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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便衣警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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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封锁,但那天夜里城区各分局以治安检查的名义,对大小旅店和住客的洗澡堂进行的清查,
还是满认真的,结果在夜里四点多钟,城南分局在“为民旅馆”四层楼的一间客房里,发现
了徐邦呈。不过,根据他们的要求,分局的同志没有惊动他。
于是,这个案件的第一个矛盾就出来了——对徐邦呈,捕,还是不捕。
周志明知道,段兴玉是不主张马上逮捕徐邦呈的,因为不许外线和分局擅自惊动徐邦呈
这一条,就是他先提出来的,纪真当时也赞成,他们在向马局长汇报时,马局长也没有提出
异议,如此分析,段科长、纪处长和马局长都属于“不捕派”。但是,第二天上午的决策会一
开,却决定对徐立即逮捕。这个会的参加者,除开三个“不捕派”之外,就只有主管侦察工
作的副局长甘向前了。显然,甘副局长是“捕派”。
周志明从刑警大队调到五处已经有五年了,以他对反间谍斗争的那点知识和经验看,徐
邦呈显然是不应当匆忙逮捕的。他不知道决策会上这个反常的决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和背
景。那天中午纪处长和段科长开会回来,虽然并没有向他们说起会上的情形,但这沉默本身,
就足以使人想象出这个会是怎样一种不愉快的气氛。
周志明和甘副局长的直接接触,就是在这个案子上才开始的。甘副局长自从“文革”到
南州市公安局参加军管算起,在地方上工作已经快有十年了,但他身上那种军人的威风和干
脆果断的个性却丝毫没有改变。对这种个性,周志明似乎并不太喜欢,总觉得有点独断专行,
近于跋扈。
记得那次在边境的那个小招待所里,甘向前不知怎么看见了他手提包里带着的那本《普
希金诗选),拿过去翻了几页,皱着眉头问他:“普,普什么,普希金?”
他当时有点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啊”了一声。
甘向前把书还给他,却问:“局党委布置的今年内通读(毛选》一至四卷的任务,你的进
度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读第二卷了。”
“笔记都按要求完成啦?”
“完成了。每篇文章我都做了笔记,每篇笔记都超过了二百字。我们出发前,处里的政
治处专门把我们几个人检查了一遍。”
“哦,”甘局长脸上挂出些微笑,这才指指那本书,说:“这种书,批判地看一点不是不
可以,不过还是少看为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嗅,这书……列宁也很喜欢读的。”
“是吗?叫什么来着?普希金,啊——苏联作家吧?”
“俄国作家。”
‘给呀,你fIJ这些年轻人啊,”甘局长笑起来,“起码的常识也得多一点才行嘛,苏联
就是俄国,一回事儿,啊。”
他哭笑不得。从那以后,他对甘局长的印象便大大地又打了个折扣。
逮捕徐邦呈以后,先是段科长负责这个案件的审讯工作,审了两轮,甘局长突然来了兴
趣,亲自出马把审讯接了过去。这一下,周志明倒真是觉得自己成了名符其实的“工具”了。
他、大陈、小陆、小严,他们几个参加这个案件工作的人,都成了孙悟空脖子上的汗毛,只
是随时被拔下来一吹,化做一些没有灵魂和血肉的小猴来乌合冲杀一阵,而自身并无任何责
任和担子。这个案子究竟应该怎么看、怎么搞,他们完全没有发言的机会,也完全不允许有
讨论的空气,一切都要听甘局长的哈喝,在甘局长忙得连哈喝也顾不上的时候,他们就只有
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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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晚上十点半钟,周志明才回到了家。
和萌萌家住的神农街头条一样,他家住的化龙巷——西夹道,在南州市里也是条僻陋的
小胡同,自从“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天改名叫立新巷以后,就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它了。
周志明把自行车推进小院的时候,对门王大爷家里的日光灯还亮着,听见他的声音,郑
大妈推门出来了。
“才回来呀?”她问。
他一看就猜出郑大妈是找他有话说。果然,还没容他搭腔,郑大妈就接着说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们单位的那姑娘又来了。”
“我们单位的?”
“就是模样地挺不错的那个高个儿,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脑子。”
他明白她说的是严君齐書网,便问了一句:
“她说什么来的?”
“没有,我让她上家坐一会儿,她没坐,走啦。”
听见他们说话,大福子披着衣服也出来了,神神秘秘地冲他说道:“志明,你们公安局的
现在是不是又该忙了?据说往十一广场送花圈的不少呢。”
他让大福子没头没脑插的这一杠子给弄笑了,“送花圈,和我们什么相干?”
