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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鞋疑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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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您瞧,长官,那是娼妓呆的地方,至少也是下等娼妓呆的地方。那儿外头靠着工厂。总会有那么十几个人,呆在路边,等着随便什么人想在下班路上匆匆快活一番。”

“连男人也是这样吗?”

“您能不能大声点,长官?除了男人还会有谁玩娼妓?”

“我是说男的娼妓。他们会不会跑到那里去?在那儿,那些玩他们的男人下班路上这么一停,是会被人看到的。这种事好像不会有太多的男人希望朋友知道吧。”

司机想了一会儿。

“他们平时是在哪儿干的?”布鲁内蒂问。

“您指谁?”司机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想再绕到一个玩得出花样的问题里去。

“那些男妓。”

“他们一般在卡普齐纳大街一带活动,长官。有时候也会在火车站。不过,到了夏天会有那么多游客在车站穿梭,;所以在此期间我们总是尽量制止的。”

“这一位是老手吗?”

“这个我不知道,长官。”

汽车向左转弯,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路,接着又右转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两边排列着低矮的楼房。布鲁内蒂低头瞥了一眼手表。快五点了。

一路下去,两边的楼房间距越来越大,而其中的空间填满了低矮的草丛,偶尔还会有灌木丛。几辆废弃的汽车斜在那里,跟地面形成相当夸张的角度,车窗给砸得粉碎,座椅飞出来扔在车边。路边的每幢楼似乎都曾一度围上过栅栏,可如今这些栅栏大都在桩子上摇摇晃晃地悬着,好像那些桩子早已忘了该把它们支撑住似的。

几个女人站在路边,其中两位头顶上罩着大遮阳伞,伞柄插在脚边的泥土里。

“她们知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布鲁内蒂问。

“我想她们肯定知道了,长官。这种事传起来很快的。”

“那她们还要等在这儿?”布鲁内蒂问,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她们总得活下去呀,是不是,长官?再说,被人杀掉的既然是个男的,那她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想她们就是这么看问题的。”司机放慢车速,停在了路边。“就是这儿了,长官。”

布鲁内蒂打开门下了车。热流夹杂着潮气缓缓逼来,把他团团围祝在他面前有一栋狭长而低矮的房子。房子的一侧,四段陡直的水泥斜坡通向金属双扇门。其中一段斜坡下面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屋子上看不见什么名字,也没有任何标记能显示出这是什么所在。单凭那股朝着他们扑鼻而来的气味,就足以不言自明了。

“我想是在后边,长官。”司机自告奋勇。

布鲁内蒂踱到屋子右侧,看见屋后展开一片旷野,便向那里走去。在绕到屋后时,他看见了又一片疲软无力的栅栏和一棵金合欢(它能活下来纯属奇迹)。树荫下的木椅子上,一名警察脑袋耷拉在胸前,睡得正香。

“斯卡尔帕,”司机抢在布鲁内蒂开口之前嚷起来,“这儿有位警长。”

那位警察的头猛地抬起来,一下子就醒了,接着又以同样快的速度站起来。他看着布鲁内蒂敬了个礼。“下午好,长官。”

布鲁内蒂看见那人的上衣挂在椅背上,衬衫被汗水紧紧粘在了身上,颜色已经不像是白的了,而是成了一种淡粉红。“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斯卡尔帕警官?”布鲁内蒂一边问一边向他走过去。

“从那些验尸的走了以后就一直呆着,长官。”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三点钟左右,长官。”

“那你为什么还呆在这儿?”。

“管这案子的巡佐叫我呆在这里,一直等到有个小组来跟工人们谈谈为止。”

“那你跑出来到太阳底下干什么?”那人既无意回避问题,也不愿巧言辩解。“我没法站在里边,长官。那股味道。我刚刚跑出来,直犯恶心。这下子我明白我是不能再跑到里面去啦。第一个小时里我还是想法站住的,可是有树荫的也就这么一小块地方,我就回去弄了把椅子来。”

那人讲话的时候,布鲁内蒂和司机已经本能地挤到了那一小片树荫下。“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小组有没有来跟他们谈?”布鲁内蒂问。

“来了,长官。他们是一个钟头以前到这儿的。”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布鲁内蒂问。

那位警察冷冰冰地看了布鲁内蒂一眼。“我问过巡佐能不能回城里去,可他想让我帮着一道盘问。我告诉他我不行。除非那些工人跑出来跟我说话。他不愿意,可我就是不能再进去了。”

一阵调皮的微风拂过,提醒布鲁内蒂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你在这儿干什么呀?你干吗不上车里呆着?”

“他叫我等在这里的,长官。”那人说话时脸不变色。“我问他我能不能呆在车里——那儿有空调嘛——可他说,假如我不愿意帮着盘问就得呆在这里。”他好像料到了布鲁内蒂的下一个问题,紧接着说,“下一班公共汽车要到八点一刻才会来,来把下班的人载回城里去。”

布鲁内蒂考虑了一下,问道:“死者是在哪儿给找到的?”

