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14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桃刹时觉得无比的失败与绝望,透骨的冰寒刷然而至。
“他在哪?男孩女孩?长得像谁?……”
此时的胤禛已经完全退去暴躁像所有天下间得子的父亲一般雀跃,可能只是霎那间,他脑海之中已幻想过十几种将来父子相处的甜蜜场景。
可那注定只是幻想。夏桃从未有一刻这般怨恨自己。
“胤禛——”
“嗯?”他握着她的手,还未从幻想里走出。
“他是个男孩,健健康康的……只是——”
“是吗?!那太好了……”他的面容盛绽如莲,收不住。
痛着,道着:“你们——永远……不可能见到……”
胤禛仍是在笑,并未把夏桃话里的意思印入意识里,他满脑子都是父子相欢的情节。这一次,他再不会像过去一般对这个孩子过于严厉,他会花时间好好跟“他”相处,会亲自教“他”识字、握笔,会给“他”讲古往今来帝王之道,会带“他”去看大清的风土人情,会抽出时间一起用膳、嬉戏,他还会带“他”去种田、钓鱼体味百姓生活……
手下是曾经的证明,一个生命的证明,虽然曾经很痛,却远不如现在痛得无法承受。他的笑容越盛,她的痛苦便越深。这场因她而剥夺的父子亲情注定是她一辈子无法承受的情感负疚。
小四也曾直白地问她: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幼儿园接为什么他没有?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在家里为什么他没有?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着散步逛公园为什么他没有?
那么以后呢?她要如何承受胤禛心里一次次想起的父子之情却天地相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人生总是被自己弄的这般乱七八糟?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假如幸福重来
同住养心殿,夏桃却有近月不曾近胤禛五十米之内。
那天晚上,当夏桃坦然,为了安抚父母把小四留于现代,胤禛彻底怒了,怒极反笑,大“赞”三声“好”,便笈鞋而去。之后,刘保卿便来“请”她出了养心殿正殿。
胤禛果真是脾性固执之人,虽然允她住于养心殿西围房,却传下话来,“再也不想看到她”。她便只能每每远远观望于他。怕是她入了他的视线,他也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夏桃试着去理解胤禛的心情?若是有个男人带走她的儿子一走六、七年突然来告知她她会是什么心情?可她毕竟不是胤禛,他是个古人、是个帝王、几次三翻面对她的逃离等等等等……她不是他,于是无法真正理解。
她也曾想进到御前尝试解释,毕竟两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容不得这许多生分。可惜,内侍们口里永远是那一句:皇上不想见您。
紫禁城的城墙有多厚呢?
一个人随意走动,便也能看见一个女子如她一般冲着天观望那很快消失在宫天之下的几只乌鸦。回首之间,竟然有些微的熟悉。
不远处徐徐而来一个宫女,行到近前:“年贵人,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那宫女顺视看向夏桃,微愣了愣,续道,“夫人,您也请吧,皇后娘娘还时常惦念着您。”
夏桃这才细看那宫女,二十余岁,并无印象。
原来这宫女原是雍王府在喜、鹊二音之后提养的小家生子,当时不过十一二岁,没长开来夏桃自然不认得,可她却识得夏桃。
至于这位“年贵人”的事也便清晰起来。这位年姑娘本是年家以相伴年贵妃之由而送入宫中的,不曾想因为夏桃的再次出现被一时气怪的胤禛宠幸了却无任何封号,只是她毕竟是年皇贵妃的亲侄女,宫中便以“贵人”相称。
三人行至御花园,里头的人头潺动到是惊住了夏桃。
内宫之中女子繁多她是知道的,可却从未有一时见过这许多的。清一色粉、桔二色裙,整齐地立于西面的养心斋前,近约百人。
待夏桃进入养心斋,便见那拉氏与其他几位潜府里便有的几位女眷坐于殿上,而殿内正有一排四个女子上前行礼。
那拉氏依就端庄笑颜,见夏桃尾于年娉婷之后微有些诧异。其他女眷虽然早听说竹桃回来了却只在圣前未有所见,今次却于此地复见,各中心情,耐人寻味。
年娉婷是无封的内妃,便是身家不错也只能立于嫔下。可皇后却赐了夏桃之座,位于宁嫔武氏之下。潜府旧人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故事,然更多的秀女、内婢、近侍们却心随意动。
选秀何其臃长。夏桃这么不明不白便坐在了殿内,看那些真实鲜活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于前而过,涌进宫内,分去圣宠。
这意味又与躲在养心殿内不听不问不同。
旦凡年华不再的女人对于年青貌美、青春阳溢的女子都有种排斥不下的嫉妒,夏桃也不例外。
她突然觉得很沮丧。为什么人生总是在一次次纷扰、一次次离别、一次次相气相恨中前年?为什么就不能没有争吵、只有温情地珍惜度过?为什么明明爱,相爱的人还是会在一次次气、怒、悲、绝之中一次次走向终点?横在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爱吗?恨吗?还是爱已被时间磨平只余下不时而至的折磨?对于余生,我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虽然伤害无法漠视,可纠结着伤口又有什么意思呢?能叫一切重新来过吗?能叫一切重来而不复择吗?……除了一次次经历伤害、一次次学会妥协、一次次懂得淡忘、一次次珍惜现在,我们究竟还能如何?……
放弃吗?——舍得?
