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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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重,大行不远,无异给内阁三位大学士和三位大太监一个沉重的打击,大明在弘治帝和他们一干重臣的努力下,终于有了中兴之象,大学士和太监们都得了好名声,当然,也没耽误几位太监发横财。然而若弘治帝驾崩,这正在中兴的大明还能继续中兴下去么?
一想到太子朱厚照的德行,暖阁内六人便摇头叹息不已。
萧敬咳了几声,端起茶盏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缓缓道:“陛下病重,这个消息必须封锁,否则朝堂恐生大乱,有心人煽风点火几句,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谢迁叹道:“昨日我等请见陛下,被内宫宦官挡了好几次,看来陛下委实病得不轻,萧公公是内臣,可知陛下的病究竟如何?”
萧敬摇头道:“陛下严令不准外泄,杂家也不知究竟,派人问了几位太医,一个个只知惶恐摇头,半句也不说,内宫近身服侍陛下的宦官昨夜给杂家悄悄递了一块沾了血的丝帕,血已凝聚成黑块,杂家派人拿着帕子问了京师名医龙二指,龙二指只瞧了一眼便摇头,说咳血之人活不过两个月了……”
三位大学士浑身一颤,接着老眼流出浑浊的老泪,神情哀痛万分。
君臣相处多年,弘治帝在大学士们眼中已不仅仅是帝王,而且还是朋友,甚至如同兄弟手足一般,无可否认,他是个好皇帝,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不仅如此,他也是个好朋友,如今这位朋友天不假年,诀别在即,不由令三位大学士倍感哀伤。
李东阳流泪泣道:“陛下今年才三十五岁啊!老天何以如此不公,夺我大明英主,残忍何至如斯!”
阁内六人尽皆黯然落泪不语。
刘健是首辅,众人伤怀许久之后,刘健擦了把老泪,强抑悲痛道:“老夫今日请三位公公来,有国事相商,今陛下病危,政事却不能荒废,大明万里江山还得靠咱们一起帮陛下以及太子殿下撑住才是。”
其余五人皆是国之柱石,闻言神情一肃,皆称是。
刘健缓缓道:“老夫有几个提议,诸位不妨斟酌,首先陛下的病情必须严密封锁,不得外泄一字,其次东宫春坊那里,我等大学士当愈加严格督促太子学业,其三,内阁和司礼监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请旨,两月之内,逐渐调换宫防,禁宫原驻军调往京营,换腾骧四卫入宫值卫,同时锦衣卫和东厂派员入宫严密监视,以防……”
顿了顿,刘健神情晦涩地叹了口气,道:“以防陛下真有……不可言之事,而令宫中大乱,祸殃天下,其四,陛下若真有不测,鞑靼小王子伯颜猛可必然趁我大明国丧之时犯边夺掠,边镇不能不防,老夫建议调三边总制杨一清任总兵官,太监苗逵为监军务,总督边镇防御,鞑靼若来犯,率兵击之。……暂时就这些吧,至于准备丧葬后事之类的,先缓缓再说,或许陛下吉人天相,转危为安,此举未免对陛下不敬,非为臣之道也。”
五人思虑半晌,纷纷点头同意,内阁和司礼监达成了一致共识。
众人快散之时,王岳嘴唇嗫嚅了一下,见大家情绪低落,王岳想想也没再开口。
萧敬冷眼旁观,情知王岳是想说说司礼监之事,毕竟萧敬再过几个月便要告老还乡,司礼监掌印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王岳已垂涎很多年了,可眼下皇帝病重,太子年少无知,这事儿却悬了起来,令王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萧敬没说话,不易察觉地冷笑几声,起身与三位大学士告辞离开。
朱厚照含着泪在禁宫内奔跑,刚才在太医院无意中听到的消息令朱厚照心急如焚,他不相信两位太医的话,或者说他天真地选择了不愿相信。
父皇一直好好的,像山一般高大坚强,为他撑起了整片天空。
山,怎么可能会垮呢?
定是太医们闲着没事嚼碎嘴诅咒父皇!
朱厚照抹了把眼泪,心中恨意顿生,这两个碎嘴的太医不是好人,一定要禀报父皇把他们全砍了。
乾清宫是大明历代皇帝的寝宫,弘治帝正躺在乾清宫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得可怕,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张皇后端着药碗,含着泪一口一口地喂弘治帝喝药。
朱厚照冲进乾清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景象,见父皇虚弱无力的样子,朱厚照心中一酸,不可抑止地大哭起来。
“父皇你怎么了?昨日儿臣请安时你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这般模样了?”
