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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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怒之下,韦后丝毫没察觉到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手掌中。而她面色的忽然剧变,上官婉儿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再想想对方刚刚暗示武三思等人处境堪忧,她心思飞快地转动了一阵,终于有了主意。
“皇后,这陛下的耳根子软,倘若独自主政,只怕张柬之他们说什么,陛下就听什么,长此以往只怕是大权旁落,皇后不如仿效行垂帘之事,陛下必定允准,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韦后闻听此言不露半点惊容,上官婉儿更知道自己一句话说到了正点子上。只怕此事韦后已经考虑多时,否则亦不会有自己的婕妤册封和草诏之职。于是,本着趁热打铁的宗旨,她又循循善诱地劝道:“张柬之等人自恃功高,朝中几乎无人可制,若不能借助诸武之力,只怕皇后孤掌难鸣。毕竟,诸武原本就在高位,而哪怕皇后要提拔韦氏一族,|Qī|shu|ωang|首先还得让他们有名有实,此事并不容易。如今之际,不如先靠诸武,而后再提拔韦家人,让武家人挡在前头,如此便不显眼。”
韦后斜睨了上官婉儿一眼,忽然露出了没好气的笑容:“好你个婉儿,居然假公济私。你如今可是陛下的人,居然还帮着武三思说话!就不怕我告诉陛下,褫夺了你这新封的婕妤?”
较之先前的推心置腹,听了这调笑,上官婉儿反而心中更加笃定,当下便拢手拜道:“皇后此言差矣,臣妾首先是皇后的人,然后方才是陛下的人。这婕妤若是皇后不喜欢,臣妾大可不当。至于武三思,他纵有千万不是,对于皇后仍是有用的人,况且……”
她忽然上前一步,低低笑道:“他在榻上的千般好处,皇后还不曾领会得。”
这等赤裸裸的暗示,韦后却只是晒然一笑,既不曾说好,也不曾说好,意味深长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便径直起身回到了李显身侧。她这么一走,上官婉儿便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韦后那样子,这事情大约成了七八分,她也不用担心那个混球了。
上官婉儿低头瞧了瞧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想到自己在宫学馆中为了出人头地日夜苦读,想到昔日冠盖满京华的上官家族,想到脱离奴婢生涯便已经心满意足的母亲,她忽然捏紧了拳头。
还不够,如今这一切距离她的梦想,她的荣光,还远远不够!总有一天,因为祖父的错误而全盘葬送的上官家族,她曾经不曾看到便失去的一切,她都会亲手夺回来!
正文 第十七章 太平公主的“善意”提醒
托上官婉儿的福,凌波和太平公主勉强还算熟悉,但这种熟悉不过只在于太平公主会随口叫她十七娘,仅此而已。所以,太平公主进来之后只不过和她打了个招呼,紧跟着就开始和相王李旦交谈了起来。
见着这光景,她少不得上去把裴愿这个傻呼呼的小子拎到了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劈头盖脸教训了他一通。然而,看到愣小子不住地点头,一脸谨受教的表情,她又有些郁闷了。
她又不是裴愿什么人,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听话?他要是反驳两句,她还能再好好发泄一下心中怒火,如今她还怎么开腔?
然而,这还不算最郁闷的。太平公主和李旦固然在那里交流兄妹感情,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被人撂在了旁边。那个目光犀利如刀的男子偏偏是李旦口中的三郎,也就是她的表兄,她刚刚教训完裴愿,那家伙就顶着一幅温和无害的笑容,走过来和她套近乎。
那种谈笑风生的风雅本领足以让凌波见过的任何公卿子弟汗颜,倘若她不是曾经化名男装,跑进平康坊歌伎的脂粉堆里头厮混了一阵子,见惯了风流阵仗下的龌龊,指不定此时就被稀里糊涂迷晕了。
她的抵抗力坚强并不代表裴愿就有这样的洞察力,愣小子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套出底细无数,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在草原上放鹰的事。她最初恨不得堵住裴愿的嘴,到后来自己也沉浸了进去。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就在洛阳长大,从来没有出过这座繁华的城池。那种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原野她没有见过,那种苍鹰翱翔空中的景致她也没有见过,更不提什么风吹草低见牛羊了。
不单单是他,旁边某位李三郎也听得一愣一愣,最后禁不住赞道:“如此胜景,我有生之年定要前往一睹,方才不负平生。”
“好啊好啊,到了庭州我一定好好做一个东道!”裴愿满口答应,旋即又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凌波,“小凌,到时候你也来,我一定送你一匹脚力最好的骏马!”
