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医-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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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琉离叫冤:“污蔑呀。谁看见我下毒了,我哪有机会下毒?拿着盐包的时候,我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眼皮底下,怎会有机会?”
阿丑看着花琉离,只见他动作表情还是如此到位。可是却在不经意间,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微微蹙眉:自认并非察言观色的大家,也不会什么读心术,更没和这个花琉离心意相通。这眼色,什么意思?
正僵持着,墙头草捕头就来了:“肃静肃静,大家都退开!”他手中捕刀一横,声音威严,将围观的人群劈开一道大口子。
“大人,就是这。”佟宁信走在捕头身边,指了指那一滩积水。
捕头扫了两眼,头朝后方手下一甩:“你把这东西取了,研究下啥结果。”接着便走到盐坊前。
“阿丑姑娘,姑娘没事吧?”墙头草的脸立刻谄媚起来,低头哈腰地向阿丑行礼。
阿丑后退一步,急忙摆手:“我没事,大人折煞我了,这礼不敢当。”先头自己还担心:捕头之所以高看自己一眼,是因为徐泰的原因,可如今她得罪了四王爷,后果会是什么?不过现下她稍稍放心,似乎没什么大影响。这捕头,欺善怕恶,恃强凌弱,应该不是会虚与委蛇的人。
捕头直起身板对着裘三说:“官办盐坊怎么会有毒?你们都不许动,退出来站到那边去,我要亲自查一查。”
这盐官也只是个小官,品级不高,权力不大。捕头可不一样,身上佩刀的,看你不顺眼就把你抓进去了,开罪不起。于是全都点头应下,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花琉离站在墙边,沾了点立柱上的水滴,在灰墙上似乎在画什么。阿丑看了他的眼色,还没揣摩明白,因此现在肯定要来看看,他都画了些啥——
一只鸡,和一只猴子。
阿丑站在不远处扫了一眼,就看到这两只东西。
鸡,猴。杀鸡儆猴?
她有些糊涂:是下毒之人对她杀鸡儆猴,还是花琉离要她杀鸡儆猴?
墙头草带着手下检查一番,结果就是,那积水中的确有毒,可是盐坊中的盐却一点事也没有,都是安全的。
“包盐的纸有没问题?”阿丑提出另一个方向。
墙头草拿出盐坊中包盐的纸,查看一番,有些不解地摇摇头:“无毒。”
几人陷入谜团,一时思绪全无:既然这样,毒是哪来的?
而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松一口气:盐坊里的东西无毒,还好,否则大家吃官盐,可不是要遭殃了!
“咦,”阿丑盯着那沓纸,疑惑道,“我怎么觉着,这沓纸的颜色和方才那包盐的纸不一样?”
捕快们急忙拿了积水边摊着的纸出来查看:“的确如此,这张纸经过特殊处理,浸过剧毒的!”
众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疑惑的目光都转向伙计裘三——方才是裘三包的盐,他嫌疑最大。
裘三感受着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有些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眉头狰狞而惊惶:“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刚才那个公子拿着盐包,拿了很久。一定是他在纸上下了毒!”
众人此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再转向花琉离,愈发疑惑起来:这两人,到底是谁?
在仔细研究了那张纸后,一个捕快摇头:“不会是那位公子,这张纸经过特殊处理,毒药必须慢慢渗透进去,那位公子没有这样的时间。”
墙头草一听,凶狠的目光即刻锁定在裘三身上:“给我搜他的身!”
裘三一咬牙,阿丑见势不妙,急喊道:“他要自尽!”
捕快一拥而上。却还是晚了一步。裘三吞毒自尽。在他身上。搜出了数张浸了毒药的纸张。
“官办盐坊的伙计,都这么险恶!”
“是呀,太歹毒了,还好发现得早。否则不是要出人命吗?”
“这么说,我日后都不敢来这买盐了,一个伙计就这般居心叵测,我还敢相信谁?”
百姓们有些后怕地议论。
墙头草清了清嗓子:“肃静肃静!这案子,知府大人自有定夺。盐坊会彻查一遍,防止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你们家里的盐,要是吃出什么问题,也要尽快报到衙门来。好了散了吧散了啊!”
街上行人唏嘘而去,阿丑轻叹口气。打量一眼若无其事的花琉离,抬步走过去:“花公子,我很怀疑,你怎么知道,裘三会下毒?”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压得很低,却想带着刺,一阵见血扎进人心。
“花某自然有花某的本事。我是戏子,也是跑江湖的人。跑江湖的,怎么可能没这份眼色。用的纸不一样,他包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花琉离声音淡然。
阿丑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全信:“是吗?花公子真是好眼力,阿丑,佩服!”那“佩服”二字,咬字极有深意,令人揣摩不透。
花琉离仿佛没听出来:“不过,我还是要道歉,抢了你的盐。但若是不抢,你一旦碰上纸包,你也会是嫌疑人。”
“花公子真是好算计。杀鸡儆猴,那么,是我被杀鸡儆猴,还是……”阿丑追问。
“自然都是。”花琉离很坦白地说。
阿丑轻笑:“多谢花公子今日救了阿丑性命。不过阿丑怀疑的很,我这条贱命,是谁想要呢?有这么值钱?”