“不是说不让送吗,我们厂就不让送,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谁说不让送。”他推开自己家的门,这门平常是不领的,郑大妈和淑萍每天都要进来帮
他收拾收拾屋子。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过两天清明节,我还去呢。”
郑大妈的神情倒是挂上了几分郑重,“志明,你兴许还没听传达吧?广场那儿,可是有坏
人破坏呢,转移批邓大方向。”
周志明还没回答,大福子倒先数落开了。
“妈,您又听传达了是不?得了得了,人家志明是公安干部,人家听剩下的,才轮到您
呐。哎,志明,回头要去咱们一块去啊。”
“瞧瞧,衣服也不穿好,感冒我可不管你。”郑大妈也把话岔开了。
看着郑大妈和大福子回去了,周志明关好门。他懒得去开灯,四肢松懈地倒在床上,漫
不经心地游目四睹,眼睛很快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甚至能很轻易地看清靠门边的桌子上放着
的那个乳白色的牛奶瓶子。自从去年巷子口的奶站刚一恢复订奶业务,父亲就给他订上了奶,
其实喝到现在也未见得补了多少力气,每天还得排队去取,麻烦得很。他几次要停,父亲都
执意不从,幸好淑萍从农村病退回来在家闲着,取奶的差事便由她代劳了。
在桌子的上方,挂着他的一张放大照片,是他六岁那年照的。黑暗中早已看不清照片背
景上那爬满紫藤的小楼了,那就是他过去的家,南州大学校园内一座庭径幽朴的院落,环境
虽不豪华,却充满了诗一般的浪漫。小院里种了各色各样的花,阳光斜射进来,满目缤纷。
这小院是他儿时的乐园和天国。
从小,他就是被这种优越的生活娇宠惯了的,以致那个翻天覆地的时代优地一声来到眼
前的时候,他便像个不请水性的孩子被一下子抛进汹涌的大海那样无以自援。父亲第一次被
强迫敲着锣游校时,那张惨白的脸给他带来的刺激,几乎是他的年龄所难以承受的。那几年
“人下人”的日子完全改变了他,到现在他都习惯地不敢大笑、大叱大喜、大怒,无论高兴
还是生气,都不敢撒开来干,都要瞻前顾后,看着周围的脸色,留着充分的余地。也许小时
候受了刺激和压抑的人,都会落下这种夹着尾巴做人的后遗症吧。
他从那张照片上移开眼睛,往黑暗中看看,叫了声:“白白。”不一会儿,下面急急奉辛
响了几下,“白白”用它尖尖的小爪子勾着床单上床了,径直地走到他的胸脯上,漫不经心地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趴下了,舒服自得地打着小呼喀。
他和父亲都喜欢猫,原来因为白天家里没人才一直没养。去年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一
开始,父亲在学校里实际上被夺了职,等于在家赋闲了,这才下了决心,索性彻底闲情逸致,
养!猫是他跟父亲一起去一个熟人家里挑的,他喜欢白毛的,而父亲却看上了那只纯黑的,
争了半天,还是父亲让了步,他们把“白白”抱了回来。父亲还开玩笑说:“黑猫白猫,能抓
耗子就是好猫。”父亲也喜欢“白白”。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着该去洗把脸,铺床睡觉,可身子却懒得动弹。他想想刚才大
福子的话,心头忽然有点发热。大福子是向来不通政治的,现在居然也在关心着十一广场上
的事态,在施、王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中,竟蕴存着同样的感情与爱憎,细想起来,的确
是激动人心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谁不爱总理呢。
郑大妈是邻近几个院子的联合向阳院主任,常在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走动。难道街道上
已经传达了什么“精神”了吗?可细琢磨一下,他又觉得不会。因为对广场上那些花圈,除
了在市公安局办公室编的(社情动态)里被褒贬含混地提过几句外,还没有见诸任何正式的
和权威的文件,局里的头头们也都未曾做过任何公开的明确的评价。看来,郑大妈的所谓“传
达”,即便不是空穴来风,也不过是夸张之辞罢了,老太太自从当上向阳院主任以后,小题大
作,已属常事,难怪大福子都要噎她了。
然而这件事的本身,恐怕也难以称其为小题。大福子是准备去广场的,萌萌、季虹、安
成他们也是准备去广场的,过几天就是清明节,带着不谋而合的默契到广场去扫墓的人谁知
有多少?这一股股细细的暗流到那时会不会聚为澎湃的洪水?市里的头头和中央那些人该怎
么想?会不会像郑大妈听到的传达那样,把这些统统看做是破坏批邓运动?他突然觉得答案
似乎明摆着,那些个头头们一定会这么想的,连徐邦呈,甘局长木是也认为是外国特务机关
派进来破坏批邓运动的吗?
徐邦呈潜入南州市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虽然现在局、处两级都没有对以往的结论做出更
动和说明,但周志明却觉得这实际上是一个并没有真正解开的谜。头两次审讯,他是参加了
的,徐邦呈两次撒谎撒得都不高明。特别是头一次的供述,低劣得简直无法自圆。谁能相信,
像他这样一个非法越境,而且已经深入到南州这样的腹地城市来的特务,仅仅是为了泛泛搜
集沿途所见的一般性情报、搞几份不公开发行的地方报纸呢?不要说周志明自己,就连头一
次参加大案审讯的陆振羽和小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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