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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楼一夜听风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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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自在得很,我们的雾仁图雅的身体只怕是不成了。”

内谟颜心思急转间,猜到公主的心思,柔声道:“草原风沙大,咱不去学那些个骑马的姑娘们,个个野得像小马驹儿,咱们的小格格斯文和气,何不跟南边的那些闺秀一般,弹弹琴,写写字,多风雅娴静?小格格这样聪明,必是学什么会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整日关在房里学这些个东西,会不会太过孤独伶仃?”

“公主,您多虑了,咱们也不求小格格能学出个满腹经纶来,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弹琴累了,就画画,画画累了,就看看书,反正不拘着她,打发时间而已,要是她愿意,还可以请些文静些的小姑娘来说说话,只要她快快活活,平安喜乐的长大!”

公主深深的看了一眼内谟颜,说:“幸好我身边还有你。想得很是周全!这样吧!让噶里到偏厅来见我吧!”

王府偏厅

公主端坐在主位,问:“噶里,早先让你去江南寻访名医,结果带回来了一家子病人,是吧?”

那噶里本是家养的奴仆,世代忠于亲王一家,年前小格格病重,因他是额附的伴当,念过汉书,他的妻子是南边的汉人,就奉命去江南寻访名医,不但未能在小格格危急之时求得名医赶回,反而在此两个月后携一家逃亡的汉人回到王府。虽然小格格幸得宫中御医施妙手救回,但公主仍对其不顾主人危难迟迟未得讯息而恼怒。并将噶里连同那一家汉人赶出王府。虽说是赶出王府,但公主心慈,仍许他在王府产业下做事,

噶里已回来三个月,小格格也已大好了,公主想到当时自己正在气头上,也没问清来龙去脉,之后颇有些疑虑,故召来询问。

一问才知道,那噶里甫到江南,身上银钱就被宵小洗劫一空,当时又急又怕,加之水土不服,竟病倒数日,幸得一户好心人收留,并延医问药直至病愈。临走时还赠以银钱,荐以书信,言道,天下父母心,家主必是心急如焚,江南名医秦如风是其兄长,持书信至,其必会相帮。谁知赶到时,秦如风的药庐已是一片灰烬,转回恩人处,骇然发现大门紧闭空无一人,方得知,秦如风已遭灭门之祸,恩人一家受其牵连应是逃往别处。他暗中寻访冀望能施以援手,一个外乡人何以做到?滞留了一个月正准备往回赶时,终于发现恩人一家藏身之处。随后辗转躲藏,一路遮掩,等回到王府时已过了两个月了。

噶里虽说得简明,这一路逃亡又岂是好受的?公主听了,点点头,说:“知恩图报,是大丈夫所为。他救你于危难,你救其于水火,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罢了!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你还是回王府当你的差吧。今儿个叫你来是为了别的事。格格身体不好,想寻个夫子教导,不求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宿儒,但要品格端良,耐心和气,你有没有好的人可以荐上来的?

噶里想了想,回禀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才倒是有个人选,只是身份特殊,怕给王府带来麻烦。”

“你说的可是你那恩人?”

“正是。我那恩人姓周,据奴才所知也是诗礼传家,不但周先生好学问,好见识,周夫人也是书香门第,谈吐非凡。奴才担心的是周家遭逢巨变,会不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是为了主家着想,但让他以小人之心度恩人之腹毕竟不该。

公主沉吟片刻,说:“他既知来到咱们王府,再大的仇家也要思量几分,更何况江南离关外何止千里,你们一路又不露行藏,倒不必担心引来祸患。至于他的忠心,”她顿了顿,“就算是知根知底,也难保不会背主弃义,当年额附重伤一事你也清楚。罢了,他既然能对一陌生人施予援手,想必人品也是好的。”

“娘娘思虑周全,是奴才多想了。”

“既是如此,就聘他进府做小格格的师傅吧,至于那周夫人,也是大家闺秀,也一并搬进来侍候格格吧。”

噶里应声行礼告退,自去安排。

次日,那周先生携夫人前来拜见家主,公主见那先生风度仪表皆是不凡,言语间不卑不亢,挥洒自如,那妇人虽衣装朴素,却举止文秀,腼腆斯文,原本尚有几分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下。命合府上下以师礼待之。得知周家夫人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更是予以教养嬷嬷身份。

王府老管家欲言又止,待众人散去后,终是开口说道:“王妃娘娘,这不合规矩,哪有请汉人做千金贵女的教养嬷嬷的?更何况是师傅?”

