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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镇魂调-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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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肖像这片蜜瓜许久,因虢国夫人也喜爱,一直不敢动它。好不容易虢国夫人走了,才敢据为己有。心心念念盼着的东西到了手,自然格外珍惜,非尝个彻底不能慰相思之痛啊!”

皇帝被他惹得哈哈大笑:“一片瓜而已,先前同一个你也吃过了,还不是一个味道。卿这番话叫不知前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你说的是哪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哩,谁知竟只是一片蜜瓜!”

菡玉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胃里那股凉气愈发重了,整个人都想瑟缩起来的,缩成一团、一点,不必被他放肆的眼光侵略。

皇帝突然道:“哎呀,你别尝个彻底了,快点吞下罢,二姨又回来了。”

楼梯上咚咚两声,虢国夫人去而复返,却是蛾眉深蹙,面带愁容,走到御座前拜道:“陛下恕罪!”

皇帝急忙问:“二姨,是玉环她还生我的气么?她还是不肯见我?究竟为什么原因,二姨可问她了么?”

虢国夫人道:“贵妃怎敢如此冒犯陛下。她今日三番两次推托,不来见陛下,是因为……陛下先饶恕贵妃罪责,妾才敢说。”

皇帝连道:“无罪无罪,二姨快说。”

虢国夫人这才说出来:“是因为贵妃不慎将陛下赏赐的黑珍珠链弄丢了,怕陛下责怪,才不敢来见驾。”

这黑珍珠项链由三十六颗南海黑珍珠串成,颗颗浑圆饱满,最大的那颗大如鸽蛋,十分稀有,本身已是价值连城。当初贵妃因妒触怒皇帝,被送归堂兄宅第,贵妃剪下一缕青丝,自陈“金玉珍玩都是陛下所赐,不能献与陛下以为纪念。只有头发是受之父母,可以将它献给陛下,以表诚心。”皇帝见发大恸,立即将贵妃接回宫中,恩宠愈隆。当日赏赐贵妃的珍玩中就有这串黑珍珠项链,贵妃言其色类乌发,格外珍爱,相当于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皇帝一听也皱起眉头:“何时弄丢的?只要是在兴庆宫内,总能找回来的。”

虢国夫人道:“就是今日上午,妾与右相觐见贵妃,贵妃那时就将珠链放在梳妆台上,与我二人在厅中闲话,再回去时就不见了。”

杨昭也道:“臣也看见贵妃手持珠链把玩,后置于桌案,引臣等到厅中。我们前后说话也不过半个时辰,只怕是被哪个贪财的宫人顺手牵羊。”

皇帝大怒:“宫里居然出了窃贼,连朕与妃子的信物也敢偷!”立即摆驾去贵妃宫院,要亲手揪出这个大胆的窃贼来。

贵妃身边的几个宫女内侍自然嫌疑最大,盘问许久也没有结果。贵妃暗暗垂泪,更让皇帝铁了心要查出盗贼追回珠链,好让贵妃展颜。于是令高力士封锁四门,带领禁军护卫一一搜查兴庆宫各处和宫人住所,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珠链找回来。

链子没找到,却捅出另一件大事。侍卫搜至内侍辅璆琳处,竟从他箱柜中搜出大量奇珍异宝,价值千金。辅璆琳一个小小的内侍太监,又不太得宠,怎会有如此多的财宝?皇帝震怒非常,审问盘查,辅璆琳受刑不过,承认这是安禄山所赠。

原来辅璆琳奉旨至范阳探查安禄山时,受安禄山重贿,回来大赞安禄山一片赤心,皇帝才撤了征安禄山入朝为相、贾循等三人分领东北三镇以分安禄山之势的制书。如今揭露出辅璆琳受贿,安禄山用心堪疑,(奇*书*网。整*理*提*供)再加上这回献马之事,皇帝终于对安禄山起了疑心。

于是接纳菡玉之策,命中使冯神威带着手诏前去告谕安禄山,夏季不宜献马,沿至十月天凉之时,由朝廷派给马夫,不劳范阳镇边军士。怕安禄山因而生疑,又在诏书中说,皇帝在骊山为他新建了一座温泉浴池,十月时大约能完工,届时正好赏赐于他,君臣同乐。

菡玉随杨昭一同离开兴庆宫时已是落日时分。两人从兴庆门出,行经小桥流水,他突然停住脚步,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往河里扔去。

“相爷!”菡玉止住他,“这毕竟是贵妃的爱物,有非凡的意义,相爷日后寻个机会放回去就是了,何必要扔了呢?徒惹贵妃伤心。”

他攥紧那串珠链:“原来你也知道这东西对贵妃有非凡的意义,丢了会伤心。当初你把我送你的玉佩扔进水里时,怎么没见你有半点犹豫?”

