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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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请人风风光光地为我祖姥爷和祖姥姥并了坟。坟,我们村里人又称之为阴宅。据村里人说,一座风水俱佳的体面的阴宅能够荫及子孙。因此,当时的我奶奶仅为我祖姥爷和祖姥姥并坟就花掉了家里三分之一以上的家财。
二是给我大爷办了鬼亲:找一个差不多同龄死去的合葬并举办形式上的结婚仪式。据说没有结过婚的人,即使生前获得了进祖坟的荣誉,到了阴间也仍然只配做跟班,根本进不了天堂。要想进入天堂,需得七进七出必须要遭受油炸刀刮的地狱之门。
这自然是活着的人所不愿的,尽管活着的人根本无法听到或看到,但村里人都相信感觉,尤其是我奶奶,她常说最亲近的人即使阴阳相隔相互之间也是有感应的,死了的人指不定就躲在什么地方瞅着你。如果做了亏心事,阴间的他(她)或许当时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日后必要报应你,这也是人做了亏心事之后常常感到惴惴不安的根本原因;如果能够有所悔悟并去弥补自己的亏心,阴间的也是能看到的,就会停止对你的袭扰,让你慢慢地相信不会再遭报应,心自安了。
由于我们村有夭折的孩子不入葬的习惯,这样的人家便难找,偶尔有一两个,也早被条件好的人家抢了去,因为攀了鬼亲,活着的人要跟阳亲一样走动亲戚以示纪念。
恰邻村的一寡妇死了,有人便为大爷撮合,被我奶奶严词拒绝了。我奶奶常说,阴间的社会跟阳间是一样的,她不愿我大爷在阴间为女人去跟人家争吵。既如此,阴间的我大爷只能跟邻村刚死的一个十岁的女孩成了亲。女孩的爹也曾做过村里人的头儿,算得上门当户对。
鬼亲的仪式完全是旧式婚姻的翻版,也要有人抬着代表新人的或尸体或遗物三叩九拜,也要遍请乡邻好友,而且还要焚香烧纸,雇佣吹鼓手以示追魂,然后并葬礼成,一切都形象逼真。这当然又要花去我奶奶不少的钱财,我大爷生前做梦都不会想到,到了阴间又享了一回老牛啃嫩草的艳福。
三是为不够十八岁的我爹娶了一房性格泼辣的婆娘,也就是我娘。或许是因为我爹性格上的原因,我奶奶给我爹选婆娘的唯一标准就是要具有男人气概。这与当时村里人的道德标准是完全背道而驰的,按照当时村里人的标准,象我娘这种热辣辣的女人没人愿娶之为婆娘。
这样的结果,我爹自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不仅包揽了家里一切的女人活儿,而且样样做的象模象样,而我娘则主动承担了家里的财务外交等重要事务,重活儿当然还得靠我爹。据村里人说,只要我娘吼一声,我爹的腿肚子都要打转。这是做男人最没有脸面的事儿,当然也有些夸大。事实上,我娘一直是家里的当权派,而我爹则长期居于从属的地位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对于自己的杰作,我奶奶甚为自得,她不象其他的婆婆那样一味地偏袒儿子,这或许正是她与众不同之处,见到儿子总挨媳妇的训,她不仅不怒,反而心里乐开了花。
完成了三件大事后,我奶奶就病倒了,而且病情一天重似一天,突发奇想地想喝酒吃狗肉。酒量居然不小,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我爷爷和我大爷。
村里人都兴自己酿酒,酒倒是现成的,但要吃到象狗肉这种遭村里人忌的东西却不是我爹所能办到的,我爹连活鸡也不曾杀过一只,更何况要让他去做杀狗这种最不招村里人待见的事呢:他胡乱找了一根木棒,哆嗦着朝向我奶奶家那只曾跟随了我爷爷多年的正两眼泪汪汪的近乎哀求生命的老黄狗,心一软便无法下手了。
要强了一辈子的我奶奶的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就这么一点儿最后的唯一的其实算不得太高的要求,难道不应该满足她吗?我娘见我爹迟迟不肯下手,不停地反问着自己,不觉变成了对我爹的质问。
但我爹怔怔地恍若未闻,我娘赌气地一拨拉便把我爹摔了个趔趄,跑进屋里抄起了那杆我爷爷曾带着老黄狗持着打猎同样也打鬼子和还乡团的猎枪,象我奶奶当年那样开了火,老黄狗只尖叫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我奶奶如愿吃上了狗肉,狗肉延续了她的生命,便劝我爹和我娘也吃,我爹坚决不肯吃,我娘则满满地咬了一口,果然奇香无比。
自此便开了我们村里人吃狗肉的先河,或许敢为人先的人总不可避免要受到质疑和责难,我娘杀狗的行为无疑遭到了村里人的鄙视甚至指桑骂槐,但时间却证明我娘也是个重情义的品格高尚的人。
且不去说她,单说我奶奶满意地看着儿媳啃狗肉的馋相,满足地笑出了声,笑声中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起来,至死仍带着满脸的舒心的笑。临死时,她要求我爹务必要告诉赵家的后世子孙:狗肉是可以吃的,但酒却绝对不得再喝。
至于我奶奶何以会留下这样一条遗嘱,连我爹我娘也说不清,但我爹我娘还是始终不渝地坚持了,尤其我爹。
人往往容易在一些能够改变人生走向的事件发生后从命运的角度去寻找理由或根据借以安慰自己,我从不信命,但第一次喝酒就惹了祸便不得不佩服我奶奶的预测力了。
