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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女儿楼之石榴红-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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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六从客院出去,并没有挨着院子搜寻,而是通过对整座庄园的布局判断出十一郎最有可能在的院落,才按着那个方向潜行过去。

她自然不会认为那个侍婢临走之前的警告是虚言恐吓,因此分外小心。无声无息地穿过了三个庭院,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桔黄的灯笼构勒出了整座庄园的轮廓,既显得辉煌华美,却又让人越发感到安静得诡异。

梅六无端地想起了当初与十一郎刚脱离囚禁时经过的桐花镇,这个白日里看着并无异常的庄园竟然让她感到了同样的气息。但是她知道在这一片灯火通明下面有十一郎,有纪十子万他们,还有罗刹夫人以及她的侍婢侍卫,也许还有打理庄园的仆人们,这里并不只是她一人。

她稳了稳神,将那种让人发憷的感觉压下,悄然跃下藏身的檐角,落在一片青桃的暗影中。她在檐下观察了许久,确定了桃林里没有危险才下来。脚一沾地,没敢停留,迅速往桃林另一边的院墙而去。

只要穿过这个院子,过去便是整座庄园的中心建筑群。依罗刹夫人对十一郎的疼爱,断然不会让他住到其他院子里去。就算她判断错了,大不了再回头挨着找罢了。

第二十五章 (3)

刚走到桃林中间,梅六脚步微滞,抬头往上看去。天上有月,圆圆的月,明净皎洁,与地上的灯火光华相映,一个又一个小孩拳头大的青疙瘩垂在浓密的叶片下,隐隐绰绰。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悄悄地浸进树梢枝隙,仿佛为月娘披上了一层轻纱,平添了一分神秘的风华。

她心中一惊,不是为那突如其来的雾气,而是为那轮天上的圆月。如果她记得没错,此日是四月初五,怎么可能是圆月?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她不敢再停,展开身法向桃树林外奔去。

雾越来越浓,只是几息的功夫,已将月亮遮掩住,只剩下一团苍白黯淡的轮廓,以及如鬼怪般张牙舞爪的桃树枝。

梅六没奔出两步,就觉一阵天眩地转,嘭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再次醒来,最先感觉到灼目的灯光,然后才是微凉的风以及若有若无,但绝对不止一个的人气。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穿着月白底绣大红牡丹的绣鞋,然后是一双天青色素锦靴子……她蓦然抬起头,顺着那双天青色靴子往上,对上一双淡漠的眼。

她动了动,这时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缚,正侧倒在地上,而那个人却隔着五步远就这样看着。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远去,她的眼中心上只剩下那一双淡漠得可使人血液凝固的双眼。

张了张嘴,她好容易才发出声音,然而喉咙像是含着一块麻核,说出的话沙哑难辨:“你……想要我死吗?”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赫然发现,自己那样执着地想要再见他一面,不过是想问这么一句话。

是因为那一段迷失神智的不堪过往,所以他想要她死吗?罗刹夫人能够那样果断地想要致他们于死地,也是因为他完全不在乎吧。这个认知仿佛有一根绳子在绞着她的心,让她生出心灰意冷的念头,想着只要他当面承认他是这样想的,她便从此死心,再不纠缠于他。

听到她的问话,十一郎平静的眼神没起丝毫波澜,让人想为他找借口说不知道晚上的事都难。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闪不避,淡然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梅六脑子一轰,耳朵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再也听不见声音,眼睛兀自瞪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见,包括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她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个身骑白马的青衣少年纵蹄踏花,穿入樱林深处,越行越远。天高云阔,樱如霞蔚,却只剩一片空寂。

直到一阵剧烈的摇晃,梅六才从那五官闭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茫然回过神,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而那个吐出绝情话语的男人果然如之前幻觉中看到的白衣少年一样,已然不见踪影。站在她正对面的是红衣如火的罗刹夫人,面纱遮掩下,一双妙目正充满兴味地打量着她。

手脚仍然被缚着,一个侍女站在旁边支撑着她。梅六闭了闭眼,意外地发现自己情绪出乎寻常的平静,也许放下那个人并不是如想像中那样难。

“怎么说我也相助过令郎,这便是夫人的待客之道么?”她开口嘲讽。

罗刹夫人眼中媚波荡漾,并没有因她的话而出现任何负面情绪,只是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她的身后,笑道:“之前得罪,我本想着明日补偿各位,不料六姑娘竟是等不了,想要去找小儿。这原也没什么,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吃亏的总不会是男子,丫头们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不想十姑娘与你姐妹情深,怕姑娘走差行错,特特地来知会了我们一声,这样我们总是不能不理会的。”她缓缓而谈,倒真不像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般,只是却并不叫人松绑。

