,这一碗简单的素面里。她怎么就能吃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同样的面,同样的清汤。却立刻叫她想起那夜太行山上的野店。
她还记得福伯的面,做的那么好,爽滑筋道,可怎么就……不一样?
就如同那夜那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如青草般的,说不出来个中玄妙,可一接近便晓得。
她端着面,抬头环视四周。这间陌生的屋子并不大,屋内的东西瞧起来都是簇新的,似乎这里从未有人住过。她细细地端详着屋里的摆设,突然又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这屋子,她曾在哪里见过。
她还来不及细看,突听“噗”的一声,窗子外面有影子一闪,又听到一阵细碎又轻微的布谷鸟叫声,在窗外响起。
布谷鸟的叫声虽然动听,可布谷鸟儿胆子很小,绝不敢靠近有人的地方,马服君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怎么会有布谷鸟的叫声呢?
她立刻心神一凛,到了门边,轻声叫道:“果儿?”
“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要睡了,你去休息罢。”
“姑娘,少将军吩咐,一定要陪着姑娘……”
“你们少将军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不叫小姑娘歇息么?”月夕微嗔道,“你先去睡吧,我去同你们少将军交待便是。好果儿,你好好地去睡罢,明日再陪着我也不迟啊……”
她软硬兼施,果儿不过是个小姑娘,脾气又温顺,不过几句话便被她乖乖地劝走了。
月夕听得外面果儿的脚步声远去,再没有动静,这才到了窗边,又听到有什么东西弹了弹窗户。她轻轻推开了窗户,看见外面就是院墙,下面有一扇小门,院墙外是一排茂密的梧桐树,十分隐蔽。
一阵寒风卷入了窗户,吹熄了烛火,一条黑色的身影从窗户里蹿了进来,闪到了屏风之后。月夕将窗户一闭,对着黑衣蒙面人轻声道:“小恪。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
蒙面人将脸上的面巾一拉,露出一张黝黑削瘦的脸庞。王恪压低了声音:“我在马服君外面看见赵丹来寻赵括,还和赵玥去了快风楼。我怕你遇上麻烦。便跟在他们后面也去了,只是藏在外面。以便策应。”
“我亦没料到赵丹会来。本以为歪打正着,可以趁机随赵丹进赵王宫去……”月夕叹气道,“你跟着我们,可见到赵括是怎么拦住赵丹,不让我入赵王宫的?”
“这还不容易,”王恪冷哼了一声,“那个赵丹看起来威风八面,可其实外强中干。赵括就只拉着他问了一句:可记得当初你与平原君的恩怨?他便立刻裹足不前。恰好又遇上了他宫里的内侍来寻他。说平原君有事深夜入宫见他,如今见不到他,正在大发雷霆。他就将你交给了赵括,还拉上了那个赵玥,一同回宫,说是要赵玥为他说说好话,挡一挡平原君。”
“月儿,你同平原君能有什么恩怨,不就是五年前你曾下山耍弄了他一下么?赵括他们如何晓得?”
月夕听王恪娓娓道来,不禁皱紧了眉头:“那次我一直极小心。没叫他们瞧见我。就连平原君身边的赵贤,也都未认出我……他们怎么会晓得?”
“莫非你被他们无意中见到了?”王恪思忖道,“你不是说信陵君便是那次认出了你么?”他又上下扫了月夕一眼。撇嘴道:“自己贪图漂亮,便总是穿成这样,稍微瞧见点影子,谁都认得出了。一定是你只晓得瞒平原君一行,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这样么?我就贪图漂亮,又如何了?”月夕被王恪责怪,一点都不着恼,反倒咯咯笑道。“难怪他们不让我去平原君府,赵丹在意那几株梨树……他也说他从前见过一只弯弯的小月牙儿……”
“哼……这嘴巴可真甜。怎么菱儿连他一半能说会道的本事都没有?”王恪翻了翻白眼。“他定然瞧出了什么,才将你从赵丹那截了下来。”
“也不尽然。或许他只是生气我同赵丹在一起。才将我带回了马服君府。”月夕望着一旁的面,不禁轻轻哼笑了一声,又痒痒地咬了咬牙。
方才在快风楼,必定是被赵括瞧出了端倪,所以他才将计就计,将自己截在了马服君府。月夕到了他的府里,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将她看得牢牢的。
只是……这“为所欲为”四个字,怎么想起来都会叫人有些脸红心慌呢?
