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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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忌坐在车里,卷起一侧窗帘,微笑着看着姑苏城中的情景,范蠡坐在另一侧,不失时机地向他汇报着变法革新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问题地建议。
“大王。庶人、工商和奴隶是吴国子民最基层的构成。庶人以农穑为业,所得除了缴纳税赋,还要承担徭役。民,在一国之中最为重要,我们目前减轻民之徭役赋税,低价提供各种生产工具。广泛招收各国移民,划辟荒地,鼓励开垦,种种利民措施执行的还是不错的。”
“嗯,工商呢?”
“从商务工者,现在很多还是刚刚从业,所得尚不足以养家糊口,因此,其家眷仍须耕种朝廷颁发的土地方能生活。原来的界定,是从商务工者,其一户按工商业者纳税。现在看来,这样做会使许多刚刚从业者难以承受,故此有司人员正在重新进行界定,对那些刚刚从事工商者,按丁计商税,其家人仍按农人纳税、服役。”
庆忌嘿嘿一笑,说道:“一家两制,嗯。应该这样。灵活一些,哪怕统计起来、管理起来要多费些功夫。事情做细一些总是于民有利的。”
庆忌说着向窗外伸出一只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掌心,雪花迅速融化为几滴晶莹的水珠。有几个投掷雪球地少女,一枚雪球投偏了,打到了庆忌的王车上,武士举起长矛,向那几个少女恐吓地瞪眼,那些少女却不害怕,向他们吐吐舌头,扮个鬼脸,然后雀跃着向她们最和善亲民的大王招手。庆忌向她们笑了笑,也向她们招了招手,害得那些少女几乎幸福的昏倒。
范蠡也笑了:“大王时常行于市井,这些女孩子都不知畏惧了。大王,关于工商业者,臣尚有一事,亦是吴国旧制,需要大王决定才能更改。”
“讲!”
“是,工商业者,一旦登记在册,身分世袭,不能随意改变职业。这样一来,有些想从工商者便望而却步了,而一些正在从事工商行业想要改变身份的人,又苦于他们现有的职业难以变更……”
“取消这一条!”
庆忌打断他地话,说道:“从事工商者,其中许多能工巧匠和善于经营的人发了大财,他们或者本身极具才华,或者有了条件之后,使子孙饱读诗书,有从仕为官的能力,却囿于身份不得发展。吴国唯才是用,唯才是举,不计出身,这一条旧规一定要取消。”
“是,臣拟出细则之后,再请大王过目。此外,就是关于奴隶的事了。遵照大王旨意,臣拟出了详细的规定,今后不得买卖奴隶,亦不得自卖自身为奴,现有奴隶,家主可以其从军服役来抵扣税赋,而从军服役立功者,朝廷取消他的奴隶身份……种种措施齐下,应可尽快把其中一部人转化为庶民。
如今私家和官府中都有很多奴隶。臣妾或仆、竖一般多从事家内服役,而牧、圉则是专管牧放牛马地奴隶。官府中则有一批具有手艺的奴隶,私家的奴隶要转为庶民要缓缓而行,官府的奴隶则只在大王一句话。但目前处处用钱,如果马上把他们全部释为庶民,那么今后需要他们做工,就要付出大笔的工钱,目前来说,对我吴国财政不啻于雪上加霜。臣的意思是,可待朝廷情况好转之后,再转化他们的身份。”
“当然可心,万事操之过急的话,好心也会办坏事。释奴为民,一是为了不再出现家奴上万,动辄化奴为兵威胁朝廷统治的世家巨族;二是增加农工商地从业者,增加耕种壮丁、增加征兵基数、增加朝廷税赋;一切以吴国的稳定和发展为标准,现在不适合执行的,就算是寡人的命令,也可以改变。”
君臣二人一路谈着进了王宫。到了议政殿,舒克和申生两个贴身寺人抢上来为大王和范少宰扫去袍上积雪,二人进了殿中脱靴落座。
殿中四口大铜鼎,里边炭火正旺,烧得大殿上暖融融的,庆忌叫膳房送来些吃的,与范蠡一同进餐,二人随口聊着天,这顿饭即将吃罢,一名侍卫匆匆上殿,递给庆忌一封密函。庆忌放下筷子,打开信看完,嘿嘿笑道:“鲁国孔仲尼在夹谷之盟上大开杀戒,弄得齐国国君灰头土脸,这番工夫没有白废,鲁国国君力排众议,正执意要提拔他为鲁国大司寇呢。”
范蠡笑道:“孔丘此人素有贤名,而且不畏权贵,夹谷之会又显出了他的杀伐决断。凭心而论,若是做个主掌刑律的大司寇也是应当的,只是三桓未必肯放手,如今就看鲁君有多大的决心抗拒来自三桓地压力了。”
庆忌一笑:“以寡人之见,孔丘最适合做地官是太史,其他的嘛,都要差一些。”
太史,在夏商周三代是史官和历官之长。掌管起草文书、策命卿大夫、记载史事、兼管典籍、历法、祭祀等事,而且还管理学府教育。
庆忌说到这儿,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有关孔子地记载,孔丘由大司寇而摄相事,朝政,七日而诛少正卯,戮之于两观之下,尸于朝。他记的不是这么清楚,但大致是这个意思,好象孔子的学生子贡还为此责问过老师杀人的理由。
不好,孔丘与少正卯是鲁国两大闻人,孔丘主张复古,少正卯主张革新,正是天生的死对头,而且孔丘在少正卯手上没少吃鳖。如果孔丘仍按历史进程做了大司寇,会不会公报私仇诛杀了少正卯呢?