公主冷笑一声:“连太皇太后和皇上都说满汉一家,自世祖皇帝起,皇家子孙皆习汉文,读汉书。当今皇上更是专设了汉师傅,我的雾仁图雅虽不跟那些皇子皇孙比,却也是黄金血裔,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老管家唯唯称是,此事也就定下了。

稚子

康熙十六年五月,科尔沁草原万物复苏,到处生机勃勃,土谢图王府虽处边塞之地,却是门第显赫,前些日子八公主又由原先的固伦公主加封固伦永安长公主,经几代人的修缮,这一代的亲王和公主都喜欢南边的风格,所以,整个王府外观粗犷方正,内面却别有洞天。

小格格两年前已请师傅教导,在西暖阁的东边辟了一间书房,两个宽五尺余,高近八尺的大书架靠墙矗立,向南开了大玻璃窗,窗下摆了一张乌木大书桌,一个檀香木制的笔架端正的摆在桌的北上方,碧玉雕的笔洗和一方端砚稳稳的搁在右上角。窗外正对着一个小花园,这时候从江南移植过来的桃花正开得正艳,清风一吹,落英缤纷,更有几片顽皮的溜进来,轻轻吻上正应对师傅的雾仁图雅。

周师傅正考较《论语》之为政篇。问:“‘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何解?”

公主笑吟吟的望着雾仁图雅,见她低头不语,怕她心里不痛快,只道:“她年岁这般小,哪里懂得这些个?”

周师傅正色道:“公主有所不知,格格年岁虽小,学问却好,《三字经》《千字文》《声韵启蒙》都熟了,连《诗经》的许多篇章也会背了,以五岁稚龄,能有如此成绩,说是天纵之材也不为过。这〈为政篇〉前两日也是学过的,想必是见公主在此,有些紧张之故。”

这时,雾仁图雅已开口说:“对不起,师傅,学生刚才走神了。‘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意思是子贡问何是君子,孔子回答,真正的君子先做事,而不是夸夸其谈,而后别人自会跟从你。”

周师傅赞赏的点点头,“你解得很对。雾仁图雅,既然要学汉学,就取一个汉名吧”

她随手拿着一本诗词集子翻看,信手指了一页吟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抬头浅浅笑道:“好词好意境,师傅看“寒烟”二字可好?“

那双清亮的眼睛,竟似看到他苍老如枯井的心,还有内心深处的青苔缓缓滴答着的苦涩的泪,让他有种无可遁形的狼狈。他定了定神,故作镇定的道:“这两个字是好,就是太清冷了些,不若再想想其他的。”

她也不坚持,略颔了颔首,接着翻看。看她神态平和,自在从容,方才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暗自责备自己太过敏感多疑:黯然神伤的他乡之魂,旅居异地的烦情愁思岂是这个不足六岁的小娃娃体会得到的?她初学汉文,想必无意间觉得这几句念着好听,根本不懂其含意。

“雾仁图雅,”坐在一旁的公主唤道,“你是额娘在最绝望最痛不欲生最黑暗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缕曙光,所以,你叫雾仁图雅。现在,额娘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悠然度日。叫“悠然”可好?”

康熙二十年五月十五,是固伦永安公主的四十八岁生日。三月里的惹得一场风寒,本是小病症,没想到却一病不起,反反复复拖到五月里了还不见好。五月十五这天,内谟颜见她气色好了些,特地换了粉色绣彩蝶镶牙边的春装,衬得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正说着小格格会给额娘生辰备什么礼物的当儿,公主突然说要去佛堂那边跟额附说说话。内谟颜心里一惊,陪笑道:“公主,您还病着呢,佛堂那边风有些大,等过几日您大好了再去也成啊!”公主说:“我觉得好多了,好些日子没去了,就想去看看,不知道守佛堂的小侍儿有没有偷懒,额附位前的香烛可还燃着。”内谟颜见劝不得,只得扶着她慢慢去了。

天儿暖了,丫头仆妇们早已换上了春装,八岁的悠然换了一件粉蓝色掐细花边的短袍和及脚踝的织锦绣玉兰花的长裙,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乌兰,额娘起了?房里怎么不见?”,悠然问正在院中洒扫的小侍女。

“回格格的话,王妃娘娘往佛堂去了!”小侍女施了礼回话。

“哦!多谢你。”冲她笑了笑也往佛堂去了。留着那侍女呆呆的看她慢慢消失在回廊深处。

刚从外院进来的老管家见不得她木木的样儿,喝道:“乌兰,发什么怔呢?”那小丫头不知害怕,径自自言自语:“格格跟我说多谢!那么尊贵的人儿——”

老管家听得糊涂,问道:“什么尊贵的人?花园里的小道都扫了?今儿可是娘娘的好日子,可别偷懒耍滑惹恼了娘娘。”

“乌恩齐总管”乌兰笑嘻嘻的见了礼,得意的说,“总管,您知道吗?刚才我就回了句娘娘去了佛堂,格格跟我说多谢了!那可是咱们最尊贵的格格!唉!咱们格格,长得好,学问好,还那么和气,莫不是雪山上的仙女来的?”

“就你多嘴饶舌!还不快干活!小心我罚你!”老管家笑骂着,背着手慢慢的走了,心里嘀咕:“格格就是太好了,老天爷都嫉妒,好好一个草原上的小百灵鸟没有了翅膀,只能做一朵天山上的雪莲花,不能骑马,不能奔跑,小小的娃娃只能在府里待着看那些书啊什么的,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孩子倒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她正悄悄的站在佛堂的门口,担忧的看着正对着额附灵位低低说着话的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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