抗争吗?——只是无止尽的伤害。
原来,两个相爱之人人携手走完一生,是这般不简单的事,原比不爱来得复杂与惨烈。因为相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折磨。
不记得这一日见过多少女子、说过什么话,只是眼睛里始终酸润,只是话语中始终无力。
躲在燥热的房榻之上,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任黑暗的一切吞噬自己。只是哭,只是哭,流了一辈子的眼泪,原来还是会有不尽。无爱时像个没有灵魂的晴天娃娃,有爱时似个生不出翅膀的檐角风铃,一次次风吹雨打,只是一次次孤铃寂响……
刘保卿请来苏培盛,两个人无声地立在屋外听那屋中渐渐无法自抑的哭声。可能不是人生的主角,却也有身于故事中配角的感同体会。
苏培盛后半夜侍侯了圣上就寝,只低低承说了一句。这便是他这个配角唯一能做的。可惜,故事如何走,只能由主角心定。
又过去不知几多时日,或许只是几天。
这一日的养心殿很是热闹,富察氏家继当年十二皇子胤裪之妻外复又出了位皇子嫡福晋,李荣保的女儿被皇上指婚册封为四阿哥弘历的嫡福晋。几日后,同时赐予弘历的还有一侧、二格格。婚期便定在七月十八。
照旧已是子时,苏培盛看了眼御榻之上凝神批折的皇上,思虑了几番,还是上前轻道:“皇上——这么热的天真有些叫人受不住。”见皇上没怎么理他,打着扇儿续道,“这几天奴才怎么很少看到夫人,”他见皇上的笔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唠叨,“特别是今天,奴才听刘保卿稍晚儿嘀咕,说是夫人今日一口饭也没进,只是躺在床上睡着。”话说的这,苏培盛反见皇上的笔速正常起来,狠了狠心,道,“这么热的天,奴才们都受不住,更不要说夫人那本就怕热的身子,若是弄个不好中了暑岂不成了大事。哎,奴才这几日才觉得,是真的老了,吃不多、睡不好、怕热怕冷,再不是当年的身子骨了。”再要说,却被皇上一个眼色惊了回去。有些事,他们这些奴才也只能扇扇微风。
西洋钟嘀嘀嗒嗒着敲响了两声,胤禛才批完所有的奏折与密折揉着眉心。室内燥热而安宁,似乎除了钟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天家无天伦。若是他的小四在,此时定然是她抱着睡去的小四坐于对榻等他。那,便是普通人的生活。可惜,这一辈子,他怕是体会不到了。
对于桃花,不可能不爱,只是有太多的挫败与怨恨。为什么他明明是一家之主,却从来没有在他与她的关系中做主过一回?她不需要他,便头也不回跟个没关系的“弟弟”离府而去。她想家,便一声不响抛下他消失六年。她说想他,便莫名而悄悄地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说舍不下父母,便问都不问他这个阿玛一声把他的儿子留在一个他永远去不了的世界里……是他爱她太我造成她永远无止尽地挑战他的底线还是她本身就从来不曾真正在意过他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他已经不知道她还能如何灼伤于他。他是个皇帝,是个男人,是个父亲,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需要温暖,会需要尊重。她虽然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温情,却只是一次次刺伤他、抛弃他。在她的心里,好像从来都只是她自己而没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爱她呢?给一分温暖便付出他十倍心伤,这种赔本的幸福折磨他为什么还要承受呢?难道只有她的父母难过、他就不会难过吗?
可一番洗漱后,他还是无法直直上榻入睡,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人委缩成一团于床间叫他看不清脸面的身背。
最终,还是会舍不下一份情爱。
果然,被点亮的屋榻之上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她被蚊虫叮咬后总是起红肿的大包,所以每每夏日总会尽可能躲在放下的帘帐里。可现在白色的帐帘却高高挂起。
门窗紧闭之下,室内出奇的闷热,叫刚刚进来的胤禛已是一身湿汗。他自认为桃花正与他使性,虽然气于她的小性子,却还是使了眼色给苏培盛上前去。
“夫人,夫人?”
那个身背一动不动。
苏培盛走近些,就着唯一的灯光,见她在阴影里似乎睡着了,正要安心,却突然大叫:“皇上——”
胤禛心里一纠,几步上前,就着奴才们移上前的灯烛把夏桃扶起,旦见她满面豆汗、脸色煞白,淡苍的唇龟裂开来溢着血珠。他突然就怕了,除了“夏桃夏桃”的唤着,始终压不住心神的慌乱与恐惧。
原来不论多痛,还是会爱。痛是衍生,爱却是本能。或许不见还是会活,可见了本能便再无法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