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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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在那人被两个拿棍棒的人扭后胳膊时,突然一蹲身,不知怎么挣开了后面抓他的手,一窜一跑一跳,冲过不宽的公路,跃下了路东边的土坡,立时不见了。
“狗日的,还想跑,追!”一个声音大叫后,几道手电的强光立时凑到路东面的边上,向百十来米的陡坡下扫射,坡很陡,又有石块,又有树棵,三十来度的坡度,除了几道贼亮的手电光照见一条条光亮外,其余地方都是黑黝黝的。
有两三个持棍棒的人试探着想下坡追,脚没伸下半步又缩了回来,犹豫再三,其中一个人说:“算毬了吧,他小子从这上面下去,不摔死也得摔个半残,我们费事逮住他,如果他摔残了,还得抬他,别管毬他了,咱回吧……”许加添看到这些人都上了这辆汽车的后车厢,等车开走了才爬起,坐了起来。
许加添又冷又渴地在这荒坡上坐了半夜,直到早上七点多钟,才看到一辆平型关牌的大卡车隆隆地开过来。许加添忙走到公路中间,挥开双手拦车。车缓缓停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问:“去哪?”
“去忻县!”
“你咋这老早在这?”
“昨天就来了,迷路了……”许加添撒谎道。
“你是知识青年?”
“对的。”
“好吧,上车吧!”这司机师傅不错,三两句话便让许加添搭了他的车。坐在司机身边,许加添递给司机师傅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边抽边问:“师傅,您这是去哪了?”
“嗨,去下边供销社拉兔子。”
许加添透过玻璃一看,果然看到后车厢里放着好多方形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好多兔子。“你怎么这么早?”许加添反问师傅。
“昨就去了,在基层供销社住了一夜,今早回城……”司机师傅一手把烟往嘴边送,一边和许加添闲扯。
“您这一月挣多少钱?”许加添问。
“财贸,能挣多少钱?刚来的,一个月挣二十四快。一年后,挣三十四,干个二三十年的,当个小头的,也许能挣四十四。”
“这么少啊?”司机师傅斜了他一眼,“财贸能挣多,想挣多,只能上工厂……”
“您开车,为什么不去工厂?”
“我们开车的有补助,一天补助两毛六分钱,一个月也补助六七块钱,不错了……”司机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正这时,许加添看到前边路上有一个穿白衬衫系红头巾的姑娘伸手拦车,许加添便说:“师傅,你看?”
“看到了。”车到那姑娘身边,立刻停住了,司机探出头问:“上哪啊?”
“去县里。”那姑娘微笑着答。
“为甚好些日子没见?”司机便说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事哪能净让县里跑?”那姑娘眯了司机一眼,扭动了一下并不算细的腰说。
“上哇!”司机一摆手。
“可这?”那姑娘瞧了瞧驾驶室里坐着的许加添,又瞧瞧司机。
司机立刻走到驾驶室另一面,高声说:“你这搭车的咋就死毬不转筋呢,瞧人来了,你也不让座?”
“那我坐哪?”许加添有些为难。
“你想搭车就后边坐着去,不想搭车就下去!”司机的声音有些严厉了。
许加添没办法,只得从驾驶室出来,爬上后车厢,后车厢是敞篷的,又堆着那么多关着兔子的铁笼子,没办法,许加添只得挪开几个铁笼子腾出一块地方,自己靠在驾驶室的后面坐下。
车开的显然慢了许多,开始,许加添也没在意,但是慢慢的,车不仅开的慢,有时还东扭一下,西扭一下。怎么了?许加添想,不禁透过驾驶室的后窗玻璃往里窥视。
只见驾驶室里司机和那位姑娘坐的很近,几乎挨上了,那司机一边侧头和那位姑娘说笑,一只手还在姑娘的身上乱摸,而握着方向盘的,只是另一只手。那姑娘忸怩地笑着,装模作样地躲着,那司机的手却不停止,有时摸有时捏,有时掐,弄得那姑娘咯咯笑着,大呼小叫。
开始,许加添以为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洋片,可是对面一辆车擦肩而过,他便立时悟到了危险,忙用手拍了拍车窗,示意开车师傅,开车时不能光游览春色,也要注意一下生命安全。
头拍两下,司机往后一看,见他两眼注视自己,便有些收敛,收回那放在姑娘身上的手,放到方向盘上端正身子,目不斜视,注视前方。可是待前方车少后,那司机瞅了一眼姑娘,情不自禁,又把那只手向姑娘身上伸去,于是嬉闹情景重现,车又开始打起晃来。
许加添见状,忙又拍打驾驶室后窗。那司机正在兴头上,见许加添又拍窗,打断他的兴致,便高声骂道:“拍你娘的板鸡!没完了?!”