看到裴愿满脸诚挚地看着她,凌波怎么也不好打击这浑小子的积极性。这位李三郎是谁?人家是堂堂安国相王李旦的儿子,还封着什么郡王。这样的人一向空口说白话惯了,裴愿居然会相信?只是,这愣小子既然一起邀请了自己,她低头一思量便笑了起来。反正她父母双亡,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饿,有时间倒是真的能够去庭州溜达一圈。
等等……裴愿分明是被流放到庭州的犯人之后,怎么说得好像无比风光似的?这么说她倒是又想起来了,想当初这愣小子一买合浦南珠就是两百贯钱,那边某个黑脸汉当初威胁她的时候,还说过什么腰缠万贯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登时一黑,可身边有个无比碍事的家伙杵在那里,她一时半会也不好相问。瞅了个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说话的空子,她蹭地一步溜了过去,笑吟吟地提出了告辞。当然,对于李旦的仗义相救,她也没忘了提出了发自肺腑的感谢。
相王李旦这个主人还来不及说话,太平公主便瞅着凌波,倏然露出了笑容:“十七娘,今儿个不是你谢八哥,而是八哥得感谢你。母皇当初处死裴相国用的是谋逆之罪,但他究竟有没有谋逆,全天下都知道。七哥之所以不赦裴相国之后,无非是因为困顿房州数十载的怨气,而八哥却是和裴相国多年师徒之谊,如今救下他的侄孙,这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凌波越听越惊讶,这太平公主的口气好似今天欠人情的不是她,而是相王李旦,这么便宜的好事实在有些不对劲。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相王李旦非但没有反驳,而且还认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感激。这下子,她一下子感到头皮发麻,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几乎想立刻溜之大吉。
果然,太平公主的话远远没有说完,而是紧跟着又加上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善意提醒:“只不过,今天十七娘你帮了八哥一个大忙,无形之中却得罪了皇帝七哥,兴许也会触怒阿韦。他们当初被贬谪房州,阿韦路上生下安乐的时候,甚至连一张多余的被毡都没有,只能七哥脱下衣服包裹孩子,之后更是度日如年。他们有多恨母皇,便有多恨裴炎,你明白么?”
这样的提醒让凌波倍感无力。她难得大发善心救一个愣小子,谁知道会给自己惹出这样了不得的麻烦!这女皇一退位,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夫妇便是大唐的主人,她惹得起么?
明知太平公主这提醒很可能别有用心,凌波却不得不端着一幅恍然大悟外加懊恼不已的表情连声道谢,当然也没忘了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裴愿一眼。让她更怒发冲冠的是,就她走开这么一会儿工夫,这愣小子和那李三郎竟是又拉近了几分关系,那股热乎劲让她怎么看都心里痒得慌。于是,那位调教出这么一个敦实少年的不称职父亲,被她在心里骂了个半死。
太平公主的前后两番话不但凌波听得心惊,李旦也不禁皱了皱眉,旋即便做出了决定:“这样吧,裴郎他们毕竟是私离庭州,洛阳令虽说刚刚服软,若是你们大摇大摆地住回去,难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在附近就有一处别业,十七娘你带裴郎他们住过去,我也好随时有个照应。再过几天,我让人送他们回庭州,免得再起波澜。”
凌波唯恐李旦留裴愿主仆四个住在此地,一听说住别业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还代某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子千恩万谢。然而,这相王李旦不点别人,却偏偏点了自己的儿子李三郎亲自相送。裴愿那三个“义仆”固然是受宠若惊,裴愿却没有多大感受,反而是不相干的凌波为之心惊肉跳了一阵。
虽然同在一坊之中,但那别业和相王第中间还有老远的距离,众人自然是骑马同行。这一路上,李氏三郎谈笑风生,时而夸赞凌波的坐骑初晴,时而称道裴愿的武勇,时而指点坊间各处宅邸景观。即使是凌波心有成见,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位表兄的一言一语,都能深深地抓住人耳人心。
等到了地头安顿下了,人家前脚刚走,凌波后脚就直接冲到了裴愿房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人家的鼻子恶狠狠地逼问道:“你不是裴相国的侄孙,流放庭州吗?怎么会那么招摇过市阔气大方?”
这裴愿讷讷还来不及解释说什么,一旁的罗七便拍了拍巴掌,嘿嘿笑道:“这事情很简单,我家主人素来善于经商,到庭州不久之后便积累了财富无数。其次么,庭州附近乃是西突厥故地,这某位可汗又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我家主人,所以少爷何止腰缠万贯?”
正文 第十八章 一诺当千金
裴愿有一个强大的父亲。
裴炎被处死的时候,十七岁的裴伷先被免去了太仆寺丞贬谪岭外。这要是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必定先忍气吞声走了,可裴伷先偏不。年少气盛的他不但请见女皇,而且在女皇接见的时候痛斥她作为李家的媳妇应该任命贤德大臣,以东宫太子为帝,否则就会重蹈汉时吕氏家族的覆辙。可想而知,女皇听到这种话勃然大怒,召集群臣于朝堂对裴伷先处以杖刑一百。就是这样几乎能打死人的惊人杖刑,此君居然忍受了下来,之后长隶攘州娶妻卢氏,这才有了裴愿。
妻子死后,他又带着儿子偷偷潜回中原,结果事发之后再次被杖刑一百,流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