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疑踪-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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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在这里。”帕塔说,与布鲁内蒂的目光相遇,“逮捕是秘密进行的。他们将在今晚八点出发。我之所以会知道,只是因为我的一位财政部门的朋友给我打了电话,通了消息。”据布鲁内蒂观察,帕塔的脸上因为心事重重而阴云密布。“如果我打电话警告她,她就会告诉他。那么他将离开米兰,不会被抓祝可是假如我不给她打电话,他们逮捕他的时候她就会在常”他用不着再往下说了,她的名字将不可能不见诸媒体。再往后,不可避免,将出现帕塔的名字。布鲁内蒂注视着帕塔的脸。帕塔在报复心和虚荣心之间挣扎煎熬时,那左右着他脸部表情的种种喜怒哀乐把布鲁内蒂深深地吸引住了。
不出布鲁内蒂所料,虚荣心占了上风。“我想不出一个办法,既能把她引出来,又不惊动他。”
“也许,长官,如果您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的话,您可以让您的律师给她打电话,请她今晚跟律师在米兰见面。那样在警察到达之前,就能把她从——呃,从现在呆的地方引开了——“为什么我要让我的律师跟她谈?”
“或许他会说你愿意谈谈条件,长官?那样就足以在晚上把她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讨厌我的律师。”
“那她愿意跟你谈吗?如果你说你要到米兰去见她?”
“她……”帕塔刚一开口,便又费力地从办公桌边站起来,想不下去了。他走到窗口,也开始默默地琢磨起圣·洛伦佐教堂临街正面的砖墙了。
他在那儿站了整整一分钟,一言不发。布鲁内蒂意识到此刻处境不妙。万一帕塔转过身来承认自己某种情感上的弱点,承认他爱他的妻子,想让她回来,那帕塔以后肯定不会原谅布鲁内蒂竟然会呆在那里听到了这些。更糟糕的是,万一帕塔的弱点和需要在形体动作上也有所表示,而布鲁内蒂又看到了这一幕,那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对目击者实施报复。
布鲁内蒂嗓音平静而严肃,仿佛帕塔和他的私人问题早已从脑海中驱走了。他说:“长官,我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是想讨论马斯卡里的案子。我觉得有些事您应该知道。”
帕塔的肩膀上下移动了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回到桌边。“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布鲁内蒂就用冷静的、只对这件事情本身关注的那种声调把关于联盟及其管理的公寓——其中有一套是克雷斯波的——的那些文件向他讲了一遍,接着又告诉他那笔每月应分发给那些值得援助的人的钱。
“每月一百五十万?”布鲁内蒂刚跟帕塔讲完卡纳莱的来访,帕塔便说,“联盟本应该收多少房租?”
“就卡纳莱而言,应该是每月十一万。在这张名单上,没有一个人付的钱超过二十万,长官。我是说,联盟的账目上号称对于任何一套公寓,他们收的钱都不超过这个数字。”
“这些公寓怎么样?”
“克雷斯波的公寓有四间房,在一幢新式大楼里。我只看到这么一幢。不过,从名单上看到的地址,至少是城里的这些地址,还有房间号码来看,我敢说这肯定都是些理想的公寓,很多都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类似卡纳莱这种情况的、房客用现金付房租的公寓一共有多少?”
“不,长官,我不清楚。关于这个问题,我必须先跟住在公寓里的人谈谈,然后才能查出有多少人卷了进去。我得看看关于联盟的银行案卷。我还需要那些每月应该拿到钱的孤儿寡妇的名单。”
“那也就是需要一道法庭指令,是不是?”帕塔问,他那与生俱来的谨慎渗进了他的声调中。对付像卡纳莱或者克雷斯波这样的人自然没什么要紧,没有人会关心究竟是怎么处置的。然而一家银行,一家银行,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在假设,长官。此事与圣毛罗有某种联系,对马斯卡里之死的调查总把我们引导到他身上去。”或许,如果帕塔不想报复圣毛罗太太的话,他会乐意找圣毛罗本人算账。
“我想那是有可能的。”帕塔说,犹豫不决。
一看到开诚布公地解释说明可能会招致恶果,布鲁内蒂就像往常一样,转而说起谎来。“也许银行案卷是井井有条的,也许银行和这件事扯不上关系,也许这是圣毛罗一个人操纵的。我们只要把银行从事非法行为的可能性排除,就能由着性子对付圣毛罗了。”
这话就足以让帕塔改变原先的态度,倒向另一边了。“好吧,我去请求指令法官给我们下一道扣押银行案卷的命令。”
“还有联盟的文件。”布鲁内蒂冒着风险说。他一度还想再提一次圣毛罗的名字,但是忍住了。
“好吧。”帕塔同意了,但是那声凋显然表明,布鲁内蒂不能有更多的指望了。
“谢谢你,长官。”布鲁内蒂说,站起身。“我现在就动身,找几个人去跟名单上的人谈谈。”
“好,好。”帕塔说,再也提不起多少兴致来了。他又一次低下头对着桌上的文件,一只手深情地抚摸文件表面,抬头看了看,似乎对布鲁内蒂还站在那里十分惊讶。“还有别的事吗,警长?”
