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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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见竹桃跨过苏培盛把碗直接送到自个儿面前,先是震了震,却只是嫌弃地盯着那红暗暗飘着几颗枣子的汤水瞪她。
“又不是女人喝什么红糖水?”气不顺便想起牡丹台里喝的那什么奶茶,“还有那什么奶茶,奶不奶茶不茶似什么样子,还甜得腻歪,以后不要舀到本王面前来。”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喝的。
夏桃忍不住半嘟了嘴,就近放下碗写了张纸来呈上。见老四虽还是不乐意却还知道于自己有意盯了那碗,才重新端了前来侍侯着大爷就口极奇缓慢喝下。
真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这么不能喝甜的,只是红糖水而已,弄得像在喝乌鸡白凤汤似的多难下咽。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还死劲忍着不闭眼睛不纠面,只弄得更为可笑夸张。
乐得夏桃止不住笑成了弥乐佛。终是叫老四抓个现形,在那一双怒向的探照灯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视也不是,只能心目成直地盯着碗里暗红的水面。哪知看了水便不觉随那波光游动,游着游着便盯上了那大神的唇。暗红得厉害,极是现代娇艳的唇妆,真是省了惊艳的口红了。而且他的唇不像自己扁润,而是上下接人中处的唇峰更为高突。随着他咕咚咕咚吧,夏桃的小眼睛又不自觉游上了他的人中,原来不看不知,一看才知他虽然人中不长不宽不似标准福相却很深,形成的三角处成了深谷。再说他的鼻子,高是高的,也大,只是长在他脸上却有些突兀。
夏桃正在这里由上而下研究老四的长相,那里一向目尖的胤禛已停了喝水反过来看她,见她直盯着自己一会儿惊吓一会拧眉,把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虽然十万分恼怒她的胆大却也有一分喜欢这种直白。已经有多久不曾在身边人脸上看到这种简单了?连那今年还不到七岁的弘时也早已学会了人前掩性。
直见他拧了眉,夏桃才从偷窥里回神,下意识把红糖水近到唇下吹了两口才重新递到他眼下。
烛光下,汤水面一闪一闪如化如真,叫胤禛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也曾一下下吹凉了药儿一点点喂进胤祚的口中,那里他还不懂愤恨,只是微微有些波动。待到她也如此相对十四,却只叫那孩子不快不耐,自己不怒反一口一声“我的儿”“乖宝儿”时,除了掩不住的羡慕,他渐渐学会了厌恶和憎恨。胤禛把这种动作当作母子间才有的一种不可蘀代的亲腻,他不知是因为厌恶而憎恨,还是因为憎恨而厌恶,是一种不足为人道地偏执。而现在,这个低贱的婢子却如此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且是对着他这个主子现出如此亲腻之举。胤禛的眉骨不自觉跳了跳,从未有过的火光炸过意识,抬首发作间却被这几乎还叫不出口名字的婢子脸上真切的关心和莫名的相疑撞开了火气,只那股发不出的火含在口腔噎得他不快。
夏桃似乎感觉出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怒火。她是个对周围之人有强烈感知力的女人,虽然大多时候胡里胡涂,却能敏感的感觉到周围人情绪的波动。不过,她从来不相信自己有这种能力,从某种程度讲,她极其自卑,卑微到伤了自己也还是不敢当面质问他人给予的伤害。
疑惑不定的夏桃忘了这个人是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就想凭直觉知道他是不是刚刚不快。她第一次想去真正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感觉对不对。不再像个缩头乌龟般明明感觉到了却装作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与人作假的相处。明明她们就不是自己寻觅的友情,却偏偏一次次伤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还不舍得放弃那些虚伪。
一时间,夏桃不知哪里来的固执,直盯着老四想从这个人眼里寻到可能根本不需要知道的答案。如果她是清醒而聪明的,便根本不会想从一个心思不定的雍亲王身上寻到自己那可笑的能力。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还固执到明明发觉这一切不对仍偏执的发抖的直视着。也许这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甚至最重要的一次坚持,坚持的最初理由她已经根本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她想从他的口中知道什么,只是觉得该为这突然而来的坚持向面前这个男人寻一种勇敢。
她离自己那么近,胤禛甚至能真切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喷袭着他的头皮独暖了那一块小小的面积。还有她越发颤抖的肢体,透过面前余光里那碗中抖动的水波,就这么渐袭射入了他的意识。这一刻,他忘了她为什么如此近地立在他的面前,为什么敢于直视着他,为什么明明害怕却还要与他对视,为什么——想从他的眸光里寻找他不知道的答案?