“说你聪明,你的确聪明;说你笨,你也真笨。你若死了,你的命自然不值钱了。你这条命,只有在活着的时候值钱。还有,你是猴。”花琉离说完,拉开折扇,径自离去。
“阿丑姑娘,盐坊免费送姑娘两斤盐,这盐保证安全。”盐官一边赔笑,一边拎着两包捆好的盐递上来,本就长的脸愈发下拉,都能钓鱼了。
阿丑的目光从渐行渐远的花琉离身上收回来,淡淡转头扫了眼两大包盐,不禁嗤笑:“我要这么多盐做什么?”想来墙头草已经和盐官讲明白自己的来历,于是盐官便知道要讨好她。毕竟,如今他的盐坊出了事,会担怎样的责任,谁也不确定。还不审时度势,上赶着讨好重要的人,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盐官讨好地笑。
阿丑叹息一声,接过两包盐,看着天边溢出雨后初晴的阳光,若有所思:杀鸡儆猴。鸡,是谁杀的?
☆、062 教训(四更求粉红!)
谯郡城西一处僻静的院落里,翠竹幽绿。雨后初晴,风还带着潮意,湿凉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容清澜捧着放置炖盅的托盘,绕过回廊曲折,来到一处院门前。月形拱门是那种淡淡的浅灰,上刻“若水”二字,雕工不算精细,却十分古朴雅致,看得出这是座有年头的院子。
“王爷说了,不见。”徐泰有些为难地伸手拦下她。
容清澜秀丽的黛眉微微拧起,贝齿咬唇:“王爷还在生气?”
徐泰转身对着院中池塘:“抢功一事,你不经王爷同意,私下行动也就罢了。最多气几天便没事了。可你居然还派人毒杀!”他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成,却生生忍住了呵斥。
再如何,他也不可能教训容清澜。礼部尚书容家,容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就算她再不对,她的身份摆在那,不是他徐泰能够苛责的。
容清澜低垂螓首,目露忧色:“是我沉不住气,一切后果由我担当。可王爷这般不见人,便是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澜儿了?”说到后面,她提高声调,带着内力传入若水院。
话音刚落,一阵剑声嗡嗡响起,带起破空之声,势如破竹。
容清澜抓着托盘的手微紧,向院中张望。只可惜见不到半个人影,也没有第二种声音,只有剑声。剑如天音,时而徐如落花流水,时而疾如江流奔腾,却于突兀处戛然而止。
徐泰本在聆听之中,突如其来的静谧,使他愕然同容清澜对望一眼。容清澜和他反应相似,有些不解地再度探头张望,就听得他清雅的声音飘来。
“你可知错在何处?”声音并不温然,也不严苛,却于沉稳中带了一丝肃然。
“手段低劣,沉不住气。”容清澜咬着牙带了几分委屈。却也听得出骨子里的倔强。
又是一片沉默。
许久,院内男声再度响起:“都不是。你只错了一样:不会审时度势。”
这下不仅是容清澜,就连徐泰也意想不到:审时度势?
他一直以为,王爷怪容清澜,是因为她沉不住气,一错再错。可如今——审时度势?
“赈灾一事,我们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大势已去,你再做什么都是无用。联合墨玄,是一条妙计。只是。欠了东风。”他的声音夹杂着剑招而出。两相配合间,可谓奇异妙哉。
徐泰和容清澜皆陷入沉思,若有所悟。
“阿丑一事,你更是错得无以复加。她既亮出墨家通商铁券。表明身份,你就不能再动她。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你都不能再动。这和剑术是一个道理,什么时候出招,什么时候躲闪,出招用哪一招……你还欠修炼!”剑声和语声同时收尾,却气势不减。片刻的安静后,便是一声清脆的青竹爆裂声。
容清澜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了。审时度势,属下还需修炼。”她说得很认真。并非敷衍。
“那就把池塘前的回廊扫三遍。”一语肃然,再无声音。
徐泰明白他的用意。自一开始,他便是这般,总能语出惊人,然而叫人去完成一些奇怪的任务。比如,扫地。之前还有练字、沏茶诸如此类。初听时觉得荒唐,做完才会明白那些不起眼的小事蕴含的道理。
容清澜放下手中托盘,找到扫帚,开始扫地。
虽是尚书府千金,但娇生惯养这个词从不是她的属性。还记得幼时同奶奶一起进宫,初见他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是那样好看。在雪地里迎着阳光,浅到不能再浅的蓝,晕出天空一般清雅的气韵。她跟着他,一直跟着,直到贵妃娘娘的宫殿门口。
他转过身,温然浅笑,只说了一句话:“跟着我的人,必须很优秀。”
从此,她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
微风吹起,雨打落花的痕迹留在长廊上。她低头细看,片片杏花陷于泥淖。抬眼望去,此时桃花正盛,泛起一片迷蒙的云霞。
杏花开尽桃花飞。
时移世易,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