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异事录-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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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我摇头叹息我果然是个笨蛋。
“要是这里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养出的尸体上,那我只要破坏这个尸体,不久完事了?”
长长地剑尖从外婆身后刺如空气,我在小强银绿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声明一下小强……”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我鼓足勇气,不要脸的表白:“我……不是圣母女主……”
身后传来嘶吼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仿佛看见漆黑的洞口里面,站着慰慰和草草。
……还有小左?
“清河古墓。”分不清是他们三个里的哪一个,我听见他们如是说。
接着,身上的感觉却蓦地轻了许多,一阵小小的爬骚感过去以后,我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在想,这次不晓得死的成死不成,心里头老有不好的预感,要是我死了的话,应该会灵魂出窍才对呀……还有,鬼差们干嘛不来扑我。
还有……殷天鉴你这个混蛋,不要擅自把自己的记忆装到别人脑袋里面来呀!
除 魔 第六章
有人的记忆像流水一般倾泻进来,带着些微的凉意,搅乱原本如湖水般平静的我的记忆。
那天外婆推开门,看到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之前,本来是想告诉殷天鉴,她怀孕了的。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堪比殷天鉴出生时那一地的血腥。
外婆并没有失去理智,可是也差不多了,她一遍一遍的追问未果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心里猜疑的折磨,说出了那句话。
“……天天,莫非人真的是你杀的?”
一句话便向刀一样,哧啦划过,留下一道裂痕。
那一瞬间殷天鉴张大了嘴,一个“不”字硬生生的消失在喉咙身处。然而他的目光却像开水一样,在眼睛深处沸腾,在眼睛外面,只有寥寥蒸汽,难以捉摸。
外婆被殷家的人拖出去以后,殷天鉴肩膀一松,就地坐倒在一地血泊中,呆呆的看着那一地的狼藉,然后,嘴唇咧开,他无声的哭了起来。
“姐姐……”伤痕累累的指头徒劳的想要抓住永远也抓不住的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受了很多伤。
“姐姐……”殷天鉴迷糊而固执的一直不停的重复着那两个字,即使没有人在听,即使没有人会回应。手不停地在地上团着,无意识的动作像是在努力把什么裂开的东西团回去,哪怕是个真正的疯子,殷天鉴也知道,这次他和外婆之间,真的有了裂痕。
人和人的关系又不是水,一旦有了裂痕,便永远无法恢复原来的模样。
殷天鉴就那样一直蹲在血淋淋散发着尸臭的房间里,要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殷天鉴也曾经有过想要自杀的时候。
是的,他真的想要自杀。
他把目光机械的转向那把匕首,他机械的捡起匕首,在自己青白的腕上轻轻一划。
殷红湿热的鲜血涌出来,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原本关紧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我有话……天天?!”外婆的声音陡得尖利,记忆的水流乱了,黑暗席卷上来。
殷天鉴晕了,却没有如愿以偿的嗝屁,从我的角度来说,虽然他很可怜,可是从他后来的一切所作所为来看,我觉得他死了不一定比活着痛哭。
要是他在自己还是纯白的孩子的时候如鲜花枯萎般死去,也许今天人们对他的印象会不一样的。
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基本上属于一劳永逸短短痛一下,后半生无忧的类型;当然这个方法之所以这么见效,主要是因为,死人是没有后半生的。
也难怪变态如殷天鉴,在他吃瘪不断地正太岁月里,也曾身体力行的去实践早死早投胎这一未被证实的定律;许是因为最终没有实现,一口气憋在心里,日后生生给他憋成了变态。
我邪恶的踹想着殷天鉴此刻的心情,不理会自己越来越灰暗的心底。
都说可恨的人必有可怜之处,殷天鉴可恨到了一个无人能够比拟的高度,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可怜?
我在没人知道哪里的地方自我鄙视着自己为一只鳄鱼心疼的无用表现。这小子这么自虐挣扎固执倔强干什么啊?!殷天鉴你能不能坏得彻底点对得起观众期待一点。
虽然殷天鉴的所作所为可以写本书,书名就叫《失足少年啊!你残害亲人为哪般!》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殷天鉴醒来以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按说在不是动脉的地方拉了一小道口子,这样的伤放到外科去,说不定得被人家医生用眼白丢出来,之所以殷天鉴愣是昏了两天才醒过来,完全是因为在拉这道小口子之前,他身上早有大大小小不下十道的其他伤口进驻。
尤其显著的是他四肢上每个关节精准一道伤口,割得就像那等待嫁接的砧木一样,斜斜的,上宽下窄上浅下深;原来针眼公公的真正想法是把外公的四肢像嫁接一样种上去么?就像春天我种了一套四肢,到了秋天就能收获很多很多那样。
因为他过的不是人的日子,于是他最终变成了非人。
殷天鉴浑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不时有人进来看看他,问他要些什么之类的。
“……我姐呢?”沉默了大半天,殷天鉴轻轻一动,肩膀那里又红了一块。
那些人只是纯粹的包扎,真的只是包扎,里面有没有上药都很难说。
“阿雪吗?”身边那人倒是十分热情,乐呵呵的回答:“阿雪怀孕有几个月了,我叫她不要太累,多休息休息。”
“……”殷天鉴眯缝起眼睛,半天:“你谁啊?”
