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月圆-第4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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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建柏笑道,“你可认得我?”
玉梅欠了欠身,恍若隔世,小时候见到虞建柏时还是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跟着母亲去虞家赏花、吃酒。却早已不记得他的容貌,只是故人的名字倒是熟悉的。
虞建柏见曾玉梅相貌清秀,举止得体,笑道:“建章倒是个有福的,竟娶到曾家大小姐。”
曾玉梅低头笑着。其间辛酸暗涌心头。幼时的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被庶出的叔父们害死父亲,逼死亲娘,也至她无依无傍。为了活命,逃出晋阳,逃至入宫的宫女队列中。
田嬷嬷见她不好意思,道:“曾小姐,跟老奴走,我领你去绿波院。”
虞建柏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已走远,方道:“听一位豫地才子说,曾驰也到皇城。若知玉梅还活着,指不定多高兴呢。曾骏这房,就剩玉梅这点血脉。”
虞建章道:“回头你帮忙说说,幸许能找到曾驰,让他们叔侄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堂兄弟俩感慨了一阵。
虞建柏道:“我瞧着,正豪、正禄也不用在家读书,我与皇城书院的院正大人说好了,可以让他们去藏书楼里读书。”
虞建章喜道:“多谢建柏。”
虞建章与虞建柏年岁相当,虞氏只记得虞建树比江书鸿要大几岁,貌似与建章、建柏是同龄的,故而他们在一处时,多唤彼此名讳。
虞建柏轻声笑着,来到皇城,看着江家几房表兄弟,相亲相近,内宅安和,心下也是感动的,他和虞建章原是一个祖父的孙子,可不得更为亲近才是。“都是自家人,这是应该的。要不是我家两个儿子还要参加今秋的乡试,我也想一同叫去皇城书院读书。书院后面在修皇家大书楼,朱武先生、周大学士、书鹏表弟也常去。豫地、辽地、秦地等地的知名才子常在书院里藏书楼里看书。得闲的时候,大家也去找朱先生、周大学士说话,这几日我在皇城书院,真有‘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虞氏见他说的都是外间的事,摆了摆手,“你们且去青竹苑说话,我不留你们,做你们的学问去。”
堂兄弟二人告退出来,一路说话到了青竹苑。
正豪自认这些日子与江舜诚、江书鹏聊天收益不下,听虞建柏讲了皇城书院的事,眉飞色舞,没想那里竟有那么多出名的人物,汇聚着天下各地的才子,想想大家在一处说话聊天,不禁意气风发。
晚上,江舜诚在清音坞备了饭菜,虞家的侄儿们共同用食。
唐观听虞建柏说了皇家书院的事,很是向往。
虞建柏道:“因我是姑父介绍去的,皇家书院的院正、先生对我很是敬重。去了那儿,方知道姑父原是皇城清流一派人人敬重的人物,都说皇家书院是姑父亲手绘制的草图……”
早前江舜诚听素妍说“百乐山庄”,不仅有文人雅士谈论诗词文章之地,还有武将军士习武切磋之处,而皇家书院的藏书楼,正是这“百乐山庄”一角,后来他将自己的图纸给了江书鹏,又被江书鹏给了先帝与新皇,同样得到了两代帝王的赞赏,经过工部官员的修改后,与皇城书院连成了一片,据说要在皇城书院相望之处建一座“武将书院”。无论如何,整个皇城书院的先生、学子都知,这皇家书院的藏书楼最初的图纸本是出自江舜诚之手。
能被晚辈后生们敬重,目光里露出赞许,又有仰慕之情,江舜诚觉得很是安慰,连连道:“身为臣子,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如今我赋闲在家,除了修书,便是做些琐事。”
虞建柏惊道:“这可不是琐事,姑父说的琐事,对我们天下读书人来说,这可是大事。侄儿如今对姑父可佩服得紧,听说当年姑父为了帮先帝筹措银子,竟被百姓、朝臣骂成是奸臣贼子而不顾,姑父这等气度,便是朱武先生也大为赞扬。”
现在的皇城百姓、朝中众臣,谁不说江舜诚是个忠臣、贤臣,为了替先帝筹措银子,连“奸臣贼子”的骂名都背了。如今声名极好,谁都知道他是个为皇帝认真办差,为百姓谋福的好臣子。
江舜诚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淡然,仿佛虞建柏说的这人与己无关。
因虞建柏的回府,清音坞里异常热闹。与众人细说了江舜诚几年前的壮举,如何为先帝筹措银子,解决豫地蝗灾,助朝廷度过危机……
唐观曾想素妍不计名利,难不成这是和江舜诚学来的。为了忠君,连一己名声都抛下了,被人臭骂、羞辱却安之泰然,直至朝廷国库无银,拿出银两共度难关。
这边正热闹,却见白芷笑盈盈地抱着画出现在花厅门口。
江书鹏问:“妹妹那儿,又有了好画儿?”
白芷欠身行礼,笑道:“郡主请大家帮忙点评。”
江书鹏弃了碗筷,跟着白芷进了书画室,点上灯笼,将一幅幅画夹在墙上,细细地鉴品,“不错,这次的画比以前更显宁静致远,又有几分诗意。”
唐观跟了进来,站在画前,心情平静中又暗潮汹涌,“江先生的画作不俗,在下自叹不如。”
江书鹏歪着脑袋,“白芷,你且说说这画有没有玄机?”
