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第18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人和事,却似乎每次讲都是新鲜的,尤其是有村干部参加的场合,或者某一家有在外吃商品粮的人员,必会多一些更加新鲜的花样,便要百谈不厌,而且脸上总要流露出既羡且妒幸福的神色。
随着年龄的增长,偶尔地旁听过几次如此漫无天际的聚会,所有这些无疑都对我充满了诱惑,连我娘也要经常埋怨我爹死脑筋。我爹却说,还是省俩钱儿买种子吧,我们不吃请不照样过得好吗?
确实,我爹是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对我们母子异样地好,只要有了顺口儿的,他从不会象其他的男人那样在外面吃喝了事,即使大家凑份子买的东西,他也从不舍得吃,必要带回来给我们母子尝鲜。
正是由于缺少了吃请,我们家逢年过节必要吃得比别人家稍好一些,从孩子不谙事理的牢骚和偶尔到别人家玩耍碰到吃饭看到的情景就能证实这一点儿,但我爹娘却因此也落下了不通情理的名声。
由此,便不难理解我何以会说自己下了天大的决心和我爹何以会因为我拿了他十元钱买了两瓶酒去看支书而大发雷霆,他责怪我坏了他的门风,虽然我能够看出他的责骂越来越有些底气不足,但仍不能改变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他确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愚笨的并且因为愚笨而不讲道理的人,岂不知人是需要场面的,而所谓的场面必要靠这些不起眼的有点儿琐碎的人情来维持。
与我爹相比,支书无疑更富魅力,不仅因为他有三十年做支书的辉煌,更重要的是,他终日里笑佛似地笑吟吟的,几乎做过全村所有家庭的座上客,也曾经拼命地酗酒而烂醉如泥,村子里却听不到关于他的一丝传闻和故事。
他是村子里公认的最有本事的男人,没人敢蔑视他的权威,只要他咳嗽一声,不少有过亏心事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心惊胆颤。
他的这种威望持续了三十年,据说某一年村里也曾出过一位人高马大的人物挑战过他,其中的细节村里人已无法说清了,只记得那位大汉曾立于他家门口破口大骂了一整天,他居然一整天都没有露面,就在村里人明白无误地认为他胆怯了的时候,挑战者突然宣布居家外迁,至于什么原因,村里人无法说清,因为挑战者满脸无奈什么也不肯说,支书也从未当众表露过,即使醉酒的时候也没有。
不过,当时居家外迁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其中必有支书的功劳。大家都这样猜测,但没人肯自招麻烦。反正,从那以后,他便无异于村里的神。
现在回想起来,即使他是真神,如此直言自己的父母也是不礼貌不道德的,但当时千真万确地我是崇拜他的,有时候甚至会荒唐地认为他要真是我亲爹倒好了。
——我不甘心于命运,他是唯一能改变我命运的人,甚至会因此而埋怨自己的母亲何以会如此地贞洁,至今想起来仍难免会背地里面红耳赤。这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思想状态。
在我的心目中,他确是一尊真神。既然是真神,便必有一定的道道。这符合客观规律,权威这东西不是靠借或者要的,必须通过自己的本事去树。
我们不必过多地评论他,其实,由于咱们刚才所说的原因,即使我们要去评论他,也是无从说起的,只说他死在任上村里人前去吊唁时心里仍是敬畏的,据说只要是对他心存恶念的人见到他的尸体时,必定见到已死的他仍在怒目圆睁,而心存虔诚的人则依旧见到的是他生前慈眉善目的样子。
关于这一点儿,村里人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子,说厉害的人死后也是厉害的,千万不要不信,难怪死诸葛能吓死活司马。
其时,我已经考取了师范,虽没有亲历他的葬礼,却断定传言必是无稽之谈,但村里人至今说起来仍是逼真的虔诚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便足以证明他的威望。尽管其中难免会有人的此情此景的限制,但绝不可以全盘否定他。我们不妨让他从神位上走下来,重新回到我们的那次接触。
他热情地接待了我,而且破例为我倒了一杯茶,尽管后来听说他对于有文化的人都这样,但这并不影响我当时的感动。待我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他再次瞄了一眼我拎来的酒,我能够感觉得出他是瞧之不起的,态度却依然热情,他高度地赞扬了我和所有有文化的人,但任我再三地央求,却终没有表态,只含混不清地笑着。
这也算是一门艺术——如此大事岂能说应就应呢?我这样认为,我爹却为此大发雷霆,而我娘则有我娘的看法:拿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为人家办事的。
她根据咱们刚才所提及的方法重又给我算了一卦,卦上仍是说我能够考上大学。这原是任谁也不会再相信的结果,却再一次燃起了我的希望,据说当了兵就能够考军校,而且军校比普通高考要简单一些。念及此,我便信心百倍,仿佛自己已变成了军校生。
可一眨眼就过了征兵的时间,我并没有收到去当兵的通知,甚至连一丝信息也没有得到,倒是村里有两名初中毕业生光荣地入了伍。
听着大街上欢送新兵的惯常的锣鼓声,我一个人躲进了房间,心情烦躁,坐立不安,绕屋疾走,院子里还要不时地传来我爹蛮不讲理地责难声: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心比天高?心比天高顶个屁用?兔子要是能长个驴尾巴,还叫兔子,岂不变成了驴?
