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第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父亲正拘谨而又尴尬地坐在那里,他东瞅瞅西望望似要找一相熟的人说点儿什么,但连县长都坐在了与他隔三席的第五席,更何况他熟识的那些乡村干部呢,他只能试图用眼神跟他们交流些什么。
争论最凶的当数第二拨,他们多是教授学者或者具有高中级职称的人,自命不凡而又固执己见最喜表现自己,正旁若无人地争论着什么,唯恐人们因为自己的声音低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第三拨,则尽是企业界的精英或在经商方面有着独树一帜业绩的人,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我都熟识,现早已心神不属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第一、第二拨人中去寻找自己的目标,他们当然想藉此发现机遇,傻子才不想。因此,他们反而显得安静了许多。
第四拨,多是镇里的小干部和村里的支书主任之流以及一些自命不凡实无多大本事的小街痞小混混,虽无多大权力,但只要犯到他们手里必整掉你一层皮。虽属等外拨,他们还是为能够参加这样的宴会而眉飞色舞,因为这很快就会成为他们争相吹嘘的资本。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风向自然而然地已转到了表妹身上,有的甚至开始撺掇自兴高撤股转投镇高。
我们这一拨,自然是等外拨了,多是些主动找上门而又实在抹不下面子的乡邻好友,他们也都飘向了表妹,连拿正眼多瞧我和杨丽一眼都不肯,更没人跟我们说话。
我正胡思乱想着,主席台上的大灯亮了,大厅里登时安静了下来,人们都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主角的出场,相信这时候如果有一根针掉到地上也绝对能够听到声响。伴随着突然响起的轻音乐,白发老者故作潇洒地搀扶着居然身着晚礼服的表妹缓缓走上台来。
我心里为之一颤,因为她的晚礼服正是我们结婚时由我亲自为她选购的那套:依然是那套晚礼服,依然是略施薄粉天然去雕饰,只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望正高傲地昂着头尽是嘲弄地欣赏这一幕的杨丽,天壤之别!!突然涌起的这四个字让我的心口开始刀割一样地痛疼,我怀疑心肯定已在流血。
只顾着哀伤,分明忽视了台上剧情的发展,对白发老者声音洪亮还算富有煽动性的讲话只听了个大概:他说自己原是省城里的一个处长,也曾拥有不错的前程,下海经商热兴起时,他便辞职下了海,他成功了。之后,孤身飘零的他遇上了孤身飘零的表妹,经过艰难的跋涉,他终于赢得了表妹的芳心,能够娶表妹为妻实是三生有幸。
他的话半文半白,偶尔还硬生生地镶嵌上一些时髦新潮的名词,但因为年龄不难让人联想到小时候学过的那篇叫做《皇帝的新装》的课文,他,不折不扣就是那个皇帝,居然还大言不惭地称自己差两个月才满七十岁。
最后,他郑重地宣布:为表达他对爱情的珍惜,他决定把公司董事长的位置正式传给表妹,并把象征着公司最高权力的金钥匙亲手交给了表妹。
看得出来,表妹在接过金钥匙的那一刻手有些抖。意外的惊喜只是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上前抱住了他象征性地亲了他已皱纹斑斑的双颊,滑稽,天大的滑稽,分明就是女儿在拥抱自己的父亲!
然而,金钱的力量是绝不可以忽视的,当她把金钥匙高高地举起时,台下立即响起了有节奏的掺杂着表妹名字的欢呼声,当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现出了表妹在他们公司中的地位。
女董事长确是魅力四射,仅凭表情就足以控制场上的局面,她静待欢呼声过去,庄重地宣布:公司从即时起更名为镇高股份有限公司,在我们镇已建成完工的小商品批发商场、废品回收公司、餐饮娱乐公司、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等四家公司经过了试营业将于明日同时隆重开业,并以持续一个月的超低价格热烈欢迎各位的光临。
暂不说欢呼声又起和随后的结婚仪式,单说这些公司都冠以“镇高”字样,不仅经营范围跟我们家如出一辙,而且规模也比我们宏大的多,其用意是显而易见的。
虽原已有所怀疑,但当实际上已是事实的怀疑被明确无误地证实后,我还是猛然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虽脸上努力地保持着那晚我始终保持着的一切都无所谓的微笑,但微笑无疑已开始僵硬,手则紧紧地握着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的杨丽的手,企图能传递一些镇静和坚定给她,虽然我自己已无所谓镇静了。
宴会突然变成了喜宴,任谁也不会想到,大厅里又起了一阵骚动,因为大家都是赤手空拳而来,不少人都在准备随份子,幸好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千儿八百的钱随时都拿得出,偶尔有个不便随便借一下就成。
只一会儿功夫,迎宾小姐便收下了一篮份子,表妹假意推辞一番就收下了。
我和杨丽也随了份子,而且都是1111元,后来与父亲一核对竟也是不谋而合的1111元。这三个1111元虽具有各不相同的含意,但恐怕要是全场最具深意的份子。
