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6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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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的军事力量中,巡抚手中有三个营头,从登州之乱后,陈新就在巡抚标营里面安插了一个耿仲明,入主登州镇之后继续分化标营,并往标营中不断安置登州镇出身的基层军官,把两个参将都架空了,那两个参将自己做着商社的生意,也不敢触怒登州镇,标营虽说没有完全落入陈新控制,也是形同虚设。所以王廷试当年才从外边调来一个刘泽清,最后也被陈新暗算了。
从王廷试提出辞官之后,他又配合陈新调换了一批军官,更多职位落入登州镇手中,杨文岳来了之后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现状的举动,现在标营对登州已无关紧要,陈新在蓬莱、栖霞和莱阳动员了五个预备兵司令部,人马调入登州接替近卫第一营,将这支老牌劲旅投入辽南决战。
漫天的雄壮歌声中,陈瑛安静的昂首站在前排,他现在是近卫第一营第一千总部第二司的把总,他一直没有离开近卫营,当年钟老四想调他去第五营,王长福不同意,陈瑛自己也不想去,因为他最想的还是回辽东打后金。
陈瑛的老家在辽东凤凰城,现在已经被登州镇收复,但近卫第一营迟迟没有调去辽南,陈瑛虽然在登州已经成家生子,但故土的情感始终无法取代,午夜梦回时总是回到辽东回到凤凰城的场景。
这次军内传达的消息,登州镇将开展一次最大规模的秋季进攻作战,虽然没有说是决战,但陈瑛久经战阵,他也知道最近其他有些营头的调动,早在心中猜测是与建奴的决战,到昨日换防的时候,发现接替登州防务的是预备兵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家人离开家门领刀的场景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埋在心底已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有些模糊的仇恨又在渐渐清晰。
陈瑛两眼微微发红,往右前方看了一眼,那里全是第二司的家眷,他的两个妻妾也在其中,还带来了两个儿子,陈瑛脸上又浮起笑容,这是他在登州的家。
一丈八尺的总兵红旗由东而来,陈新在卫队骑兵的护卫下进入校场,他依然穿着那身山文甲,显得十分威武,周围还有一些高级文武官员。
陈瑛赶紧昂首立正目不斜视,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安静下来,陈新从容的走上校阅台,面对着台下缓缓扫视四千多官兵,红色的方块整齐而充满杀气。
按惯例陈新会作一番动员,陈瑛是中级军官,校阅时位置都在前排,这次能听清楚,只见陈新站定巡视之后开始讲话。
“乃建州奴儿哈赤者,我大明养奴之遗种也。初依辽帅李成梁为鞍下马弁,摇尾乞怜如穷状求食之獒犬;叩头捣蒜哀容比偷生之虱虮。终怜其遗孑孤苦之丧家,得赐一东隅,与彼依边糊口之地,锡替无涯,春给炊种,冬予暖叚,盖圣光普照之无余。奴不思汉民养育之恩,反暗怀狼子野心,乃乘援朝之半隙,盗甲欺边。于今亦二十有年矣!
今奴酋黄台吉者,天殛老奴之完卵耳。乘甲扬兵,寇关入犯,不思先人叠荷大明之恩重,反觊中原世累生聚之财丰,未知一已穷兵寡义之窘德,竟窥赤县圣嗣无疆之神鼎,滋徒抢掠,如蝗过境,堕城毁垒,万姓流离,举火焚天,涂炭生灵。
是欺我神州扳荡之际,荷戈无人耶?……”
第044章 各方
京师乾清宫西暖阁,崇祯脸色苍白的坐在龙椅上,宫女和小宦官都被挥退到远处,王承恩尖利的声音轻轻回荡。
“……今有登州镇总兵陈新,既亲睹塞上妖氛之披猖,遑可按肘下龙泉之激扬?虽非世胄,一身惟华夏之赤胆;更受君恩,两肋披齐鲁之忠肝。连营义勇,三军皆决死之虎贲;英旗烈猎,万里尽摧敌之铁流。双亲在后,已备捐躯之棺椁;儿郎敢前,誓效卫国之忠魂。三餐无肉,可啖建奴之筋血;怒气冲霄,必捣鞑虏之旧巢。
排帆遮海,驾鱼龙其击角亢;联旌蔽日,绝雪域而卷白山。蛮夷猾夏,虽五刑而未尽辜;奉辞罚罪,总四岳以撼北冥。天其申命,肆雄师以麾紫电;运数匪躬,逞跳梁而戮青锋……”
崇祯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要念了。”
王承恩马上停下来,收好手上的登州军报,这一版军报与以往发行的时间都不同,以前是每季度末一次,上次的军报六月底时候已经有了,过了几日却突然又出了一版,主要内容就是登州镇即将讨伐建奴光复辽东。
