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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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甚至遮住了赵诚的视线。帖木儿突围的方向正是上风口,沙漠中毫无遮蔽的风将无穷无尽的沙尘高高扬起,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一般,这是赵诚精心策划一场“追击战”,连风向都考虑到了。何进早已经亲自赶到了右翼,他似乎有些被拼命顽抗的敌军气魄给吓住了,他和他手下“退”出了一个宽约两百步的缺口。
“大人,敌人跑了,我们还是快追吧!”被蒙在鼓里的萧不离叫道。
“对,全军随我追。”何进瞪了他一眼,命令道。
“嗖、嗖!”一支支箭矢追在帖木儿的马屁股后面,他的身边不断有人惨叫着落马,他的心头既怒又悲,将赵诚恨得骨子里去了,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是萧不离的杰作,他并不知道这只是演戏,仍然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也是赵诚所考虑到的一点。
帖木儿带着一帮人留下了,甚至反戈一击,让收不住马匹的萧不离有些措手不及。这时何进赶了过来,大声命令道:
“萧不离,你带着你的人回去禀报大人,就说我想活摛了敌酋,让他等着我的好消息。”
萧不离额头青筋暴现,内心之中十分地不满,他不认为活摛对方首领有什么意义,又不是赵诚书里头描述的两军阵前大将邀斗的情形,用乱箭射杀对方才是硬道理。但是这个命令他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当他回到赵诚的身边,将自己的不痛快发泄了一通之后,赵诚只是轻笑了一声,好言劝慰了一番,根本就不在乎。陈不弃也是一副跟赵诚相同的表情,让萧不离十分的不明白。
何进追上了殿后的帖木儿,和帖木儿战在了一起,何进的手下都没有用箭,对方少量亲兵也就没有用箭。两人一交上手,就同时心底一沉,帖木儿那个巨斧势大力沉,在他的手里举重若轻,视若无物,每次犹如有去无回地砸过去,大开大合,如重千钧。但今天帖木儿却遇到了对手,何进一杆钢枪如银蛇吐信,充分发挥了自己兵器灵巧的优势,挑、挡、拨、撩、刺,无所不用,让帖木儿不得不认真对待。
今天真是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帖木儿心头产生了这么个想法,若是换作平时,定当好好切磋一番。然而今天却是不行,帖木儿打量着战场的形势,手中的战斧似乎脱手百出,掉落在地,趁着对方枪招用老,新劲未发,迅速拍马就逃。何进带着人在他身后“狂追”八十里。
何进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制止了手下人的追击,他极隐蔽地揉了揉自己有此发酸的胳膊,心中感叹这帖木儿真是位了不起的骁将。
“结果如何?”赵诚问赶回来的何进道。
“十分完美,若是真正的战场能这么轻松地‘黄雀在后’,那就太好了。”何进苦笑着道,“帖木儿真是位骁将,名不虚传,我若是与他绝死拼杀,恐怕讨不了好处。”
“主人为何不擒了他,反而放了他呢?”萧不离这时已经知道自己被赵诚当了回枪使。也只有少数绝对忠诚之人,才会进入赵诚的私人关系核心圈中,萧不离就是这当中的一份子。
“那你告诉我,我擒了他,或者杀了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赵诚反问道。
“我……真找不到任何好处。”萧不离承认道。
“所以这种事情我们不必去做,只要不牵涉到我们就行。”赵诚道。
“主人,您难道不可将这位帖木儿收入自己帐下,这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啊。”陈不弃不解地问道,“我看得出主人对这位帖木儿很看重。”
“我是很看重他,不过,诸位想一想,他这样的一位将军愿意投靠于我吗?国之不存,他心有不甘啊,所以我便放虎归山,任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这个人我虽只见过他两次,但是关于他的事迹我却是耳熟能详,他是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已经放过他两次了,如果他想去告密,那他根本就成不了帖木儿-灭里!”赵诚道。
“诸位以为我们今天若是决意全歼了他们这四百人,有多大把握?”赵诚又问道。
“全歼了他们应该是没有问题,他们刚打过一场大阵,又策马奔驰了这么长的路程,已处强弩之末。不过那样我们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何进道,“百战老兵就是不一样,他们人数虽少,又处在我们包围之中,却是临危不乱。”
“四百人的一股作气,强行突围,气势却是不容人小觑,我们不过是剿匪之军而已。”萧不离道。
“好,你们对自己的战力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令我很高兴。”赵诚道,“诸位也不要低估了自己,任何一支新军,只要真正经历过考验,那也会成为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猛虎之军。”
第三卷 桃花石
第四十九章 螳螂与黄雀㈤
不花剌城的蒙古驻军千户蒙可,终于追踪到了赵诚的临时营地。
他看到眼前的沙地上排列着一溜小山,用人头垒起的小山,目瞪口呆。
“千户那颜来的真不巧,刚刚有大事情结束,强盗都已经被我的巡捕队就地正法了。”赵诚笑着道。
“不儿罕那颜,这都是你们所杀的吗?巡捕队何时也有这样的战力?”蒙可有些不敢相信。容不得他不信,至少这数百颗头颅是货真价实的。