“安全,安全,注意安全!”许加添大声喊。
“安全,咋不安全了,老子脚开也安全!”说着,继续和那姑娘玩笑。
正这时,一辆拉砖的拖拉机迎面开来,这车没躲过,“哐”的一声,两车撞了,许加添感觉自己从车上一下飞了起来,便失去了知觉。
许加添醒来,已经是傍晚。他睁开眼一看,屋子是白的,白墙,白桌,白被,白褥,白被单。我是在医院么?他心里暗自发问。
他想坐起,一侧身左腿怎么没感觉,一看,原来左腿上打着石膏,像根白灰柱子一样,挺老粗的。而脸上,手上胳膊上,也贴着好几块纱布,还有鲜血从里面渗出。他回忆了一下,知道是坐那风流司机的车闹的,心里叹道:老子真是神明啊!福兮祸所倚!躲过了抓赌,以为是好事,没料想,等待你的却是撞车的灾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祸兮福所欺
医生来,许加添问道:“我的腿断了吧?”
“断了,断成三截。”那个四十来岁的男医生面无表情。
“别的地方还受什么伤了?”
“一个事你有脑震荡,以后智力可能受影响。另一个,你的睾丸被压扁了一个,可能以后生孩子有问题……”那面无表情的医生说到这,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一下。
“什么?难道我大头小头都受伤了?”许加添喊。
“你冷静点,医院不能乱喊乱叫!”那医生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许加添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几天,由于腿打了石膏,行动不方便。刚开始几天,大便小便都要护士帮忙,弄得他厚厚的黑脸皮也有些发烫。七八天后,疼痛稍微减轻些,他才能架着双拐慢慢挪着上厕所了。
这二十来天里,除了医生护士外,县里供销社的一个郝主任和另外两个随从人员,也一块来病床钱看望过他。郝主任和那两位随从先在病房外盒医生嘀咕了半天,才进的病房。一进病房,便径直来到许加添的病床前,胖白的脸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问:“你是许加添吧?”
“对,你是谁?”许加添问。
“这是我们县供销总社郝主任,过来看看你的病……”身边那个瘦高的随从忙介绍说。
“您是供销社的,是你们把我送到医院的吧……”许加添又问。
“当然了。”那个瘦高的随从接着答:“我们往医院不是送你一个,车撞了,连驾驶室那两个,拖拉车司机,加上你,一个送来四个。”
“那三个人,我为甚没见?”许加添感到奇怪。
“拖拉机司机没甚事,当天就回家了,驾驶室那俩全死了。我现在想问你一下,开车时那司机和那女的有没有甚小动作?”那白胖的郝主任问。
“问这干什么?”许加添反问道。
那个瘦高的随从抢话说:“他俩在车上要有小动作,只能订因工死亡,如果没小动作,可以订为工伤……”
“工伤和因工死亡有甚差别?”
“因工死亡只给丧葬费和十个月工资,如果是工伤,那就不仅是丧葬费和十个月工资,还要养活他老婆孩子,孩子要养到十八岁,老婆要养到改嫁前……”
“为甚要把他老婆养到改嫁前?”许加添又问。
“因为一改嫁,她老婆就不算他家属了。”那个瘦高随从解释道。
“如果到死都没改嫁?”许加添刨根问底又问。
“那就把她老婆一直养到死……”
“你这不是鼓励三从四德吗?”许加添说。
“政策就是这么定的,我们执行政策。”那白胖的郝主任解释。
说话之间,许加添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寻思道:要说真话,他们在驾驶室确实搞小动作了,自己也看到了,车也是因此而撞的,可是死者长已矣,自己总要心善点吧。人死了,不能让他老婆和儿女无依无靠。可是,自己如果说谎话,是对国家和组织不忠实,也是犯罪,如果查出来追究自己责任怎么办?
他犹豫了,可是反过来一想,:如果自己证明他们搞小动作,他老婆不说,他儿女肯定岁数不大,小小的年纪无爸,无钱,要沿路乞讨又怎么办,他眼前似乎晃动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领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跪在街上找人乞讨的样子,他心里不禁颤栗起来,静了静神,便说:“我坐在车后边,从车后窗玻璃没看到他们搞小动作。”
“可是拖拉机司机说看见他们搞小动作了!”郝主任身边另一位随从说话了。
“我就贴着后窗玻璃都没看见他们搞小动作,他开着拖拉机飞驰而来最起码有机米远,从玻璃外能看到?”许加添显得理直气壮。
“那你写个证明吧?”郝主任掏出纸和笔,许加添斜了没看见小动作的证明,写上年月日,签上字并按了手印。
郝主任把证明装好,这才问:“你是在哪遇到这出事的车的,有时为甚上的车?”
住院十来天,许加添脑子把这事转了有一百遍了,也早想好了答案,于是说:“我在离忻口五里地的地方碰到这个车的……”
“你搭车的吧?”那个瘦高随从问。
“我不想搭车,最起码不想搭这个车,这个车上净是兔笼子,没坐的地方,所以我不想搭。”
“那你为甚又上了这车?”郝主任问。
“上这车,赶巧了,他车上的兔笼子掉下两个,我把他喊住的。他停车,我帮他装上,他让我上车,捎我一段,顺便让我看住他车上兔笼子别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