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石榴红-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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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六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自受伤以来,她还不曾这样笑过。虽然刚刚恨十二的话刺得她心口发疼,但是却也终于让她感受到了姐妹间相处的熟悉气氛,而不是一味的担心,以及为她心疼。
她是梅六。哪怕现在半身瘫痪,一切皆要仰赖于人,她仍然是那个不需要人同情的梅六。
“四姐,别转了,转得人头晕。待下次再见到小十二,我一定帮你报复回来。”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掩住了眼睛,唇角浮起一抹柔媚的笑,虽然唇色微白,却动人已极。
言四哼哼了两声,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谁让恨十二抓着她的死穴。坐到床边,在梅六的要求下,将她的身体扶高了点,背后垫上软枕。
“四姐,其实我心里难受得很。”半卧在床上,碎发垂在颊畔,那一瞬间,梅六仿佛又变回了见到十一郎以前的那个妩媚多情的青歌,哪怕因在病中,眉眼素淡,依然风姿绰约。“有的时候,只是刹那的犹豫,就可能错失一些珍贵的东西。”她淡淡道,带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十一郎离开的这几日,她一直深陷入自责后悔中不能自拔。她想,如果当时她没有犹豫,没有因为无法抉择而逃避问题,那么十一郎就不会连说都不跟她说一声便悄然上路。虽然她无数次想过放下对他的感情,甚至在他说此生并不相负之后,也无法再像以往那样放开心怀地待他,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直到恨十二的那句情深义重让她赫然醒悟,她犹豫,逃避,只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敢承认在自己心中,十一郎比小汤圆重要。她甚至因此对纪十产生了恨意,恨她不早告诉自己小汤圆的消息,恨她逼自己不得不做出抉择。
“其实,还有选择的机会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不用再看不清自己的心,也能让被选择的那个人知道他对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有多重要。”梅六释然了。她想就算她选择了十一郎,也并不就代表着小汤圆不重要,其实若她早一点正视自己的心,还有时间想出更妥贴更安全的办法解决此事,哪怕请出主子,而不是落到现今这样只能无力等待的地步。只是那一刻她钻进了牛角尖,错过了机会。
言四骂人会,开解人却不会,因此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端个茶递个帕子什么的,在她看来,只要能说出来,便不是问题了。而且梅六的那些感悟,对她不是没有触动的。
“四姐,主子在么?”梅六想,大不了厚着脸皮请主子出马,把十一郎逮回来。
言四摇头,微感不忍,道:“主子去帮鬼怜姑娘寻找落族之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要是主子在,你还不得被剥下一层皮,哪能像这样安安稳稳地伤春悲秋!”
梅六眼神微黯,却轻笑道:“那可真是……幸运啊!”
如此,便只能等待了。
第三十九章 (2)
十一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强暴了那个姑娘,却反受她精心照顾,不舍不离;在梦里他杀了很多人,还为武林人士所追杀;在梦里他看到了以为已经亡故的母亲,以及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在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那个痴心待他的女人,并最终害得她腰骨尽碎半身瘫痪……
无声地叹口气,他缓缓睁开眼,心知那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只是因为身体被蛊虫控制,才让他有一种似幻似真的感觉。
“醒了?”旁边传来一个明净温和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陌生,之前并不觉得,此时听到耳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安心的感觉。他顺声看去,在见到明昭温煦的的笑脸时,下意思地回了个浅淡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疏冷的微笑。
一向遇事不惊的明昭出乎意外地愣了下,而后笑容更加灿烂,“没想到这一遭入山,十一兄倒是多了几分人气。”他从见面起便觉得十一郎身上有股违和感,而事实证明并不是他的错觉,毕竟在经过两头火焰兽的夹攻之后浑身上下竟无一丝烧伤痕迹,只这一点便知其身上有着古怪。可惜在十一郎沉迷的这段期间,他曾趁机为其做过一次彻底的检查,除了发现对方身体肌肉经脉有异于常人的坚韧以及内力浑厚无匹外,竟是无其它发现。
听到他的话,十一郎没有回答,而是闭目感觉了片刻,确定帝皇蛊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一股极为复杂的感觉浮上心头,也说不清是悲是喜,是释然还是惆怅。
“我睡了多久?”他从床上坐起,这时才注意到身体内充满了力量,并没有意料中的烧伤后灼痛以及活动吃劲,不由垂眼看了下与那异兽接触最多的手掌,只见皮肤完好,五指健全,一时也不由得茫然,搞不清在那山洞中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一场大梦。
“不长,十天。”明昭笑眯眯地说。
十一郎一震,也顾不得再去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急急问:“可曾取得月色兰?”