他没认出来,可是我认出来了,那人,就是那人,在我出生那年第一个大雪天,把外婆、妈妈还有我赶出殷家的人。
咦,这么一说那个人岂非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
没错,那人就是大年三十让我们娘儿仨上演白毛女的,我外婆的大舅公。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张脸不但没有印象中的老态龙钟,反而还挺显年轻的,眼睛一眯一笑,勉强挤出两条鱼尾纹,很不给面子的一抖一抖,架势非常之敷衍。
“怀孕?”瞳孔骤然间收缩,殷天鉴叹了口气:“果然么……姐姐怀孕可是姐夫死了,这样的孩子……家里是不会要的吧……”
“是呢!”那人笑眯眯的仰起头打了个哈哈,模样和之前我在梦境中见到的阴沉黑暗完全不一样。
笑面虎,我暗骂,这个时代什么都缺,唯有笑面虎是永不匮乏的资源。
“没办法哟,还好,老爷子一死,阿雪就是家主了,肚子里的娃儿应该能保住。说真的,”那人眼睛一睁开,里面是幽深无底的……猥琐。“你是不是故意装疯的?小子?真没想到啊没想到!”
反倒是后来变成千古奇变态的殷天鉴,这时候却像初次见到撒旦的迷途羔羊,眼里净是戒备与警惕,看着那人眉头一皱:“什么?”
“说真的,老头子确实疯的厉害了点,你会有这种做法我一点都不奇怪。有时候我甚至想啊,老爷子是不是老早就打算好了要拿阿雪开刀,你看看他对你妈那个态度,唉,你可能是不记得了,奇怪……”殷天鉴的大舅公面露狐疑,扯着自己的小胡子:“老爷子为啥那么仇视女人呢?啊,莫非他有隐疾……”
“你到底想说什么。”
笑面虎凑近小黑羊,神秘的说:“你一早就计划好了吧!杀了老爷子,换阿雪当家主,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真是疯了……”殷天鉴皱眉,也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累了,你没事自己遛弯去吧。”说完,殷天鉴钻回被子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
殷天鉴就这样迎接了一波又一波的探访者,外面的人只看得到包得像个蚕蛹一样的家主的弟弟,没有人注意到被子里面是什么光景。
殷天鉴咬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指甲上绷带滑的纱,低声呢喃:“……是啊……还可以这样……还能这样……”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如果谁让你不幸福,我就杀谁。
这个肮脏的家里,只有你是干净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殷天鉴曾经下过“姐姐,你的幸福,统统由我来守护”的决心,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的执着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久以后,我妈妈在殷家漆黑的屋檐下,在昏沉不见灯光的老旧房间里,出生了。
自从外婆看见殷天鉴和外公的尸体在一间房子里以后,两人基本上没见什么面。外婆把殷家变得无比有秩序,她似乎像所有的女强人那样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而殷天鉴,打从他走进那间房里开始,就再也没露过面。
外婆把殷天鉴带出了小教堂,可是并没让他走出黑暗和孤寂。
殷天鉴蜷缩在床下一角,日复一日抠着身上的痂。
黑褐色的痂,长好了,他抠掉,有时候抠得太频繁,里面的肉来不及长好,就又破了。
等长好,继续抠。
一下,一下……
殷天鉴只是目光散漫,喃喃的重复:“还可以这样……”
从妈妈出生到长大十几年,外婆终于还是没有走进这个屋子。
而殷天鉴,也未曾走出去过。
有一次他似乎觉得外婆站在他的窗户下,轻声问:“天天呢?”
外面过去的人似乎轻声回了句:“好像是睡着了。”
“噢……”外婆就轻声应了,低声说:“要是他醒了,告诉他……”
声音低下去,外婆说完了以后就离开,远远地还有小女孩的欢笑声。然而殷天鉴只是坐在房里,抠了一地的疤。
晚上那人来送饭的时候,殷天鉴抬起头,期待那人说些什么;可是那人似乎有自己的心事,留下饭菜就转身出去了。
殷天鉴也没追问,扫了一眼饭菜,转回头来,继续抠着自己的伤疤。
日子如水般过去,除了洗澡、换床单、扫地,殷天鉴几乎像个冬眠的动物,大气都不出一声。
他好像在刻意让人把他遗忘掉,好像他自己也想把自己忘掉,最后真的谁也不记得,包括他自己。这样,他就能静静地,一个人慢慢的消失。
这期间他没有再试过自杀、自虐等等,因为他有了新的活下去的目标。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