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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明朝伪君子-第6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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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的意思虽是“自保”,可哪怕香薷是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普通女子,也听出这番话里反意昭然若揭。

俏脸煞白的香薷一阵短暂失神之后,看着唐子禾那张平静的脸,香薷抿了抿唇,渐渐镇定下来。

既已被买入府中,从此老爷和夫人就是天,就是主心骨,他们要做什么便陪着吧。

主仆二人静静坐在内院的厢房内各怀心思,久久的沉默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破。

门外一名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

“夫人,宫中内库总管高凤高公公来了。”

※※※

高凤。曾经的八虎之一,刘瑾伏诛后,朱厚照撤换了当时的内库总管马永成,新的内库总管由八虎之一的高凤担任,这个总管一当便是十年。

威赫一时炙手可热的内库总管,今日竟登了宁国公养在外宅一位妾室的门,实在是诡异之极。

高凤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神情憔悴了许多,静静坐在前堂内有些失魂落魄。

唐子禾穿戴整齐,盈盈款款从屏风处转出来。高凤浑身一颤,急忙站起身,神情略带几分惶恐地朝她躬身为礼。

“杂家见过四夫人。”

“四夫人”,是京中权贵大臣们对唐子禾的称呼,盖因唐子禾如今的身份不止是唐寅的胞妹,更是宁国公秦堪的第四个女人,京师皆以“四夫人”相称。

唐子禾显然并不反感这个称呼。于是“四夫人”的名号从此传开了。

走进前堂,唐子禾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神情不见对内库总管有丝毫敬畏,反倒有些对待下属的意味。

丫鬟小心翼翼奉上香茗,唐子禾端起茶盏儿轻啜了一口,这才目注高凤笑道:“宫中见客不便,只好叫人将高公公请来,失礼之处还望公公莫怪罪。”

高凤连道不敢,神情却颇带几分惶恐,显然在他眼里,唐子禾的身份不止是秦堪的妾室那么简单。

唐子禾接着道:“请公公亲自屈尊过来,自有大事商议,事态紧急,我便不与公公客套寒暄了。”

“四夫人快人快语,正合杂家之意。”

唐子禾的笑容渐渐敛起,凤目渐渐眯成两条缝,寒光毕露地盯着高凤。

“皇帝昏迷至今,已有八日了吧?”

高凤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是。”

“我曾与张永说过,十日是皇帝的最后期限,十日一过,必无幸理,当初张永请我入豹房瞧病,我给皇帝喂下的药也只有十日之效,所以,在十日期限之前,他应该消失于豹房,高公公觉得呢?”

高凤浑身剧震,白净的老脸愈发惨白,汗水不知不觉湿透了衣裳。

高凤的表情一丝不漏落在唐子禾眼里,唐子禾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高公公,朝臣廷议已有结果,新君即位已无可更易,抛开你落在我手里的把柄一事不提,新君上位之后,你们这些被皇帝极度信宠的八虎还能继续隆受圣眷么?此时已是钢刀悬颈,若再不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难道你果真甘心等死吗?”

※※※

炎夏的轻风吹拂在杜嫣脸上,在这石头仿佛都能晒化的天气里,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像是从火山底部喷薄而出的岩浆,热得令人窒息。

杜嫣满头大汗骑在马上,自京师安定门而出,单人单骑朝北方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杜嫣也不清楚自己此行是对是错,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莫名其妙竟听信了那个唐子禾的话,一个妾室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害得她这个堂堂国公府正室大妇一品诰命夫人离家出走,奔向一个渺茫黯淡的前途。

一路疾驰,一路挣扎,好几次杜嫣甚至想拨转马头回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很清楚唐子禾的意思,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感到惶恐,她从唐子禾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大逆不道的味道,此刻她骑马出关代相公迎辽东总督叶近泉,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杜家世代官宦,此时她却在做着一件站在朝廷对立面的事,将来若被相公知晓,他……会不会休了自己?她那一生清廉对朝廷忠心不二的爹会不会活活打死自己?

想到这里,杜嫣只觉得心肝儿都在颤动,可手中的鞭子仍旧毫不留情地狠狠鞭打着马儿,马儿吃痛嘶鸣,不由加快了速度。

“你若不迎叶近泉,相公和秦家上下的性命绝无幸理!”

这是唐子禾托贴身侍女给她传的原话,因为这句话,杜嫣终于有了无比的勇气。

为了救相公,她敢与天下为敌,生死不悔。

这个念头也是一直支撑她单骑出京的唯一信念,是非对错她已顾不得了,她只要相公活着,完完整整地活着,不仅仅是相公,还有她为秦家生下的两个儿子,他们更要活着。

杜嫣在颠簸的马背上起伏,长途奔驰极少停歇,马儿的嘴角已冒出白沫儿,已是筋疲力尽了。

杜嫣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一座雄伟高耸的城墙,心中一喜。

居庸关,大明京师的北部屏障,出了关,叶近泉的辽东边军便不远了。

凭着从相公书房里偷出来的象牙令牌。杜嫣无惊无险地过了居庸关,在关内换了一匹骏马继续赶路。

一天后,辽阔的草原边缘,一支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的军队出现在杜嫣的视线中,军队正在行路,漫天飘舞的黑底旌旗上,绣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