白芷并不说出玄妙之处,只道:“三老爷以为呢?”
江书鹏细细地瞧着,微眯眼睛,“到月下瞧。”
白芷道:“郡主请老候爷、几位老爷、爷,说出不足处。”
其他几人也进了书画室,江舜诚是看得最用心的,每次素妍有书画出来,他都用心的品评,《晋阳春雨图》,烟雨绵绵,大宅深深,一幅缠绵而宁静的画面,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画境之中流出绵绵的情思,淡淡的忧伤,更似深深的思念,任谁一看,都知绘者定是一个多情之人。
难不成,都是因为宇文琰的缘故?
唐观指着《夏雨荷花》,“这幅绘得好,蝴蝶细腻、逼真;荷花鲜艳夺目,亭亭净植,把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描绘得入木七分。”
山水风景宁静致远,雅俗共赏;花鸟蝴蝶又细腻多情,色彩艳丽,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
她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子,能有如此功底,当真令人意外。
虞建柏看着上面印鉴:“岭雪居士……”
正豪低声道:“这是小姑姑绘的,江家众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曾说出去。”虞建章唤虞氏为姑母,虞正豪也随了江家传字辈的表兄弟们,唤素妍为“小姑姑”。
世人只知素妍会布阵,懂医术,却少有知晓她的书法、丹青在同龄中是翘楚。就是江家父子都引以为傲。
江家知晓却严守秘密,这是对素妍的爱护,也是对她的敬重。深闺小姐,足不出户,流出笔墨到底不好。
☆、476 撒泼
江传良指着《晋阳春雨图》,大叫道:“这幅不好,颜色没话说,你看那座院子绘得变形了,那屋顶一看就不是直的……”
但凡在书画室内的人,谁不是会赏字画的,明明是好的,他竟说不说,江传业抬手想打。江传良低声道:“二哥,你说要是小姑姑听见我们说这画不好,会有什么反应?”
难不成盼着素妍将字画给撕毁不成?
虞正豪认真的看着,“自来画者作画,都采用这种手法,便是朱武先生的春雨图,里面花木也是与实物不同,采用雨中赏景的朦胧手法……”
江传良道:“白芷,你告诉小姑姑,这画我帮忙毁掉,就不劳她亲自动手……”
江传远抬手就是一下,“回了趟晋阳,你变得胆大了,啊!想拿小姑姑的东西,也不问问祖父同不同意?”
众人看着这五幅画,每幅各有风韵。虞建柏大为吃惊,没想素妍小小年纪,竟能绘出这些画作来,更没想到名动皇城的岭雪居士会是江素妍。
一个大丫头气喘吁吁跑进清音轩,上气不接下气,“老候爷!老候爷,不好了!”
江传嗣厉喝:“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大丫头指着睦元堂方向,“郡主……听说了五老爷的事,找大老爷和大太太理论。郡主好凶,把大老爷和大太太都给痛骂了一顿。”
江舜诚一脸茫然,“妍儿好好的骂老大和老大媳妇做甚?书麒又出什么事了?”
除了江传良,江书鹏与几个侄儿低垂着头,只不说话,尤其是江书鹏情绪有些尴尬。
江传嗣和江传业兄弟不敢说。
江传远见他们不支声,也沉默以对。
一家人是想着江书麒的事儿,可想到他离开皇城对家里人的态度。个个都愤然不平。
江书鸿曾说,让他吃点苦头好长些教训。
江舜诚夫妇刚回皇城,也还没寻到机会提及此事,想着朝廷派了官员调查江南的案子,如今案子未定,他们着急也没用。
传字辈的几个兄弟,都望着江书鹏。他是江舜诚最宠爱的儿子。由他去说最合适。
江书鹏见推辞不过,总不能没个长辈样,让侄儿们禀给江舜诚,低声道:“五弟在江南出事了。爹离开皇城不久,江南官员贪墨案查出一大批人,五弟也在其间,有人揭发说他不仅贪墨,与闻家的案子也有牵连。”
江舜诚伸手,欲责骂“你……”却顿时咽下,“人在江南还是在皇城?”
暂时瞒着父母,是怕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尤其虞氏是出名的护犊子。要是撒起泼来,全家上下都不好过,还不得将好好的文忠候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江书鹏垂着头,“刑部派了官员去江南。贪墨案的轻犯,官降三级流放三千里;重犯一贬到底,全家入狱,另需请奏皇上再行定夺。五弟贪墨不多,只得几万两银子,难的是与闻家的案子牵连到一块,他自己供认说贪了白银五万两,有四万两都孝敬了闻家……”
贪墨五万两还不多,按照北齐朝的国法,过二百两便算是贪墨,上了二千两就得重罚,这可是五万两银子。
江舜诚骂了句“畜牲!净会给老子惹事。”
大丫头一脸急切,“老候爷快去瞧瞧!”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往睦元堂方向赶去。
素妍似一只被惹火的猛兽,双手叉腰,这发威的样子,倒真与虞氏有十足的相似。
沈氏有种错觉,这不是小姑,反是她婆婆闹上门了。
素妍怒气冲冲地一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