赵诚神秘地将蒙可拉到一边道,小声地说道:“请千户那颜小点声,借一步说话。”
“为何?”蒙可一脸疑问。
“这些强盗纠结在一起,竟敢直趋不花剌,袭击我蒙古的军营,其罪可诛。他们虽然都十分强悍,让贵军遭受损失,然而正是因为将军的全力追剿,让他们不得安生,不仅损兵折将,还人困马乏,连刀都举不起来了。正好被我的巡捕队遇到个正着,他们见无处可去,只好向我投降,千户那颜,您是知道的,对于这些沙漠中的强盗,我们是不会饶恕他们的,所以他们一投降我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赵诚道。
“哦……”蒙可十分郁闷。
“不过,蒙可那颜要体谅在下,在下杀了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毕竟都是沙漠中的悍匪,而剿匪本就是我这个河中府大达鲁花赤的职责,大汗东返前曾命我务必要清剿匪他们。只是我的巡捕队实在是无能,以致于他们总是能逃脱掉。”赵诚又道,“所以在下准备上表我汗,将这一场大胜禀报给大汗,这全赖贵军的殊死搏斗,才有此战果。因此这功劳应该让蒙可那颜居首功、大功,在下居末。蒙可那颜,您看如何……”
蒙可立刻就明白赵诚的意思,因为这些悍匪本来就是因为赵诚的“剿匪不力”,而发展壮大,结果让自己的人马受到重大损失,赵诚让自己居首功,就是变相地贿赂自己,让自己替赵诚掩盖“失职行为”。其实,蒙可是自家短处自家知,至少让这群悍匪得手,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御下不严,根本就是掉以轻心,自己本来应该居住在军营里的,如果赵诚要是反咬一口,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蒙可甚至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就曾想过将责任推到赵诚的身上,不过他还不太有那个胆,他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千户而已,而赵诚虽不是蒙古人,却是个贵人,人家在成吉思汗的金帐之内是有座位的。
赵诚这付“欲盖弥彰”之态,正中了蒙可的下怀,不仅让他没有任何责任,相反地却得到了一个大功劳,他如何反对?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儿罕那颜辛苦、辛苦!”蒙可的表情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生动,“这群沙漠中的悍匪竟然胆大包天,敢触犯我们蒙古人的尊严,我军儿郎齐心协力,勇猛作战,终于击溃这群悍匪,会同不儿罕帐下巡捕队,将所有悍匪全部消灭,让我汗的天威不受玷污!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蒙可的亲信附和着。
“同喜同贺!”赵诚也附和着。
一派歌舞升平的和谐之景。沙地里那堆成小山似的头颅,仍在烈日之下暴晒着,发出恶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两支“胜利之军”就在这些头颅之山的上风口,大吃大喝庆贺着自己的“大胜”。赵诚在觥筹交错之中,用眼睛地余光一扫死者的头颅,那一双双或紧闭或怒目圆睁的双眼,似乎在控诉着这残酷的世界,他的内心一阵剧痛,这种剧痛在酒的刺激之下,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坚硬如铁。
人本来的面目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这是一个难以说清的问题。赵诚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冷血之人,他本感觉自己在道德之上比他所看到的大多数人高人一等,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厉害。人是极容易变的,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人,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年轻人,只不过用了短短的几年时间,中间的过程既让他恍如隔世,又让他觉得时光如梭稍纵即逝,他早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一个人有了欲望,就会努力地去争取实现它。或是这种欲望超过了世俗道德的界限,总会有人会不择手段地突破这种界限。古往今来,这种人总是源源不断地争先恐后地向前,他们一边打破旧的秩序,一边创造新的秩序,他们一边拯救了世界,一边将自己推上了历史的污点沼泽。
蒙可心满意足地带着自己的部下准备离开了,还带走了赵诚的战利品,一把据说是匪徒头子所用的兵器——战斧。
“不儿罕那颜,承您的情,下次您若是用得上我,尽管派一个人通知我一声,在下随叫所到!”蒙可骑在马上招呼道。
“蒙可千户客气了。”赵诚笑着道。
“那我就告辞了!”蒙可在马上一欠身,就率着本部人马扬长而去。
赵诚见蒙可的身影在沙漠的边缘消失不见的时候,转头对着徐不放道:“你们将这些死者就地掩埋,坑挖得深一些!”
“是,主人!”徐不放道。
徐不放指挥着自己的百人队挖了一个巨大的沙坑,然后将一颗颗头颅整整齐齐地码在坑底,然后填上沙土,从外表上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天下本无事!
“你们觉得很恶心是不是?”赵诚问徐不放等人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