张皇后也忍不住捂面哭泣,弘治帝的身体如何,只有她最清楚,这几日愈发危险,可每次朱厚照嘻嘻哈哈从东宫跑来请安时,弘治帝不论多么虚弱,总会在书案后坐得笔直,跟往常一般含笑跟朱厚照玩笑交谈,直到粗心的朱厚照离开,弘治帝才被太监们搀扶着躺下。
都说人生如戏,弘治帝为儿子演的这一出戏,却是最感人的。
不论贵为天子还是贱为庶民,父亲的心思大抵相同的,都不愿儿子有一丝丝的伤心,哪怕是为父亲伤心。
弘治帝见朱厚照哭得伤心,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道:“我儿怎么了?朕只是偶感风寒,小病而已,如此伤心作甚?快把眼泪擦了,也不怕人笑话。”
“偶感风寒?”朱厚照收了泪,狐疑地瞧着张皇后,目光充满探询。
张皇后抹了把泪,凄然点了点头。这出戏既然陛下开始演了,她也得帮着演下去,哪怕根本瞒不住多久。
朱厚照终究不傻,见张皇后哀伤的表情,以及周围服侍的宫人黯然的模样,心中顿时全明白了。
“是,父皇只是风寒,很快就会好的。”朱厚照嘴角咧开了笑容,眼泪却越流越多。
父子都在演戏,演一出自己骗自己的戏,演技拙劣,却真挚。
第203章 局势动荡
即日,刘健大学士会同司礼监掌印萧敬向周太后及张皇后奏请,数日之内,皇宫开始换防,禁宫原亲军指挥使司十二卫驻军分批次撤离皇宫,御马监所属腾骧四卫及勇士营入宫值卫,所谓“腾骧四卫”,乃御马监辖下也是整个京师皇城内最精锐的禁军,专职拱卫禁宫,保护皇帝。
其时所谓的天子亲军锦衣卫早已变了味道,成为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皇帝朝会或出行之时,所用的仪仗军虽然也是锦衣亲军,但都只是一些充门面用的花架子,看着孔武高大,其实不堪一击,真正遇到任何变故,第一个冲上去保护皇帝的,便是腾骧四卫所属,他们才是真正保护皇帝的精锐兵马。
御马监掌印太监宁瑾奉命入值内宫,城内五城兵马司和京营也进入戒备状态,平静的京师数日之内风云变色。
有些消息始终瞒不住,内宫宦官宫人数千人,内阁和厂卫再厉害,也不可能封得住每个人的嘴。
锦衣卫和东厂近几日调动频繁,无数锦衣卫密探和东厂番子奉命出京,奔赴大明各个城镇,严密监视天下朱姓藩王的一举一动,锦衣卫的军驿超负荷使用,一条条关于藩王们动向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在京师和封地之间奔跑往来。
秦堪也被调用了,东宫已不需要他去值守,因为太子殿下已经搬进了皇宫,日夜守在父皇身边,指挥使牟斌便将秦堪调进皇宫值卫,由秦堪领一个整编千户入宫,监督宫人宦官和腾骧四卫。
皇宫内外顿时进入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禁军们的激烈反应,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皇帝病重,太子年幼,正是大明最高政权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一丝懈怠马虎。
紧张的不止是京师,边境也开始厉兵秣马,刀剑出鞘。
一骑快马出京师,治理马政的三边总制杨一清,以及监军延绥的太监苗逵启程赶赴宣府,严防鞑靼大军犯边夺掠。
大明江山因为一位英明君主的病重,而进入了飘摇动荡。
※※※
入宫值守四五天,秦堪才终于在宫内见到了朱厚照。
朱厚照憔悴了许多,他的脸色很不好,以往快乐无忧的神采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浓浓的愁绪和悲伤。
看着朱厚照失神地缓缓走出乾清宫,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挪着步子,秦堪有种为他心疼的感觉。
每个孩子都不愿长大,可残酷的现实逼着孩子不得不长大,直到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才惊觉心底里保留的天真和纯净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殆尽。
“臣拜见太子殿下。”秦堪躬身向朱厚照施礼。
朱厚照浑身一激灵,仿佛被叫回了神,空洞木然的目光见到秦堪,朱厚照如同遇到亲人一般,抽噎几下哭出声来。
“秦堪,父皇他……他……”
秦堪无奈地叹气,有些历史穿越者能改变,可弘治帝的寿数,秦堪真的无能为力。
忽然有些痛恨自己,前世为何不学一些医道呢?纵然救不活弘治,让他多活几年也好。
“殿下,皇上他……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天子自有天佑。”
秦堪自己都觉得安慰的话如此软弱无力。
朱厚照的目光很茫然,仰望着天空的湛蓝,眼中浮现孤零无依的恐惧,父皇是山,山若崩塌,他何去何从?以前朱厚照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需要让自己快乐,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想了。
“以后……我怎么办?”朱厚照流着泪哀泣道。
秦堪黯然叹道:“殿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当个好皇帝,创一番继往开来,不逊秦皇汉武的大事业,不负陛下,不负天下。”
“可是,父皇不在了,从此只有我一个人了……”朱厚照惶然道。
“殿下还有满朝大臣,还有亿万百姓,他们都在看着你,期待你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他们都在看着我,依靠我,可是我呢?我能靠谁?”
秦堪笑了:“殿下至少还有朋友,不离不弃,同喜同悲的朋友,君临天下者,不一定都是孤家寡人。”
朱厚照定定注视着秦堪,良久,空洞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却释然的笑容:“对,我还有朋友,秦堪,我们做一辈子的君臣,不离不弃不负。”
“臣愿为殿下效死。”
“不用效死,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活够一百岁,当我们九十五岁的时候,便约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