一番话入耳,梅六只觉可笑无比,于是她脸上当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冷笑。她不相信纪十会这样做,也不认为她有这样做的必要。循着罗刹夫人的目光,她回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众人暂居的客院,而纪十子万以及奚言豫三人正零零落落地分散在不远处,像是看戏,又像是在与罗刹夫人对峙。

“小十儿,别担心,我不会信她的话。”她刻意拔高了声音,冲着纪十道,想要以此证实自己对她的信任,却没想过为什么纪十会眼睁睁看着她被缚被辱。

“为什么不信?”纪十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一如以往那般娇憨可爱。“本来就是我去报信的。”

梅六脸上温柔的笑僵住,她张了张嘴,想说别开这种玩笑,却终于没说出来,有的事只要稍稍用心一想,答案自然在那里,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为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啊,六姐。”纪十依然笑得天真无邪,但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再会相信她是无害的。

在十一郎说出那句话之后,梅六以为再也没有东西能再让她伤心,然而此刻她却感到一股剧痛从原以为已经冰冻住的心底翻腾起来,连原该已平息的疼痛也似乎被唤醒了过来,让她眼前一片白茫。

“那多谢你了。”她垂下眼睑,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站直身体,紧绷的背脊下意识挺得直直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弯下。

“莫非夫人想一直这样绑着梅六?”凭着之前的印象,她看向罗刹夫人所在的位置,眼中却没映进那个活得像火焰一样放肆而热烈,让她羡慕却再也不会敬仰的妇人。

猗猗绿竹,清清其华,纤姿秀态,碧心无瑕。那一瞬间,不止与她相对的罗刹夫人,还有扶着并同时挟制她的侍婢,以及子万几人都感到了她的改变。

竹本空心,因着无心,所以柔韧难折。梅六昂然站在院子中心,圆月皎洁的冷光将她笼罩其间,即便被绑缚着,也丝毫不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泠泠风致。

第二十五章 (4)

罗刹夫人眸中掠过一抹欣赏,嘴里却道:“六姑娘既然不喜欢此处,那便换一处地方,想必各位朋友都没意见吧。”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刻意看了眼纪十,纪十别开眼,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奚言豫打了个呵欠,兴味索然地转身就走。大半夜被吵起来看了这么一出戏,他与梅六他们本没什么关系,哪里会去关心谁死谁活,谁无情谁又背离。

子万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完全属于别人的家务事,与自己没什么相干,于是随意拱了拱手,无多话地走了,临去前并没看纪十一眼。

罗刹夫人摆了摆手,一个侍婢走上前,与之前的那位一起将梅六带出了客院。

“也许你有背叛她的理由,但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接近我的母亲。”莲步轻移,裙下生花,罗刹夫人来至仍面无表情站在面地的纪十,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一股夜来香的味道扑进鼻中,纪十脸上蓦然漾起甜甜的笑,“姐姐不知道吗,阿嬷收我为干女儿了,哪有女儿疏远母亲的道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而后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我倒忘记了姐姐原就是这样的,一走就是数十年,只管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哪里去理会老母在家思女成狂,以至神智失常,疯癫痴茫。”

如果说那一声姐姐叫得罗刹夫人一阵倒胃的话,那么后面的话便是剜心的钝刀子,让她脸上轻快而讥讽的笑容消失殆尽。她并不是肯轻易吃亏的主,但独独这件事她无法亦不能反驳,甚至稍生辩解之心都会觉得罪恶。长长的眼睫微垂,她后退一步,冷冷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好自为知。”

看着甩袖而去的妇人,纪十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意的笑,转眼变成倔强。人群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夜风微凉,让她浮躁的心平复下来,却丝毫没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在天彻庄的这些年,她为有一立足之地,早已养成了有恩未必报,有怨却必然要偿的心性,哪怕报复之事并不会让她产生愉悦的情绪,她仍照行无误。

目光不自觉落向仍亮着灯的子万房间,她紧了紧拳头,心知这样一来自己在他心中只怕更加可恶了。但是她并没有后悔的念头,她本来便是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哪怕再喜欢对方。

想到此,她走过去轻叩了下那透出光亮的窗。

“何事?”里面传来子万冷淡的询问,窗没有开,显然他清楚是谁。

闻问,纪十垂眼发了会儿怔,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又沉默地转身走了。子万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微感意外,但终究没有多做理会。对于纪十阴了梅六一把这事,他自然不会没有一点想法,但他毕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梅六又没生命危险,他犯不着为她强出头去责骂训斥纪十,而且也没那资格。不过经此一事,他对纪十又多了几分反感和清醒的认识,因占了她身子而产生的愧疚不觉间转成了深深的警惕。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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