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别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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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气呢?
“尚书府有什么动静?”
“没有。自玉少爷死后,玉尚书就辞了官,告老还乡,已于四日前离开了京城去江南了,只留了个管家看守府宅。”
“下江南了?倒是造化弄人啊。”玉明若刚来了京城,他们就下了江南,亲缘实在淡薄。玄昕忽然想起调查上的那句“天生断掌,冥星照命”,只得叹一句,相见争如不见。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示意仲景下去。
“是。”仲景轻声退下,他知道主子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第十章 孤坟处谁与话凄凉 (2237字)
景山南峰山腰之上,新堆起一座土坟,墓碑上繁复的碑文,明若都看不见,只有“玉明彝”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明若立在坟前,若石化一般,一动也不动。
良久后,她蹲下身来,伸出手指,轻描着墓碑上的字,心中一片凄然。'。'
哥,你好吗?你的淡汐来看你了呢,你怎么不说话?
哥哥,你赖皮,你说过要来慈云静斋看淡汐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看淡汐了呢,怎么可以就此睡着了呢!哥,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淡汐一个人——
一滴泪落在石碑上,一时间这些时日来所有的委屈与怨愤都涌上心头,如洪水决堤,再也忍之不住。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哥哥还这么年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去了。
来京的一路上,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方觉事出有异。玄昕只说哥哥死了,却没有言明死因,而随行的侍从也是三缄其口。
而哥哥虽然出自。,从小养尊处优,但也有练习骑射之技,身体强健,不可能死于病痛。若非天数,那么哥哥英年早逝的理由只剩下人为了。
眼底浮起的氤氲水气,慢慢凝结成了霜,清冽逼人。
“告诉我,我哥哥到底是因何而死?”玉明若的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千山暮雪,沁凉沁凉。
“这很重要吗?”玄昕语调依然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沉吟。
“那是我哥,不是别人。”明若攥紧五指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悲伤,“如果当初我不下山来,我可以放下;可是既然我来了,我就一定要知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既然众生平等,又为何容恶者四处为恶,多造杀孽。她哥哥因人而英年早逝,含恨九泉,而杀人者却逍遥法外,公道何在?
明若不服。
玄昕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紧的每个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有些颤抖,但都隐在袍袖之中,明若看不见。她看见的只有他瞬间的沉默,和眼里复杂难懂的深邃。
“你哥是因我而死的。”玄昕叹气,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明若旋然转身,惊诧地看着他。眼前的人是哥哥托付照顾她终身的人,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他必然是哥哥信赖并亲近之人,否则哥哥也不会在弥留之际将菩提念珠交给他。那么他怎么又会是哥哥死的罪魁祸首呢?
“是的,因为我。”第一说的时候是悔恨,第二次玄昕回答得十分干脆。她是阿彝的妹妹,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那一夜,有批刺客闯进我府中,事出意外,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你哥哥就是为了救我,身中致命一剑,不治而亡。”
“我哥为救你而殇?”明若颓然松手,冷冷的嘲笑,转头看向墓碑,“怪不得你非要逼我进府,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心安理得罢了。何必强拿我哥的遗言说事。我相信,我哥更愿意看到我幸福。”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便会给你幸福。”玄昕也看向坟墓,眼中闪过郑重和坚定。
“那你要如何给?你以为,只要给我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就是幸福了吗?”明若冷冷一笑,夹带着一丝凄清与孤绝,“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幸福,你也给不了。”
玄昕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蕴怒,但瞬间消逝,恢复一片平静,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那你到底要本王如何?”在阿彝的面前,玄昕不想太难为玉明若,毕竟她刚失去至亲,情绪一时激动可以理解。
“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只想回慈云静斋,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日子,那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明若见玄昕口风有松动的迹象,语气也软了几分。“你放过我,好不好?”
心中的疑惑已经揭开,她不想也无力去为哥哥报仇。听着刚才玄昕的话,她相信那些害死哥哥的人也决不会有好下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请原谅弟子一时的杀念。
师父不许她出家是对的——她果然没有真正的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舍的境界。没有经过试炼的放下,不过是一时虚幻罢了。
玄昕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双清澈如水,明亮如星的眼睛,忽而哀婉,忽而空明,不变的是那坚定的目光,都在告诉他,她的心不在这里,她也不愿意留下。心中不由黯然,原来她要的幸福和你不一样。
“恕我无能为力。”
颓然,歉意,数不清的复杂情绪涌来,到最后全贯注在那六字之中,可惜玉明若听不懂。
“为什么?”
