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鲁平奇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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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畜生!我要请你等一等!”
焦躁过一阵之后,他陡然想起:哎呀!那张倒运的画,不知怎么样了?该不会那样快地就生问题吧?想到这里,他马上记起了旧小说里所常常提到的所谓“调虎离山”的字样,他觉得不能再耽误。他慌忙按着电梯的铃,再由六层楼上下降到三层楼。
在电梯内,那个司机向霍桑看看,他疑惑这一位服饰庄严而神气不很镇静的绅士,已发明了一件都市中的新型消遣,他是不是已把电梯当作了汽车,而在举行夏季的“兜风”呢?
回到三百四十九号房间,只见这屋子里静悄悄的,依然无形保持着前半句“盗银壶”的幽默的姿态。主要是那柄“银壶”并没有被“盗”!这使霍桑把一颗从电梯中提下来的心,重新缴纳进腔子。可是,当时他的擂鼓那样叩门声和他的仓皇不定的神色,却已使那位胆小的收藏家和那个狐狸脸的苏州朋友,大大吃了一吓!
当晚,霍桑就住在他所特辟的那间三百五十二号的卧室中,并没有回归他的爱文路的寓所;这必须归功于那位木偶先生的无形挽留。
在床上,他像拨算盘然那样的拨动着脑细胞。他在想:——
自己今天,会突然会晤到这位神秘的木偶先生,这真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那位木偶先生,会认出自己的面吗?
看他的悠闲的样子,他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的面目吧?
如果真的不认识,他为什么又在电梯里面躲闪似的兜着圈子呢?
假定他已认出了自己的面目,那么,也许他已大大地吃了一惊,因而在电梯内,临时演出大套的魔术。
有一点完全不可解,他为什么要把他的临时的造像,高供在那成衣店的样子窗里呢?——霍桑觉得找不出那个答案来。
最后,他记起白天的一番对话,记得那个胆小的收藏家曾说:“他——这位独脚的侠盗——手下,共有一千多个羽党,也从来不曾见到他们的首领,是个怎样的人物!”
霍桑从以上的几句话里,找到了一个特异的结论:鲁平所以设置那座木偶,是让他的党羽们,可以认出他临时的化装的面目。
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的答案了。虽然这答案似乎太离奇,而也有些近于牵强。但是,除了以上这一个离奇而牵强的答案之外,还有什么更适合的理由呢?
总之,这一晚,霍桑的脑壳,已代表了那家成衣店的样子窗;他让那位木偶先生,在他的脑膜上整整跳了一全夜的回旋舞。
有一点是可以决定的,霍桑想:无论如何,那家小小的西装成衣店,必定是那位“侠盗”先生的一个巢穴,那是无疑了。他记得,不久的过去,全上海的那些警探先生们,曾倾其全力以搜寻这“侠盗”的巢穴。他们等于一队被枭首的苍蝇,曾在四下乱钻乱撞。结果,他们像在北冰洋里捕捉热带鱼,连一个小水花也没有找出来。现在,他若将他自己的发现,报告了官厅,请求到一纸搜捕证,而把那家成衣铺子包围起来,这样,至少可以捣毁那位“侠盗”先生的一个巢穴;同时也至少可以抓住他的几个羽党,也是一件快意的事。然而不妥,照这样办,拨动了“草”惊走了“蛇”,那似乎是件非常愚蠢的事!还是别寻妥善的方法。
最后的决定,他放弃了那个包围成衣店的策略。但,无论如何,他要再到那个木偶的公馆里去看一看,以便找些补充的线索。
第二天一早,第一件事,他先到三百四十九号中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以十分郑重的姿态,警戒着韩祺国主仆二人,他说:他已查出鲁平的羽党们,已混进了这旅馆。因之,他们万不能让无论什么人,随便闯进这间屋子来。说完,他仍以最悠闲的绅士态度,踱出这东方大旅社,而再度去拜访那位木偶先生。
这位中国旧官僚式的绅士,他又怀着他的鬼胎,小心而恭敬地走到了那位“洋大人”的“写字间”之前。可是,抬头一看,他呆住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原来,这里已有一些簇新的花样发生了。
怎么?木偶先生公出了吗?——不是的。