那位警察转过来朝栅栏另一侧的一大片杂草指了指。“他就在那下面,长官。”

“谁找到他的?”

“是里边的一个工人。他出来抽支烟,看见这家伙的一只鞋躺在地上——我想是红的——于是他跑过去看个真切。”

“验尸小组来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我在,长官,他们仔细检查了一番,拍了些照片,还把灌木丛附近大约一百米之内地面上的所有物件统统捡走了。”

“去查脚印?”

“我也这么想,长官,可我吃不准。那个发现尸体的人留下了几个,可我想别人的脚印他们也会找到的。”他顿了一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加了一句,“第一个到场的警察也留下了几个。”

“就是你们的巡佐?”

“是的,长官。”

布鲁内蒂朝那堆杂草瞥了一眼,再转回来看着那位警察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回到我们的车上去吧,斯卡尔帕警官。那儿有空调。”然后又对司机说,“跟他一块儿去吧。你们都可以在那儿等我。”

“谢谢您,长官。”那位警察满怀感激地说,同时弯下身子把他的上衣从椅背上拽下来。

“没关系。”布鲁内蒂说,看着那人开始把一只胳膊伸进袖管里去。

“谢谢您,长官。”他又重复了一遍,弯腰把椅子搬起来。

接着,两个人就朝着那栋房子往回走。那个警察把椅子放在房门后的水泥地上,然后赶上了司机。他们俩一起消失在屋子的一侧,而布鲁内蒂一个人朝栅栏上的洞走去。

他蜷下身子,穿过洞向灌木丛走去。验尸组留下的印迹随处可见:他们插标尺、量距离时在地上钻的洞,脚步交错移动时蹭出来的一小堆一小堆的尘土,还有,离草丛更近一些的地方,有一小堆割下的杂草整整齐齐地搁在边上。显然,他们要想靠近这尸体再把它弄出来,还不能让尸体被锐利的草叶边缘划破,就只能把这些草割下来。

在布鲁内蒂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一扇门,接着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嚷起来:“嘿,你,你在干吗?该死的,从那儿走开。”

布鲁内蒂转过身来,不出所料,果然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迅速从屋子的后门朝他这儿走过来。那人见布鲁内蒂仍然观望,并没从灌木丛那儿走开,当即从枪套里拔出左轮手枪,冲着布鲁内蒂大叫:“双手腾空,到栅栏这边来。”

布鲁内蒂转过身朝着栅栏往回走,就像是走在一个摇摇晃晃的表面上,双手向两边伸开好保持平衡。

“我叫你双手腾空!”布鲁内蒂走到栅栏边上时,那警察冲着他大吼。

那警察手里有枪,所以布鲁内蒂就不准备向他申明,自己的手是腾空的,只是没有举过头顶罢了。最终他是这么说的:“下午好,巡佐,我是从威尼斯来的布鲁内蒂警长。你是不是一直在里边听人陈述案情?”

那人长着一双小眼睛,眼神里虽然看不出有多少悟性,却也足以让布鲁内蒂意识到,那人已经察觉自己眼瞅着就要落入一个进退两难的陷阱了。如果要求查看证明,那没准就等于要一名堂堂的警长出示委任状;不提这种要求吧,又生怕不经盘查就听任一个陌生人自称是警务官员。

“对不起,警长,我给太阳照花了眼,认不出您了。”巡佐说,尽管阳光明明是照在他的左肩上。他要是就此打住,倒也能混过去了,还能勉强赢得布鲁内蒂的尊重,可他偏偏还要加上一句;“真够呛,从里头黑咕隆咚的地方跑到太阳底下来。再说。我没料到会有别人到这儿来。”

他的胸牌上写着“布福”两个字。

“好像梅斯特雷这几个星期警长奇缺,所以把我给派来接手这次调查。”布鲁内蒂猫下腰从栅栏的洞里走过去。等他在栅栏那头站定,布福的手枪已经插回了枪套,枪套盖也已关得严严实实。

布鲁内蒂迈开步子向屠场后门走去,布福在他边上跟着。“你从里边的人那儿听到些什么情况?”

“听到的就和我今天早上接第一个电话时差不多,长官。一个叫贝蒂诺·科拉的屠夫,在今天上午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他当时是出去抽支烟。他说,他看见地上搁着一双鞋,就跑到灌木丛里去看个真切。”

“那儿真的有鞋吗?”

“有。我们来的时候鞋是放在那儿的。”听他说话的那种口气,不管是谁都会相信是科拉把鞋放在那里好摆脱自己的嫌疑。就跟所有的市民、罪犯一样,布鲁内蒂对于这种“霸道警察”也是深恶痛绝的。

“打给我们的电话里说,这儿的野地里有个娼妓,一个女人。我接完电话就跑来看,可居然是个男的。”布福吐了口唾沫。

“我收到的报告说他是个男妓。”布鲁内蒂用一种平静的声调说,“还没有人认出他来吗?”

“没有,还没有。我们正在让停尸房的人拍照,尽管他已经给揍得不成样子了。我们还准备让画工来画张模拟像,描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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