王恪见她笑得甜蜜,摇了摇头,不屑道:“我看他是不会帮你的了。亏得你还帮他救出了赵王……”
月夕微微一叹:“算了。我已经问过赵丹了,他说中山国的东西都在衡权宫。等史铁匠拿到了王宫地图,咱们再动手不迟。”
“也好,我就在史铁匠处,一有消息便支应你。”王恪一言说定,便要离去。
月夕见他抓住了窗格,正要离去,忽地“哎”了一声,王恪回身瞧她:“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了……”月夕微笑着摇了摇头,靠近了王恪,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怎么对这马服君府这么熟悉?怎么就晓得从这个窗户进来?怎么就那么恰巧在马服君府外瞧见了赵玥和赵丹?”
王恪脸上顿时一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月夕眼含谑笑地望着他。王恪脸上越来越红,突地翻了翻白眼,将黑巾往上一扯,蒙住了脸面,从窗户中又跃了出去。
月夕笑着坐回了席榻上,她捧起了那碗面,这汤已经完全凉了,可再夹一口到嘴里,却仍有叫人心悸的味道。
她面上的笑容又慢慢地收敛了。小恪说的对,亏得她还帮他救出了赵王,如今她遇上了难题,他却要这样来对她。
可事情本不该就如此么?若赵括当时是要对秦王意图不轨,她自然会第一个挡到秦王面前;若赵括晓得赵国有人要害月夕,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舍身相救。
谁教他们两人,总是被夹在情义之间,辗转求存呢?
☆、18 人静月初斜
月夕思绪微乱,觉得有东西在脸上飘呀飘,她以为是自己的头发乱了,伸手去轻轻拂了拂。可触手所及,又冰又滑,哪是什么头发?
她用力一抓,似抓了什么,她又用力一扯,梁上似有什么东西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手心上,又滑到了地上。她连忙就手一抓,摊开手一看,原来手上的是一条长长的红绡。
她立刻抬头翘望,才发现这屋子里,竟如宣华宫一般,缀满了红绡。一条条垂落下来,人在其间,微微一动,便牵动红绡飘浮起来。(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难怪她觉得这屋子似曾相识,只不过这屋内简朴的摆设,又不太似宣华宫。
她绕过屏风,黑暗中瞧见屏风前放着一张几案,上面还放着梳妆的铜镜与木梳,她顿时醒悟了过来。满屋都是红绡的房子,并非只有宣华宫,还有上党霍太山的那座山谷里的茅屋。
可这里是马服君府,赵括亦不是神仙,算不到她今夜会宿在马服君府里,所以绝不可能临时叫人装点了屋子。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屋子一直便是如此。
一重又一重的浓艳红绡,将十丈软红全都隔绝在外,却将那日山谷中两人的相亲相依全都深深的藏在屋内。
他与她一样,心中一直记得山谷中的那一日。
他一直在……等她。
月夕突然喉咙一阵发紧,一股情绪猛地涌上心头。突然间很想赵括便在眼前,好向他明明白白地问个清楚。
窗外夜深月冷,他是在房里陪着他的玥公主么?他可晓得她正在想他么?
她越想越是辛酸难抑,只觉得那久违的叶子的哨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悠悠荡荡,一唱三叹。正是她惯唱的那首歌儿。
她拼命晃了晃脑袋,却晃不走这曲声,那叶子的哨声还是一点一点地朝着她的耳朵。脑海与心里在钻。
是谁在吹着这叶子?他要吹给谁听?
这曲中的相思之情千头万绪,还会有谁会用叶子吹这首曲子?天下之大。除了那个叫月儿的姑娘,他还要吹给谁听呢?
突然之间,月夕便晓得了,赵括便在外面,他晓得自己在听,他是吹给自己听的。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开门扇,看见自己是在一座小院的阁楼上。她挪出了半边身子。倚在门上,垂着眼,细细地听着。
院子又小又静,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