人与人间,很像立在翘翘板的两边,看不见的是四周无垠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震荡着蹦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渐近向对方却一时又被人放弃地溜滑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得以拥抱对方却不得不双双失重的滑进地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无力等那个自己需要的一方而最终寂寞地自己主动跳入了看不见地深渊……
红暗暗地水波抖出了此许,明明要染渍了胤禛地素袍却只是湿了夏桃衣胸的一块。这小小的一块水迹,叫这二人同时回到现实里,却默契地忘了刚刚发生在他二人间的无声围场。一个继续喂汤,一个漠然喝水。什么也没发生,却雷动了两方的心鼓。
苏培盛虽不知他二人刚刚是什么意思,却实实察觉出这种不曾有过的不同。不过,一切都太快。王爷喝完水入寝歇下,而竹桃也正常地退出去。王爷没什么不同,泰然地入睡。而竹桃——也是十分麻力再没被门槛相拌地出了四宜堂。
一切都安寂下来,渐渐可听远山里禽类的咕鸣。
夏桃一个人端着空碗立在四宜堂前。四周一片暗然,只她睁着一双瞳色,忽闪忽闪着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末了,只是大叹一口气。忘了自己干嘛要那么看着老四,哀自己过度老化的记忆力。
我才三十几那,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
除了笑自己的莫明其妙,似乎也不能如何了。
把那青花碗在手里掂了两下,再不把这事当回事的夏桃便走开。离去的步子偶尔还蹦跳上一两下。
满天独亮月,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被罚跪打手不是。
而胤禛,睡到半夜突然睁开双眸,盯着帘顶拧了双晌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得不再次睡去。
当你遇到智者,可能渐渐成了智者。当你遇到弱人,可能渐渐成了领袖……可当复杂的老四遇到只想简单的夏桃,可能——便要当起了傻瓜,甚至是一世的傻瓜。不过,傻瓜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把复杂简单化了便腾出了些脑容量给更需要的权谋、暗算什么的,也算是造福了天下吧?
木白我不知道在那些聪明人脑袋里夏桃这种看着简单却“标”新立世的小人物算不算祸水。毕竟,她能叫一个男人也变傻了不是。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不知道
想开入世不代表立时入世。
天已大亮,没有闹钟便起不来的夏桃才被刘宝儿拍门叫醒。
此刻她窝在炉火前,对着干柴烈火的炉腔烦愁。
如果她立志做个好“奴才”了,就毕竟要融入老四的生活,这便有两个前提先要想好。
一,老四不会看上她。嗯,这一点没用想了,凭着自己一直被人误会的寡妇身份加大龄剩女级别,人家老四这么金贵也没可能拾别人的“破鞋”。
二嘛,自己不会看上老四。
凭有限的记性把大神的样子由脑子里扒拉出来,那么张乱七八糟的脸既不像张冬健那么完美,也不及裴勇俊个性,连最基本的国字脸也没得,个性不好,又爱发脾气,更不可能拿钱出来养自己一辈子。明争暗斗脑子用多了不掉成秃子到还不怕就怕偏剩一团成了地中海。不对不对。夏桃用力甩掉走偏的思路。反正,就是这人不合自己折夫的标准,连最基本的好性格都没有。
嗯。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先当个称职的婢女好了,有了这层身份,到时偷消息、开遛都是手到擒来。
炉子上炖着的海带排骨汤正徐徐散发着肉骨香。刘宝儿却盯着不停变化脸色的竹桃惊叹。你说人怎么能这么自娱自乐呢?这竹桃虽然能做些没吃过没见过的好东西,可大多时候怎么就这么傻气呢?
钮祜禄氏雅茹听禀王爷回到园里见过福晋便来看望自己并不觉得惊喜,只是理了理鬓角便起身相迎。
胤禛对钮祜禄氏几乎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此刻仔细看她,除了端稳的暖色从她脸上看不到其他隐藏的情绪。很有些那拉氏年青时的影子,可眸光却有异。胤禛不喜欢隐藏情绪和心思之人,王府里这些年来几乎没有这种女眷的存在。所以他不喜欢这个格格。他以为,他是她们的天与地,是他们的一切,便再不需要她们把自己伪装起来。有了他的爱护女人们还有伪装的必要吗?
米色裙袄外是一件半旧的深枣褂衣,脸上没有补妆的痕迹甚至不透红脂,把子上唯一一朵宫花是为鹅黄并不张显,连鞋上也只是一双家式的绵鞋。如果不是她本身就极为低调,便是这人有着极深的深浮。
虽然到府已近六年,这个钮祜禄氏却一直如此低调。可胤禛的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个低调的女人。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并不十分在意,左不过是个格格,福晋自然会有福晋的家法。
如今这个女人怀了身孕,却有些不同了。
钮氏奉上的茶,他没有接。他是个很记仇的,对于前几日宫里的赏赐叫那拉氏失了颜面之事,今日便寻到机会要压压钮氏的心思。
雅茹不知道王爷为何生气,她虽然聪明却一切弄不懂爷的心思。可她深谙处事之道,并不曾表露一分委屈,只是安稳地当空端着茶盏,静静立在榻前,直至一盏茶功夫,王爷递了眼色给苏培盛把那杯茶接过放于几上。她的手虽已无力、刺木,却毫无任何怨言。
一池冷水便如一列寒墙。胤禛谈不上什么情绪变化,因为对这种人他早已应对自如。
“坐吧。”
王爷的声音清洌,听在雅茹耳中似含有一丝迫切,对某种人事的迫切,却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