“没了,长官,没事了。就这些。”布鲁内蒂说,穿过房间走到门口。他刚走出门,帕塔便伸手去抓电话。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布鲁内蒂接通了博尔扎诺的电话,说要跟布鲁内蒂太太讲话。
咔嗒咔嗒响了几声,又停了几下,保拉的声音才通过电话线传到他耳边。“你好,圭多,怎么啦?星期一晚上我试过打电话到家里找你。你怎么不打电话呢?”
“我一直在忙,保拉,你有没有看报?”
“圭多,你知道的,我是在度假。我一直在读名家名作。《圣泉》很精彩。没出什么事,一点事儿也没有。”
“保拉,我不想谈亨利·詹姆斯”
这话她以前也听到过,但从来不曾带着这种声调。“出什么事了,圭多?”
紧接着,他记起了她在度假时是从不看报的,不禁遗憾自己没有多想想办法早点给她打电话。“这儿碰到了一些麻烦。”他说,尽量轻描淡写。
她猛地警觉起来,问道:“什么样的麻烦?”
“一件事故。”
嗓音变得更柔和了,她说:“跟我说说,圭多。”
“当时我正在回梅斯特雷的路上,有人想要把我们撞到桥下面去。”
“我们?”
“我和维亚内洛,”他说,又加了一句,“还有玛丽亚·纳迪。”
“那个从坎纳雷吉奥来的姑娘?那个新来的?”
“对。”
“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车挨了一下,撞上了护栏。她没有系安全带,被抛到车门上,脖子摔断了。”
“啊,可怜的姑娘。”保拉轻声说,“你没事吧,圭多?”
“我给震了一下。维亚内洛也是如此。不过我们没事,”他努力换了一种更轻松的口气,“没有骨折。”
“我不是说骨折。”她说,嗓音依然非常柔和,却说得急促,不知是因为不耐烦还是因为担忧。“我问你是不是没事。”
“没事,我觉得是这样。不过,维亚内洛挺自责。当时是他开的车。”
“是啊,维亚内洛是会自责的。想法子跟他谈谈,圭多。
别让他空下来。”她顿了一下,又问道,“你想让我回来吗?”
“不,保拉,你才刚到那儿呢。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没事。
我怕万一你在报上看到了,或者万一有人向你问起这件事。”他听着自己在说话,听着自己在故意责备她没有打电话来,没有看报。
“你想让我告诉孩子们吗?”
“我觉得你还是说的好,以防他们听说这件事,或者看到些什么。不过要说得轻一些,如果你行的话。”
“我会的,我会的,圭多。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一时间,他不知道她是指哪一场葬礼——马斯卡里的,克雷斯波的,玛丽亚·纳迪的?不,那只能是她的。“我想是在星期五上午。”
“你们都去吗?”
“我们能去多少就去多少。她加入警队时间不长,但她有很多朋友。”’“那是谁?”她问,无需再把这个问题解释一遍。
“我不知道。等我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后,汽车已经开走了。不过,我到梅斯特雷是去跟一个人会面的,一个易装癖,所以不管那是谁干的,他一定知道我在哪里。要跟踪我们很容易。回来的路只有一条。”
“那么那个易装癖呢?”她问,“你有没有跟他谈过?”
“太晚了。他已经被杀害了。”
“同一个人?”她用他们俩这二十年来逐步培养出的那种电报式风格问道。
“对。肯定是这样。”
“那第一个呢?野地里的那个?”
“都是一回事。”
他听到她自言自语了几句,接着她的声音又回来了,说:“圭多,基娅拉在这里,想向你问好。”
“你好,爸爸,你过得怎么样?你想我吗?”
“我挺好,小天使,我可想你了。我想念你们大家。”
“可你是不是最想我呢?”
“我对你们都一样想。”
“那不可能。你可不能想拉菲,因为他从来不呆在家里。
妈妈整天就是坐着看那本书,谁会想她?那就是说你只能最想念我,对不对?”
“我想这话没错,小天使。”
“瞧,我就知道是这样。这事儿你得好好想想,是不是?”
“对。我很高兴你提醒了我。”
他听到基娅拉电话那头一阵响动,接着她说:“爸爸,我得把你还给妈妈了。你能不能叫她跟我一起去散步?她在这里整天就是坐在阳台上看书。这叫什么度假呀?”抱怨完,她便走了,由保拉取而代之。
“圭多,如果你想让我回来,我会的。”
他听到基娅拉对这个建议大吼一声以示抗议,便答道:“不,保拉,用不着。真的。我尽量在本周末上你们那儿去。”
类似的承诺她以前就听到过很多次了,所以她没有让他把这话说得再清楚些。“那件案子你能说得再详细点吗,圭多?”
“不,保拉,见了面再告诉你。”
“是在这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