“怎敢让十一兄白白舍身?”明昭见他这样着急,忍下了因为心情大好而生起的捉弄心,指了指床头摆着的寒炎玉盒。
十一郎伸手拿过,一股寒意沁骨而入,打开时却感到炎热扑面,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棵鲜艳欲滴的玉叶兰草,分了两个花枝,开着火焰一般的花朵,紧绷的心松了下来。
“我所要之物已取出,这寒炎玉盒可暂借于兄,但望安然送返。”不等他开口求借,明昭先一步提出了此事,丝毫不让人为难。
十一郎心中感激,却没有道谢以及说任何保证的话,只是一抱拳算是允诺。当下不再耽搁,问清向导何在,便即起程返回罪恶之城。
当连赶数日路程,再次看到罪恶之城时,十一郎心中竟无端生起了近乡情怯的感觉,想到里面的那个女人,他就觉得心慌气短,手心冒汗,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对于他来说,两人真正相处的感觉还止于越者渡,听她说是故人时的惊讶,看她哭得不能自已时的无奈,还有他们不听劝告擅闯越者渡时的烦躁不悦。至于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是有些恼怒,为所遭的无亡之灾,但更多的则是羞愧和无措。一个女人已将身心尽付与了他,他要怎么做才能不算辜负?
虽然心中踌躇,但是却没有时间给他犹豫,马蹄溅尘,转眼便进了城,直奔城主别院。
一早就有人等在门口,接过他们的马,向导自去复命,十一郎则手持寒炎玉盒,大步向六合院走去。尚未靠近院门,便已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他脚步微微一滞,而后又恢复如常。
此时暑气正盛,便是已日薄西山,依然炎热不减。梅六正懒懒地躺在院中凉棚下,漫不经心地听着言四和绿眸美人南宫五说笑,十一郎身影刚一出现,她便注意到了。从那一刻起,她的眼睛便再没能离开他。
“我回来了。”直到耳边响起他温和纵容的声音,她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言四等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凉棚下只剩他们俩人,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你回来了。”她张了张嘴,却几乎是重复了他的话,满腔心绪不知要如何宣泄,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舍放松半丝半毫。
“我不该没对你说一声就走,以后再不会这样。”十一郎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拨了拨她颊畔的碎发,低语。在她伸手像是急于挽回什么似的抓住他的那一刻,他心中所有的顾虑便都消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嗯,以后……不要这样。”梅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欢喜而满足地看着他,连他所发生的变化也没察觉。
见她这样,十一郎暗自叹了口气,知这时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于是不再多言,将寒炎玉盒放到她旁边,一丝清凉之意由此弥漫开,减去了不少暑意。
梅六自他离开后便再不能安眠,心中纵是有再多的担忧焦虑,也没办法对着姐妹们说,只能日复一日地自我煎熬,此时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心中安定下来,又无热气相扰,不觉便睡沉了过去。便是睡过去,手仍然紧紧抓着十一郎的手。
十一郎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伸指抚过凉枕上憔悴却更显清丽的面容,半晌抬头,只见斜日半沉,天如净水,浮云似烧,心中宁静一片,疲倦尽扫,这时方知被人如此惦念依恋是何等幸福之事。他错过良多,唯有日后加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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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挑明以后,纪十偶尔也会想起子万说跟他回奢香的话,若一时觉得可笑于是抛之脑后倒也罢了,然或有心动,便会生起恼怒,为自己的不争气,也为他的可恶。
既然不喜,又何故来挑惹?回过味后,她不免烦躁起来,心中暴戾蠢蠢欲动。但毕竟事已过去,总不能再重提,显得她有多在意似的。尽管她确实很在意。
不得不说,对于心中所在意的人,她还是在不自觉中多了几分宽容,如梅六,再如这子万。若是旁人,她必不至于如此烦恼忍耐,且无论能力是否足够,便是使上两手阴招就算弄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但是现在她却只是暗怒,想着他护送之情,于是将自己的底线往下又压了压。
也许是认定纪十已死,又或许在忙着重立少主的事,总之,一路上并没遇到找麻烦的事,几人十分平顺地到了蔚城,让心中期待发生点什么的奚言少华极为失望。
在一家客栈定下房间,扔下几人,纪十便去找了女儿楼的暗线,将自己在此地的消息传了出去,只等梅六的到来。回来时想到那个吃货,顺手买了几斤烧驴肉,一只香酥鸭,一大包卤味,以及几样品香居的出名点心。
大包小包拎着回客栈的时候,原本极怕子万的奚言少华竟然在向他询问奚言豫的消息,大约是想着分开在即,怕错过时机。也许以前因为受着身边人的影响,奚言少华一直瞧不起奚言豫,但是自上次的事发生后,他心中那根分辨事非的尺子便立了起来。在他看来,无论出生如何,奚言豫都是他的兄长,且为家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所以,关心一下兄长近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子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