“这是本王对你哥的承诺。本王曾经对着你哥起过誓,要照顾你终生,所以你不能离开。”玄昕淡淡的解释,但言语中昭示着不容反对的坚持。
“即使我一生也不会幸福?”。
“本王会补偿你。”
“补偿?难道你能把我哥哥还给我吗?”明若忽放声大笑,脸上带着一丝讽刺,“纵你权势显赫,世上也会有你力所难及之处。”
明若对着墓碑苦涩一笑,继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轿子走去。
哥,你害苦妹妹了。你明知妹妹心中只有佛祖,为何偏要拉我入红尘。
玄昕无言已对。
他走到刚才她站的地方,也伸手抚摸看着那块碑,他的脸上忽也浮起一丝苦笑,第一次露出悲伤之色,那悲伤,几尽催心。“如果我的权势能挽回你,我又岂会吝惜?力所难及啊——”他低喃着,声音低沉,只有身边的仲景听见了。
“王爷,请节哀。”
唇角轻轻一勾,很是自嘲,“下山吧。”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石碑,在风中悄然而去。
西斜的夕阳中,便只余一座孤伶伶的新坟,偶尔响起几声鸦雀的啼鸣,景山幽冷的山风拂过,墓碑上那几滴湿痕很快便风干了。
☆、第十一章 人生贵极是王侯 (3897字)
暮色刚至,云王府上便已灯火辉煌,一派喜气,京中各大官员都送来了礼,什么东海的珠,天山的莲,和阗的玉,珍奇夺目。达官贵人门齐聚一堂,恭贺云安岳五十大寿。
高堂之上,两排玄武雕寿花的金丝蜜烛,燃得堂上灼灼如白昼。侍女或举灯,或端立,或捧酒,穿梭在其中,服侍那一干达官贵人。堂下乐工早已或坐或跪,彩衣舞姬,翩翩而来。轻盈的舞姿,曼妙的风情,舞罢霓裳又跳绿腰,一时间但见衣香鬓影,浮华丽色,靡靡如幻,连星光也不禁沉浸于其中,忽闪忽闪的,带着暧昧不明的光晕。
此时已是华灯高照,满堂皆是簪璎显贵,乐声旖旎间,紫檀木的席面上流水般上了珍馐佳肴,主人微笑而惬意地看着这一切,宾客们各个笑容满面,随兴和睦,或观赏着殿中歌舞,或是谈笑,或是与侍女调笑,或是半醉倚于案间。
玄昕坐在位子,不近不远的靠着云王的侧首,觥筹交错间,端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旁边的大小官员,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但眸色却渐渐为之一凝。
今天来的人可真是齐了,比朝会还要热闹,连北辽使臣兀怵也来了。倒是让寒先生说准了,不来实在是可惜了。
玄昕把目光放在据说旧疾发作,缠绵病榻,已有一月未曾上朝的右相王瞻汲身上,礼节性的点了一下头致意。
王瞻汲也不避讳,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同样报之一笑,和蔼可亲,仿佛他只是正好大病初愈而已,今天来参加同僚的宴会,遇见了故友而已,并无任何不妥。
主位之上,云安岳一身蓝缎锦袍,虽然两鬓微霜,却仍是不减当年的豪迈气度。他似乎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停下与身边人的对话,笑容满面的转过头,对玄昕说道:“今日王爷大驾光临,老夫实在是不胜荣幸,当浮一大白。”
杯酒示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度。果然是老骥伏枥啊。
玄昕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一片冷光,“云王爷戎马征战多年,为我大胤开疆庇土,实是国之栋梁。今日是昕有幸能为王爷祝寿。”说罢即举起案前酒樽一饮而尽。
“王爷谦虚了。满朝文武皆知王爷的贤名,大胤有王爷这样的人物才是莫大的福气。前些日子并州府台的案子还是多亏了王爷,否则征辽的十万将士怕是早已粮草尽断,前线失守了,何来今日北辽议和之事。”云安岳朗声连连,说的都是征辽之事,也不怕人家北辽使臣听去。
玄昕闻着这含沙射影,别有寓意的话,双眉微动,然后目光闪动,依次掠过北辽使臣兀怵、御使台大夫。
“王爷真是过奖了,昕不过做的是分内之事罢了。那陈颉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忠君报国,贪污枉法,竟把脑筋动到粮饷上,至兵士而不顾,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自是人人得而诛之,昕刚好恰逢其事,才得以立此一功。就算没有昕插手,想必御使台大夫也会将那厮绳之以法。王爷,你说不是吗?”一番慷慨之词,不居功,不自傲,也不提北辽大败之事,听的人也是通体舒泰,不愧是端方谦和的静安王。
云王爷听着冠冕堂皇的话,无论如何是不能加以反驳的。他随即朗然大笑,“王爷说的是,今日是只是家宴,莫谈国事。”四周官员也是举杯而起,应声附和。
好一副宾主尽欢的画面,却不知各自又藏着什么鬼魅肚肠。恐怕只有天知道。
此时正是酒酣之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提议,请宓郡主献琴一曲。
此言一出马上得到附和,“素闻云王郡主慧,精六艺而压群芳,今日难得,不如请郡主献琴一曲。不知王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