可以说,这样的结局除了我爹娘的原因,最大的关联还在于我和我的挣扎。即使现在想起来,对当时用“挣扎”一词还是最贴切不过的。正是因为咱们所说的原因,作为家里的男人,我时时刻刻都有一股渴望的冲动——改变家境的使命感。
我不敢说正欲成年的男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确是在被渴望的火焰燃烧着,我渴望出人头地风光无限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改变我的家境,为了改变家境,我宁肯象蜡烛一样燃烧。这或许也是我只能作为小人物的原因之一。
但我当时便是这样认为的,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希望。希望原是没有错的,我认为无论如何地艰难,人都是靠希望活着,这世上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因为希望或突然或暂时地缺少,只要尚存有一丝希望,人就不会绝望。然而,正是因为希望或者说是挣扎,我的第一步便走得有些趔趄。
不知是因为我爹的愤怒还是支书耍了手腕,大家很快就了解了我给支书送礼的行为。或许在村里人看来,这是一个超乎胆量的决定和行为,尽管他们也在偷偷地给支书送这送那,但“偷偷地”与“公开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少事情往往只需心知肚明而不需要也不能张扬的,尽管张扬也只是个人的事儿妨碍不了别人,但支书终究是个公共人物,倘若给了我太多地便利,似乎必然地要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即使我认为自己的要求是绝对正当的丝毫也不会妨碍别人什么,如此地张扬却必然地引来了完全可以称得上的嫉妒。
他们看我的目光在变,其实,从我落榜的消息传来并迅速地传遍全村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所以我总喜欢沿着墙边走路,似乎这样便有了依靠,眼光则在明显地躲闪着,尽管必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亲热地跟人打着招呼,心里却象做了贼一样地胆虚。
——因为送礼事件?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读书人的骨子里就坏?怎么就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支书的英明就体现在没有让我去当兵?我不服,又不知怎么去改变大家的看法。不知就不知吧,何苦非要刻求呢?随他。
外部世界的变化有时候足能够称得上惊涛骇浪,却永远也比不了人内心世界的迅速多变,因为外部世界的变化是靠人去感应的,如果抛除了人这个感应的主体,惊涛骇浪也无异于静止。
与外部世界变化相对应的是,因为希望我居然能够安静下来:我绝不能放弃书本这个改变我命运的唯一出路,而且比上学时更热爱书本。
那一阶段,我出工休息的间隙便躲到漫无天际争论的人群一边独自猛啃书本,出工的时候则默默地思考。
或许因为方法的原因,我居然豁然开朗,许多原本糊涂的东西竟然一下子明白起来,在感叹思维奇妙的同时,难免要悔恨,何以专心读书的时候会那么混沌不清。
悔恨归悔恨,毕竟增长了我的信心,便是自那个时候,我养成了睡前必要读书否则便无法入睡的习惯。
应该说,那一段我读书的成效是明显而又扎实的,之后不少的考试都得益于那个阶段。
人绝不是索群寡居的动物,集体活动的时候必要融入群体,否则就会落单。
人当然都不希望落单,但不落单必要建立在水平相当的基础上。象我这种,必要落单,落单便会受到排挤。
因此,尽管我自觉事实上也是我的工作量和工作质量并不任何人少,但大家还是明显地不希望跟我分到一个组,尽管大家对我的行为因为我的落魄还是能够理解的,终究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人,在农村,只会读书便意味着无能如同废物一般。
这样的结论当然只能隐含在“只会读书的人”里面,除了一惯喋喋不休的我爹,没有人会真正讲出口,但我确能强烈地感受到,人们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对于这样的结论,我甚为不服,只觉自己并不亚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人,而且虽经过了百倍地努力,却仍无法改变人们的看法。
或许要改变人们的看法真的很难,因为我越是严格要求自己越容易出错:不是锄地的质量不够高不够快,就是锄倒了超过规定数量的禾苗。
事实上,在他们的不屑中,我的提高确很快,只要自己憋足了劲,不仅锄地的质量慢慢地有了保障,速度也渐渐地能够赶上甚至超过他们,但他们还是要不屑,因为我通常要如同散了架地累,而他们却能忙中偷闲地说一些直露的无疑是低级趣味的听起来就让人脸红的荤话,虽然有时脸上难免也会挂着汗珠,却是一身地轻松。
尤其碰上了运粪之类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