按照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婚宴是必须要随份子的,份子不分大小,但反映着随份人的志趣爱好祝愿以及与喜主的交往。
与之相对应,新郎新娘没有敬酒之前,随份人不得离开婚宴,同样反映着随份人与喜主之间的交往。一旦随份人离开了婚宴,将被认为做了亏心事,会给所有的人带来秽气,只有日后仇敌似的吐你一身痰方能化解;而被吐的人则必须装作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求饶,任其凌辱又不能动怒,稍有反抗必招致群起而攻之。
由于今天的喜宴被赋予了太多的含意,敬酒和寒暄便显得漫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首席区才勉强敬完了酒。
几杯酒下肚,父亲早已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自油厂出事以来,特别是阿牛失踪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时而郁郁寡欢时而唠叨不休,却从不承认自己有病,他说即使有病也是老年病,人老了难免要怀念过去,怀念多了自然便爱唠叨。两年多来难得见他有今天这样的兴致,喜主刚敬完酒,他便离了席与自己的旧年老友频频举杯,竟醉得一塌糊涂。
事后问及当时的情形,他严肃地说,竞争有什么不好,有竞争才有魅力嘛。
我说,可这毕竟不是同一层次的竞争呀!声音里充满了浮躁和怀疑,而他丝毫不为所动,只顾笑个不停,所以,我常怀疑他必是当时便预知了结果。
闲话还是少说,且说及至到我们这一桌敬酒,表妹见我和杨丽仍然在场,先是一愣,继而保持了一晚上的庄重肃穆立即被玩世不恭的调笑所取代,随着杨丽示威似地依偎到我的怀里,她眉宇间的那屡怨气也越聚越浓。
而白发老者已风度不再,他在微微地摇晃着,听着表妹与我们满含禅机的交谈,他强撑着正欲上前说些什么,突然身子一歪,一头倒进了表妹的怀里。
意外让杯子从表妹的手中滑落,杯里的饮料溅满了她的晚礼服,杯子的碎片则划破了她的手,她疾呼一直闷声不响地跟随在侧的阿牛,阿牛早已不见了踪影。
意外连着意外,不仅没有使之慌乱,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充分展示表妹杰出的组织才能的机会:只见她镇定若素地呼了救护车,同时有条不紊地指派迎宾人员前去维持大厅内混乱不堪的秩序。
救护车赶来时,大厅内的秩序已明显好转,在随救护车而去的那一刻,她仍没有忘记了再三向客人致歉。受她的气势所摄,人们开始有秩序地退场。
一直叫嚷着要离去的杨丽此时反倒长舒了一口气,她幸灾乐祸地观察着场内的局势直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回到家里仍兴奋不已。
第二天,镇高的各个项目都如期开了业,火红的爆竹放得震天响,人气也还算旺盛。
杨丽象着了魔似地在屋里不停地打着圈子,嘴里则在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着什么。我耐心地辨了许久才勉强听明白了,只有“打败你”三个字。
“打败你”的功夫不在嘴上,尽管她翻阅了不少关于经营与管理方面的教科书,可到天黑她也没有想出自以为高明的如何“打败你”的招数。
其实,人的能力有一个逐步累积的过程,除去遗传和勤奋,至关重要的是经历,即所谓的“经多见广”,并不是读一本、几本或者十几本书就能一蹴而就的。
正与我纠缠不休,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赶了回来,说白发老者得的是大面积的心肌猝死,医生原准备放弃,但我表妹坚决不肯,所以现仍在全力抢救。
消息很快就被严密封锁了,再也探不到任何风声,竞争却日渐激烈起来。因为竞争,兴高的营业额开始出现大幅下滑。
为此,我综合运用了提高产量、降低价格、变换花色品种、组织人员促销等多种手段,但兴高的规模原就比镇高小,油厂又占用了过多的资金,独一家时的那种从容有余的优势早已丧失殆尽,我的努力显然已无法挽住颓势。
颓势的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面对颓势无能无力,无能为力最容易消磨人赖以存在的斗志。杨丽象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不惜血本顶住。
到了这个份儿上,就象两头正在顶角的野牛,哪个先松了气,必然要败下阵来;若是继续顶下去,结局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即使最后胜利的那一方,也绝不会再有气力去领略唯我独尊的美妙风光。
一个月后,兴高除了天一居略有盈余外,其他的各个项目都出现了亏损,不少的业务骨干辞职改投到了镇高。
据会计资料显示,兴高仅一个月尚且不计算潜亏的亏损就高达百余万元,村集体以及村民争吵着加入兴高的股份已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被镇高以高价收买,据初步估算,镇高到目前至少已拥有了兴高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份,也就是说,兴高已乖乖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别人,只要镇高的当家人愿意,随时都可以让兴高关门大吉。
然而,她并没有急于这样做。或许恰如教授所说,能够极大地鼓舞或伤害人的并非事情的结果本身,而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