第252章 雪后觅芳踪
庆忌起身行至殿外,站在长廊下望着密密落下,轻盈飞舞的雪花仔细思索半晌,自言自语地道:“孔丘升任大司寇的事十有**能够成功。”
范蠡随出殿外,站到他的身侧,一听此言便问道:“大王依据何来?”
庆忌分析道:“第一,姬宋在孔丘辅助下,近来声势大涨,而三桓却因家臣造反,势力有所削弱,再加上夹谷之盟中姬宋君臣的表现十分出色,三桓找不出明确理由反对;第二,寡人遣使向季氏、叔氏求婚,季氏虽迄今尚无明确表示,不过对于鲁君的示意,他同样没有答应。鲁君与三桓虽然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可他们是一根藤上的瓜,休戚相关,共损共荣,在这种内忧内患的关键时刻,他们君臣非不得已是决不会失和以予外人可趁之机的,因此季孙意如很有可能在任命大司寇一事上向鲁君做出让步,以修补彼此关系上的裂痕。”
“大王分析的有道理。”范蠡捻着胡须,困惑地道:“不过……一个鲁国司寇的位置而已,何以大王对此事如此关庆忌道:“孔丘一旦上位,十有**会诛杀少正卯,此二人嫌隙之深,寡人曾亲眼目睹,寡人怜惜少正卯是个难得的人才,不想他就此死去。”
“少正卯?”范蠡一怔,随即恍然道:“臣也听说过此人之名。此人与孔丘并列为鲁国两大闻人,他与孔丘一样时常聚众讲学。在鲁国极具声望。孔丘主张复古周礼,此人主张变法革新,孔丘倡礼,此人倡法,两个人时常针锋相对,那是一定合不来的。不过此人从无恶行,又是大夫的身份,岂能轻易处置。孔丘素有贤名,会仗公权而报私怨么?”
“人无完人。而且,如果一个人自以为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给国家选择一条正确地道路,他就不会为此羞愧,说不定还会被他自己所感动,认为他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王,此言……何解?”
“哦……,意思就是说,有些善行目的,必须要用不义的手段才能办到。因此做那事的人即便做成了这件于国于民有利的大事,他个人的声名利益却会受到损害,因此许多想行善地人会望而却步。可是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我不去做,谁去做呢?”
庆忌笑了笑,轻轻说道:“有了这种自我牺牲成就大义的心理。即便受人指责,他也不会羞愧的,说不定还会因为他的高尚而自我陶醉一番,问题是如果他的手段固然不义,所达成的结果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呢?”释迦牟尼比老子小五岁,孔子比释迦牟尼小十五岁,释儒道三教圣人此时名气虽然很大,但是都还未成正果,佛教传入中国还有几百年时间。庆忌不想对他多做解释,转而问道:“以范卿之见,治天下,法与礼,何者为重??”
孔丘是理想派,范蠡却是实用派,若要他来选,自然会选择法治,是以范蠡毫不犹豫,立即回答道:“自然是以律法章程作为子民行动的准则。”
庆忌微笑点头道:“好利之心是人地天性。而道德之风却在于后天的培养。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具备足够的道德,那就唯有以法约束。使他们知道一旦违犯了既定的规则,他们会付出比所得更大的代价,才能使不愿意遵守基本道德的人中地大多数,也只能去遵守这个规则。赤忠治法,迄今毫无进展,荆林在东夷,手下又缺良将,寡人很想让赤忠重新带兵,若是有少正卯来接替他的职位,那是最好不过。”
在庆忌看来,仁义道德是周礼的核心,却不是周礼的发明,而是对人类社会形成后的传统美德的一种归纳和提炼。道德不是儒家地专利,世上没有周礼之前,有比干之忠,亦有费仲之奸;儒家不受重视时,有蒙恬之忠,亦有赵高之奸;待到周礼儒术倡行于天下时又如何?照样有岳飞之忠和秦桧之奸。忠于奸,道德与非义,这些现象不会因为儒家的存在与否而消失或产生,治理一个国家的保障,是法律和制度。他的手下没有对法进行过系统研究的人,少正卯做为法家先驱,正是他急欲求取的人才。
庆忌叹道:“可惜,我们现在对鲁国鞭长莫及,如果少正卯无恙,他不会来我吴国。若是他真的有了事,我们想救也来不及了。”
范蠡略一思索,说道:“大王既看重此人,我们不妨做些努力。若能救得他性命固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没有损失。”
庆忌摊手道:“寡人在鲁国只有一些耳报斥侯,如何及时救他性命?”
范蠡微笑道:“不是还有小蛮姑娘和摇光姑娘吗?两位姑娘在关系到整个家族前程的婚姻大事上做不得主,却不代表她们在各自的家族事务中毫无影响,若是她们能让季氏、叔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