窗子里的木偶先生并没有远离他的职守,但是,他已换了一种新的姿态。呵!他像我们这大都市中的“大人先生们”一样,面目非常之多!而其摇身一变,也非常之快!今天,他不再穿着昨天那种卖肥皂的西装,他已换上了很漂亮的一套。裤缝,烫得挺而且直;几乎可以代替一支密达尺。皮鞋,擦得如此之亮,简直闪耀得使许多狭窄的眼睛睁不开。他的“尊容”,已经过美容院的着意修整,小胡子也早已剃去了。他的葺理得可以和女人比赛的头发,好像隔着玻璃也能闻到美发浆的香味。——并且,他大约还曾服过什么高效率的返老还童的补药。你看:仅仅一夜之间,他竟变得这样的年青白皙而俊俏。在他襟间,齐备着康乃馨花,小绸帕,与舶来品墨水笔。他的一手,以最优美的姿势拈着一支品质最高贵的烟;另一手臂间,却“神气活现”地挟着一册厚得足使乡下亲戚看着发呆的烫金字的所谓“外国书”——虽然并没有人知道,这本书的内容,是否真有艰深的文字?抑或仅是吓吓人的“无字天书”?虽然更没有人知道,这位木偶先生,他是否认识这本书中的艰深文字,抑或仅是书中的文字认识他?——总之,他这绣花的“fashion”,却已十足具备着一般夹铜大学生们在周末例假中打扮好了上公园或咖啡座中会爱人时的种种必要的风度。——呵!他今天变得聪明啦!对呀!他必须改变如此的作风,那才可以使那些被高供于“三公司”玻璃窗内的所谓前进的异性偶像,把他们描黑了的眼圈,对他一五一十地抛过来呀!简单些说吧,今天的木偶先生和昨天的木偶先生已完全变了一个样。如果说,昨天的木偶先生是属于“卓别林”式,那么,今天的木偶先生,却已变作了一个“罗克”型。
窗外的霍桑,睁大了敏锐的眼,从双层的玻璃中间向这木偶,细看了半晌,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特点。就是,昨天的木偶,胸前拖着一条红领带;今天这个木偶,同样也拖着一条红领带;而且,连领带上的花纹,也和昨天一样。霍桑眼望着那一鲜红耀眼的红领带,有个思想在他脑内开始了闪动。他想:隔夜的想念,最初以为太牵强,照现在看,也许有点意思吧?这一条红领带,会不会就是这位木偶先生特地留给他羽党们的又一标记呢?
他又翘起了于右任先生的胡子,向这木偶冷笑:“你这可恶的东西!不管你在进行何等的诡计,无论如何,我已认识你的面目;至少,我已认识你的标记。好吧!我在这里静待,看你把十二条半的妙计,逐一地施展出来。”
这位年轻的老绅士,兴奋地跳上了一辆人力车,在人力车夫拔腿飞奔回东方大旅社的途中,他还在默默地想:“单等那个可恶的东西把诡计施展出来,也许,自己可以‘将计就计’和他玩一下。”他正想得非常高兴,但是,他却没有料到,当前的戏剧的发展,竟迅速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想之外。
第05幕 木偶作有计划的撤退
人力车在这大旅社的商场部分停下来,我们的霍桑先生,也就从这商场的入口,悠然踱进了门,他并不急于回进旅馆,却在这五花八门的大商场中,挥着他的“四点一刻”,东一张,西一望,消磨着他的内心紧张的时间。看他外表的样子,倒像我们在这个大都市中所习见而被称为“某种鱼类”的老太爷;偶尔亲自出门,准备办些东西,回家孝敬他的粘在膝盖上的姨太太一样的悠闲。
他看到那些金碧辉煌的橱窗里,真是一个舶来品的辎重营,许多耀眼的奇光,足够使你衣袋里的几张中国花纸,被吸得自动逃亡出去。
在这个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我们那个大都市中的最优秀的一群,照例,还是一个冬眠状态的时间。因之,这一个贵族化的大商场内,顾客还没有十分上市。霍桑信步走来,前面是一个陈列化妆品的部分,他无意中看到数步之外,一个玻璃柜子,有一个穿西装的人,正自指指点点在和一个柜内的女职员说着话。
第一眼,霍桑看到那个人的背影非常壮健,身上那套西装,裁制得也相当称体。虽然看不见这人的正面;但是,单看背影,可知这人是个很体面的小伙子。
在第二瞬,霍桑感到这人身上所穿的那套西装,其颜色花纹,映进自己的眼内,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而此人头上的一丛乌黑而光亮的头发,那梳理的式样,在自己的视网膜上,也有一种熟稔的感觉。
我们这位老绅士的一颗年轻敏感的心,开始有点震动。
桑霍正对这人,加以较密切的注视,恰巧这时候,这个身穿漂亮西装的家伙,偶尔一旋身,却把他的一个侧面的回影,投进了霍桑的视网。在这绝短的一瞥之中,霍桑虽只看到此人一个白皙的面庞而还没有获得一个较清楚的印象,可是只这一瞬之间,霍桑却已看到此人白皙面庞之下,正有一些鲜红耀眼的东西,在他的墨镜大眼睛边缘上,轻轻掠过去。
呵!一条红领带!
哎呀!当前这个家伙,不就是“适间走访,未获畅叙”的“故人”吧?
奇怪!我们这个狭窄的地球,竟会变得这样的狭窄!想着曹操,曹操就到。这未免太巧了!
这一条神秘的红领带,却使霍桑全身的神经,像装上了一座绞盘那样收紧起来!
霍桑的绅士型的步子,因此不由渐渐停滞,那支手杖在地面粘住了。
如果当前这个家伙,正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他想,那么自己自然应该立刻采取一种适当的动作,再不能让这再度飞来的机会,又从指缝里面漏了去。但是第一点,还需弄弄明白,当前这个人,是否真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万一弄错,那会闹出笑话来。主要的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