菡玉道:“相爷,这怎可相提并论,这串珠链是陛下和贵妃的定情信物……”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急忙住口,再不敢抬头正视他。

“定情信物?”他冷哼一声,收紧五指,那串珠链被他扭曲地捏在掌中,丝线受不住力道,啪的一声崩断了。他伸出手去,探到桥外,手一松,断了线的珠子便扑落扑落掉入水中,消失无踪。

菡玉阻止不及,也不知该如何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些珠子一粒粒从他手里滑下去。她愣愣地看着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开去,越来越浅,终成平滑镜面,了无痕迹。

他拂袖转身,走了两步,见她还呆呆地看着河面,沉声道:“还站着干什么?你再怎么盯着看,它也不会回来了。”

再怎么看,也不会回来了。他说得没错,不会回来了。她按住胸口,犹记得当初那块玉雕的莲花挂在脖颈中时,温润的玉石熨着心口,隐隐的似有所期盼。那期盼是如此短暂而虚妄,犹如日光下的水泡,霎那绚丽,顷刻便破碎了。

“相爷,下官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府衙办理,从南门走更近些,就此拜别相爷。”她躬身一揖,转向南走。

“等等!”

她停步转身,恭敬地问:“相爷还有何吩咐?”

他追上来,声音放软:“都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办不迟。此处回家也就三四里路程,还是回去罢。来回府衙一趟,天就该黑了。”

她回道:“下官不比相爷,日理万机仍游刃有余。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做,拖拉只会越堆越多。夏季日长,离天黑还早得很。要是来不及赶回去,府衙内也有地方暂住,不劳相爷挂怀。”

他忍住恼怒:“你都多久没回去住了?”

她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避重就轻:“多谢相爷关怀,下官虽时常夜宿府衙,但从不超过戌时就寝,并非为公废寝忘食,相爷无须为念。”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一封你的信,在门房存了许久也不见你去取,我便帮你收着,今日才有机会交转。”

菡玉不料他突然说起这事,倒显得她刚才有些欲盖弥彰。她接过信来,一眼便认出信封上那稚嫩的字体是出自小玉之手。她稳住神色,翻过信封来看了一眼背面。

他哼了一声:“我没拆开看过,不必检查了。”

她略感尴尬,将信收起谢过。走出老远,转了弯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孩子的字写得歪斜潦草,薄薄一张纸,却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娘!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往南边去,到一个离李(澧)阳很远、天气很热、有力(荔)枝的地方来做官了!是个很小的官,总有人来欺负我们。爹还不许我告诉你,我是偷偷给你写信的。他会不会真有事啊?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背触到冰凉的石柱。七月的天里,暑气蒸腾燠热难当,她却只觉得周身寒凉,如入冰天雪地。夕阳西沉,最后一线红光也没入天边,仿佛地下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拽着它拖着它,不可抗拒。她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以改写命运,可是无论是社稷的前途还是个人的命数,从大到小,一切都像这按轨运行的太阳一般,东升西落,不因人力而改变。

二一·玉缱

夜里突然起了风,乍然寒冷。丫环梅馨被裴柔从床上揪起来,让她给相爷送被子去。梅馨抱了一床薄丝被,一边打哈欠,一边借着亮月穿过花园。走近相爷书房,却看到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也往书房那边走。她以为是杨昌,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去,想着把被子扔给他带过去,又省了不少事。

走近一看,却是两个人,提灯笼的是明珠,身边白衣的青年是吉少尹。梅馨因裴柔的缘故,对府里稍有些姿色的丫环都提防着,和明珠生疏得很,当下有些失望,转身绕过她们。

倒是明珠先叫她:“原来是梅姑娘,这么晚了还到这边来。”

梅馨便随口应了一句:“还不是裴娘子的吩咐,让我给相爷送被子来。”一个哈欠忍不住,当着明珠和菡玉的面便打了出来,她也不以为意。

明珠笑道:“夜里寒凉,也难为梅姑娘了。我家公子正要去找相爷,梅姑娘若是不嫌弃,明珠可为梅姑娘顺道携去,姑娘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若是明珠单独一人,梅馨决计不会答应,但看她是陪着吉少尹,也是少尹要去见相爷,便没有起戒心,口中还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少尹呢……”

“顺道而已,有什么麻烦的。”明珠伸手就去抓那丝被,梅馨半推半就,也就让她拿了过去。

等梅馨走远了,菡玉才问:“明珠,你今日可真热心,为何非要揽这差事?”

明珠吐吐舌头:“就知道瞒不过公子的眼睛。公子,你既然有求于相爷,这时候给他送床被子去,相爷高兴了,不是更好说话么?”眼看已绕到书房院门前,她嘻嘻一笑,把被子塞到菡玉手中。

书房前只有杨宁守着,怀中抱一把长剑,远远地站在院中,像一棵立在风中的树。他看见菡玉,只颔首为礼,身形动也不动。

菡玉站在门前,犹豫再三,仍下不了决心敲门。如果不是明珠还在一旁看着,只怕她真会突然掉转头跑回去。杨宁看她一眼,仍是冷冰冰的不说话。

忽听身后有人问道:“吉少尹,你是来找相爷么?怎么站着不进去?”却是杨昌,手里捧着个托盘。

明珠道:“公子是有事要求见相爷,时候已晚,怕相爷怪罪。杨大哥,你给通融通融呀!”

杨昌心道,吉少尹要见相爷,哪需要他通融呀。他扬了扬手中托盘:“相爷还没睡呢,我正要进去送这莲子羹,少尹随我一同进去好了。”

菡玉点点头,捧着被子跟上。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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