“辽东都指挥使司,领建威将军总督辽东军务,叶”

杜嫣骑在马背上,远远看着那面威风赫赫的旌旗,疲倦的杏眼眨了几下,珍珠般的眼泪刷刷而落。

大军离她尚距五里,远远疾驰而来数骑快马,显然是大军先锋斥候,见一名女子怔怔骑在马上不动,数名斥候分四面迅速朝她围拢而来,戒备之势十足。

“辽东都司边军开拔,闲人速速退避!”斥候大喝。

杜嫣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鬓,淡淡笑道:“烦请通报贵军叶近泉总督,师门晚辈在此等候,请叶总督拨冗一见。”

斥候们微微吃惊,面面相觑,正在犹豫时,杜嫣从怀里掏出一面制作精巧的象牙令牌隔空扔给一名斥候,道:“拿去给叶总督一看,他必会见我,快去。”

斥候接过令牌,留下数人监视杜嫣,其中一人拨转马头匆匆往中军奔去。

不到半炷香,浩浩荡荡的大军忽然传来一声洪亮威武的叱喝。

“停——”

数万人如一人,脚步整齐地发出“锵”的一声,大军顿时止住了步伐,如一棵棵劲松般原地站立不动。

看着这支令行禁止剽悍雄壮的大军,饶是不懂兵事的杜嫣也不由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

果真是百战威武之师!

一匹白色的骏马迎着刺眼的阳光,如一道闪电,风驰电掣般飞驰到杜嫣面前,马上之人浑身披挂着黑色战甲,戴着黑色的头盔,腰间斜挂着一柄三尺重剑,饱经风霜的眼中透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沧桑,此刻却有些激动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杜嫣。

“杜……嫣?”叶近泉试探着唤道。

杜嫣也激动,却努力忍着,俏脸冷凝而淡漠,仍骑在马上直视着叶近泉的眼睛。

“叶近泉,叶总督,你师出内家一门,如今你官居一品武官,独领边镇一军,麾下十万控弦之士,我只问你一句,可还认宁国公昔日情分,可还认你师门姐妹和师侄?”

叶近泉微惊,骑在马上的身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神情一片肃然。

“我出身宁国公府,曾是秦公爷府中家仆,秦公爷乃我旧主,我艺成内家一门张恩师,令堂亦是我师姐,大丈夫擢取富贵荣华若不认往昔情分,与禽兽何异?”

杜嫣定定注视着叶近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欲看透他的内心。

叶近泉毫无虚色,坦荡直视。

许久之后,杜嫣眼泪成串落下,硬装出来的淡漠表情迅速化作无尽的疲倦和惶然,骑在马上的身躯竟有些摇摇欲坠。

叶近泉大惊,急忙翻身下马,在杜嫣即将摔下马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杜嫣,你怎么了?”

杜嫣看着叶近泉,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心中的委屈,疲倦和恐惧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嘴角一瘪,哇地大哭出声。

“叶师叔,相公有难,求你速去救他!”

※※※

朱厚照昏迷第九日,督请新君即位的诏书离京第三日。正当朝臣们各怀心思等待新君入京,并且一应礼仪用度准备妥当之时,豹房爆发了一件大事。

“爆发”二字,足可见此事之惊骇。

正德十四年七月十四,中元节前夜,躺在豹房主殿床榻上生死不知的朱厚照竟然失踪了!!

戒备森严如铁桶般的豹房禁宫内,主殿周围密密麻麻散布着无数待令的宦官宫女和太医,按说如此森严的戒备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豹房主殿,然而,朱厚照却还是神奇地失去了踪迹,连根头发丝儿都找不着了。

中元前夜,这个被佛教称为“盂兰盆节”,世人祭奠先祖,也是百鬼夜行的日子,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当今皇帝竟然无故失踪了!这无疑是一件非常离奇且惊悚的大事。

随同朱厚照一起失踪的,还有八虎之一,内库总管高凤。

天还未亮,便有小宦官跌跌撞撞如丧考妣般冲进了钟鼓楼,平日里除了朝会和皇帝驾崩外,轻易不得敲响的大钟在深夜发出急促不规则的撞击声,声震京师。

无数住在宫外内街的大臣们从睡梦中惊醒,听到钟声大惊失色,以为朱厚照驾崩,匆忙穿戴好朝服哭嚎着往宫里赶去,结果听到的却是皇上无故失踪的消息。

朝野震惊!京师哗然!

……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如今内阁和司礼监以及朝堂各方大佬的内心写照。

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时候,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旧君是死是活全然不知,新君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满朝迎立新君的大臣们究竟是忠臣还是逆臣,恐怕连史官都无法下定论。

皇宫文华殿内,争吵声,叫骂声,甚至肉搏声,声声入耳,殿内侍候的小宦官们芳容失色,捂着脑袋连滚带爬跑出殿外,扒着门框惊恐地看着殿内大臣和太监们打成一团,不时从斗殴人群里传来几声惨叫,也不知是外廷占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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