崇祯疲倦的闭上眼睛,东厂在几日前已经密奏,说登州军队正在往辽南调动,数量却没有打听明白,原来的军队调动后,又有新的军队出现在驻地,东厂的消息说叫预备兵,登州镇每个屯堡都有,数量可能比军队更多。
曹化淳从锦衣卫的军余中选了一批新人,由他心腹的宦官直领,最近在山东和登莱活动,虽然有些人不明不白死了,但还是打听了不少消息,登州镇隐藏的实力渐渐显露出来,虽然那里地盘不大,但是十分精悍,而朝廷则显得像一个体型庞大却无力的胖子。
“承恩你看看后面,可有提到朝廷和皇恩。”
王承恩其实早已看过,听了又仔细检查一遍后小心的道:“没有提到。陈新将檄文等上这军报,给自己捞取名声,奴婢觉着辽东那里,是虎豹赶走豺狼而已。”
崇祯睁眼看看王承恩,眼神中有些不悦,但最后开口时口气也并不严厉,“承恩你记住,朕与建奴不共戴天,此乃国仇。陈新虽桀骜不驯心怀不轨,眼下却还没有反迹,朕有天下民心,有天下道统,他陈新身为我大明臣子,若是谋反则人心尽失,他一向又与缙绅士子势同水火,朕看他,最后也不过如李成梁一般。想李成梁当年在辽东,与这陈新何其相似,占田地做边贸开钱庄,最后又如何,李如松一死后继无人,李家如今连个做官的直系后人也没了。”
王承恩喜笑颜开道:“原来如此,奴婢一直为登州镇忧心忡忡,便是怕陈新如祖大寿一般。”
崇祯刚才所说的,实际也是安慰自己,陈新到底要做什么,崇祯心里也说不清楚。现在将领公然抗令的事情越来越多,除了辽镇和登州镇这两个大户之外,九边时常有兵变发生,追剿流寇的各部也是常有抗命之事,皇帝没有力量拿来对付他们。
看起来陈新和祖大寿干的事情差不多,除了登州镇更能打之外,崇祯总又觉得颇为不同,给他最大不安的,就是林县和武昌的那两支登州人马。祖大寿虽然盘踞锦州,但并没有任何扩张的欲望,登州镇却利用剿流寇的机会占据了两个要点。
林县在北直隶、山西、河南交界的地方,虽看着不显眼,但这里一旦扩张起来,就能控制中原往京师的道路,也可以和青州的登州兵一起夹击运河,武昌就更重要,那个祝代春去了就住下来,陈奇瑜和洪承畴的命令都不理会,还和湖北当地官军冲突了几次,都是大获全胜。
似乎几年之间,天下就到处是大明的敌人,流寇、建奴、察哈尔、登州镇、辽镇、东江、各地军头,无一不是势大难制,崇祯手上没有任何手段去有效应付,反倒是这些势力自身在互相牵制,最典型的就是辽东周边的几股势力,处在一种暂时的平衡之中,陈新现在发出檄文,是否是要打破这个僵局。
登州军队有调动,但还有多少留在登莱却不清楚,况且登莱还有数不清的预备兵,听东厂报告的情况,登州兵都是从这些预备兵里面招募来的,招来短训就可以打仗,似乎比九边都还要厉害。
崇祯在脑中盘算着北直隶周边的军队,辽镇出了些兵马去打流寇,多的兵不会出了,山海关要防备辽镇和喀喇沁,也是不能动的,真定、保定、昌平、通州、蓟镇各处都有抽调人马剿流寇,剩下人数最多的便是真定府新建的一个游兵营,是用来戒备林县那支登州兵的,崇祯也清楚这些营头的战力,恐怕三个营也打不过登州一个营,而且最近京师和运河粮荒,各地军官贪墨本色然后私下售卖,各营逃跑和小规模兵乱不断,根本没有远征登莱的能力。
屋中一时沉寂下来,此时门口一个小宦官过来,王承恩过去取了一个封口的信封,看上面用火漆封着,盖着御赐东缉事厂密封的印章。
王承恩托着信封回来,当着崇祯的面拆开信口,直接送到崇祯的面前。
崇祯接过看完之后脸色难看,好半响才抬眼对王承恩道:“林县的登州兵,没有兵部扎付,擅自起行往临清去了,真定总兵竟无一字上报,还是东厂在临清的人查到。”
王承恩低声道:“或许这些兵马是回登州了,陈新是不是……是不是只想当个辽东王。”
崇祯摇摇头,林县那里有一支登州的骑兵,在兵部连营号都没有,兵部自然不可能给扎付调动,现在去临清应该回登州,然后要去辽东打仗,却不见得是陈新不要林县那个地方。
“林县……”崇祯眼神变幻,好半响后低声道:“陈新到底是啥意思,也很好试出来。”
王承恩微微降下身子,等待皇帝的下文。
崇祯却没有继续说林县的事情,他长长叹口气对王承恩道:“你继续把那檄文念完吧。”
……
“……今檄传天下,关山处处,草莽俱敌寇之野茔;鼓动九边,江海涛涛,尺浪亦中国之长城。东起沧海,西至榆关,凡尔军民将吏、士农商贾,见此檄如闻吾之军令,杀鞑官、烧鞑仓、刺鞑情、绝鞑交。王师艨艟巨艘不日东指,汝作怒潮,军民一心,席卷东奴。吾之十万虎贲为汝前锋后盾,汝其无畏,一乃心力。
尔其儆听吾命,其克有勋。倘有一意孤行,阴持逆命者,吾必加以显戮,用彰大汉同仇之义,尔其慎之勿犯……”锦州辽东前锋总兵府,一名参随抑扬顿挫的读着军报。
“停下,停下。”祖大寿打着手势。
那参随随即住口,祖大寿笑道:“陈新好大的口气,真是把自己当朝廷一般,发个檄文就要榆关军民商贾帮他杀鞑子。”
身边的祖大乐凑过来道:“大帅,陈新此时扔个檄文出来,到底有啥用处?”
祖大寿哼哼两声道:“他要把收复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