难道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测当真这么准?前些年常听人说,西方五百年前就有一位圣人预言,地球到公元二000年就会爆炸,因为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当真信了,一九九九年一整年都在战战兢兢。然而,地球并没有爆炸,你仍是你,我依然故我。纯他妈的无稽之谈。
其实,社会不是靠祈求而是靠实力说话的。没有或实力太小,便会顾影自怜,就容易相信命运并愿意从中去找自己无能的理由。待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又会踌躇满志,觉得天下无一为大。难便难在自觉具备足够的实力之前,那个时候,必须仰人鼻息生存,别犟,犟也没用。就因为没有足够的基础,必须绞尽脑汁地去发展,千方百计乃至于不择手段地去完成自己的原始积累,否则将永无翻身之日,碌碌无为就必须心甘情愿地过一生由别人左右你生活的生活。这仅仅是我的一点感触。
现实是,不要太多,就那么一件事儿,便让我从衣食无忧的日子一下子就坠入了艰难的深渊。因骄傲自大而总觉无所不能的我完全丧失了主张,原也是不该有主张的,因为任何事情都无法大过人生存的欲望。在生存无保障的前提下,任何主张都无异于幻想。而幻想又恰恰是人得以生存和延续的最后一点儿希望,我努力挣扎着,企图积攒哪怕一丁点儿零散的气力。及至气力积攒到能够让自己拿主意,我的思路才渐渐清醒起来。
因为我奶奶的遗嘱和我喝酒惹事的经历,我惧怕喝酒,但又不得不去喝,因为不喝酒便无法成事儿。喝了酒便有时清醒,有时醉。醉了又醒过来,便暗暗不服,既然我爷爷我大爷我奶奶都是海量,我的酒量又何以会如此不济?
某一天,我决定一试自己的酒量,便把自己的反锁进了屋,我怕自己喝多了控制不了自己再出事儿。我一口气连干了四瓶高度酒,居然不显醉态。我大喜过望,原来我体内流淌的仍然是老赵家的血。心里有了底,胆气就壮,百战而不怠,虽然仍有时清醒有时醉,只要精力不分散全部投入酒场,醉的时候往往也清醒;反之仍常犯糊涂。于是便戒掉了试图用来代替酒的烟,其实也算不上戒,我压根儿就没有瘾。
烟这种东西入口苦苦的,我不过在寻找手掐香烟的那种潇洒的感觉,吸到口里随即就吐了,一不小心呛入肺里,便没命地咳;或是烫坏了心爱的衣物,白白心疼好一阵子。起初,我以为烟的质量不行,便换成了流行的“软中华”,依然入口苦苦的。
难怪我娘常说我最不耐持久,我不久即厌倦了这种生活。——既然全无真情可言,又何必假惺惺地嘴里说的尽是情心里却在不停地骂着娘还要故作豪情万丈地去拼酒呢?真的,千万别不信,不妨耐心地品一下,那绝对是最虚伪的场面: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真话却偏偏不肯说出口,非要费尽心思地去想一些冠冕堂皇的充满了虚伪的话语来搪塞,万一有人实在憋不住吐露了一两句真话,人人都会嘴里夸着实在心里却在大骂婊子。
但没办法,即使厌倦了,也必须应酬。应酬多了,竟渐渐地勾上了我的酒瘾,有了酒瘾,我也绝不会在场合上贪杯——既然全无真话,又何必非要去说去争去辩呢?还不如趁早散了,象我这样干脆躲起来,不计较酒饶,无拘无束痛快淋漓地喝,直至把自己喝醉。
可有些人偏就喜欢这种场合,就连喷带洒,喝不多却非要死缠硬磨,真是想不通。
酒喝多了,王姐便劝我少喝,她又何曾知道,只要不心存顾虑地开怀畅饮,我这酒居然越喝越精神,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泰。渐渐地,我便理解了我爷爷和我大爷。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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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说,凡跟人相关的一切东西,都不可能是单纯的,烟酒也一样。为此,我曾做过专门研究,自觉颇有心得,现讲出来与大家共同斟酌。
其一,关于烟。
烟是一种草,又称烟草。这种草点燃了有香味吸到肚里能够让人产生通畅心肺的感觉,吸多了有时候会晕乎乎的,叫“吸醉了”。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我们那个地方连百岁老寿星也说不清村里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只记得他小的时候他爷爷就吸烟,他爷爷说他爷爷的爷爷也吸烟。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对烟的功效做了精辟而又形象的总结:天冷了,人们会说抽袋烟暖和暖和吧;天热了,会说抽袋烟风凉风凉吧;累了,会说抽袋烟歇息歇息吧;困了乏了,会说抽袋烟提提神吧等等。
所谓袋,通称烟袋,是一种吸烟工具,一般在细竹管的一端安着烟袋锅儿,可以装烟,另一端安着玉石、翡翠等的嘴儿,可以衔在嘴里吸,一袋就是一烟锅儿。
我小的时候,村里人多吸这种烟袋,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我爹晚上烦的时候把烟袋锅儿凑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