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戏长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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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媒婆:那还用说,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后生。依我看,绝不输行一郎君。
小媳妇惊呼:不能吧,那样的人还能再出第二个?
陈媒婆:你也不敢相信吧。我在见到真人之前也不相信这坊间的传言,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见了之后,真是得服。那鼻子、那眼睛,跟女娲娘娘亲自捏的一样,从哪个角度看都绝了。(传说中的无死角?)不过跟温柔的行一郎君不同,这位严郎看上去很严肃,甚至笑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邪魅。但是实际上,性子又相当温和谦逊,跟他说到婚事时甚至还有点害羞,可爱得紧。梁家娘子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听说那郎君已经过了解试,省试也不会有问题。如果不出意外,后年春闱可就能在京城见到他。严明府听讲在长安还有不少关系,要是再不小心进士及第,这个梁娘子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啊!
小媳妇乙:那还不是托你的照顾么。
陈媒婆貌似对这句话很受用,声音开始飘飘然起来:那可不是。我听说那位严郎从小就聪明,诗赋一流,帖经墨义也很棒。对待下人是极好,家里一个干粗活的老奴生了重病,他给医药。最后不治死了,也是他出钱安葬。身边的小厮到了年纪,他还贴钱给置了聘礼。对了,还有一点他跟行一郎君很像,那就是从来不逛妓院。
小媳妇乙:这么好的郎君以前怎么就没有人上门提亲呢?
陈媒婆:还不是那副长相惹得,不是长得比女方还好看,就是被人以为脾气不好、或是邪气。不过这样也好,没有这些误会也轮不到我做媒。
小媳妇乙:你真缺德!
……
第十二章 生日的难题
趴在窗台上,我叹了这几天来不知第几口气。一只黄鹂咻一声从竹稍顶掠过,落下几声清脆的啼鸣。我想起在校内看过的一句诗:红酥手,黄藤酒,两只黄鹂鸣翠柳;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唉~~
这时,一阵风似的方婶拿着一大包东西撞了进来。可怜的小门板吱吱呀呀地扭捏了几下,终是被她欺负倒了。方婶却毫不在意,满脸春风地把包袱往桌上一撂,大声对我说:“二娘,我把针线都买来了,你快准备吧。”
没错,我烦恼的就是这个。再过半个月就是子言的生日了,我本打算画幅画送他了事。没想方婶得知我想法后坚决反对,说什么阿郎的生日不能随便,别家的娘子都卯着劲送最好的物事,我也不能落后。还说虽然这个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我针线活不好,也都明白无论我送什么阿郎都会喜欢(其实他们想说的是最好我把自己送给他,这是我某天听俩伙计偷偷议论的),但最少最少,我得绣个荷包表心意。
不会?学!唉~~~
更气人的是,不知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子缄那里去。结果有一天,在饭桌上子缄一脸高兴地说了出来,子言听后满脸暧昧地看着我,窘得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方婶的威逼(这是主要的)利诱(这是基本没有的)下,我可怜巴巴地开始了临时绣女的生活。自然,这样阵前磨枪、考前烧香的投机活动是不会产生奇迹的——临时抱佛脚的后果就是我的手被扎成了蜂窝,绣出来的东西依然惨不忍睹。别人送礼物要钱,我送礼物要命,这究竟是为神马啊为神马……
就在我和针的扎与被扎中,正日子来了。那一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断有送礼的人上门,不断有子言的朋友来到,而这都是在他根本没有办生日宴的前提下。我躲在后院看不停被抬进来的各式礼物,再看看自己手里皱得跟抹布一样的荷包,再次叹了一口气。因为子言严厉禁止我到前厅去,我也只好通过听仆人们的描述想象此时前面的热闹。
说出来都不可思议,我到了长安这么久,除了家里人,居然没有一个子言或子缄的朋友和同事知道我的存在。子言把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任何家里有客人的场合我都不能出现,更遑论介绍了。一开始,我死活想不通,以为他是嫌弃我不能见人。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子缄才偷偷向我透露,这是子言担心我一旦被外人知晓,上门提亲的人只怕能把门槛踩烂——热心的官府不用说,他的那群尚未婚娶的风流朋友们也不可能放过我,所以干脆绝口不提。
我问子缄:“那他总不能把我藏一辈子吧。”
子缄用责怪的眼神瞪着我:“他就想确定你非他不嫁后才敢你领到世人面前。”
我很奇怪,凭他的条件真的不必这么不自信。子缄对此的回答是:之前在广西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二姐你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大家都没有承诺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你安全入关了,你却是性情、才干、眼界、见识都变了,对他也生分了。大哥实在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但又不能失去你,才只好出此下策。
那天知道真相后,我对子言不由得生出许多愧疚来。之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抗拒他,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不是程子语,不是他所深爱的那个妹妹,但我自己又是顶着程子语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在这个家里活着。看他用情至深,天气稍微热一点就又是冰又是扇子地张罗,一有什么新奇玩意就往我面前送,读书写文章有什么新的感悟一定第一个告诉我,治学工作想到什么问题也喜欢和我商量探讨,甚至朋友过个生日,他送什么礼物都要由我给他决定。更别提出门回家都要报备,各种应酬能推就推,任凭京城关于他是Gay的谣言传得满城风雨都决不答应相亲——拒绝这样的他,我于心何忍。
更何况,我虽然嘴巴贱了点,但心又不是不锈钢。面对这么优秀的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就是在这么犹豫和矛盾中,我们的关系一步步缓慢向前。
礼物还在不断地涌进来,绝大部分都是虽然写着很男人的名字、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儿家准备的东西,有些甚至还能隐约看出在物事中藏着的小纸条。望着那一摞摞图案绣得栩栩如生,针针线线情意绵绵的荷包、腰带、鞋袜,我甚至都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扔掉手里的东西算了。
一直挣扎到傍晚,他终于打发走了所有前来贺喜的人来到我面前,我都没有解决这个难题。看着夕光下他泛着柔和金光的轮廓,一身黑色绣红纹的圆领袍在他身上挺拔飘逸,衬托出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更加英俊,我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他帮我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发,在我的额头印下浅浅一吻。还没等我说话,子言就又把我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他的房间。等我弄清方向后,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我不愿去想象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也不想去猜想他的意图,更不打算挣脱他的怀抱直接逃跑。我明白,如果他真的想,我肯定无路可逃。不管是哪种结果,我决定静观其变。
说到底,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不会那样做。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我的房间他倒是进了无数次),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房子十分干净素雅。紫檀家具圆润而不失威仪。挂的几幅字应是他写的:一首兰花诗和几句摘自易经、道德经及《大学》的话,工整锋利。他把我放到床上坐下,自己跪在踏板上,就这样,他居然还能平视着我。
“我的荷包呢?”子言一脸期待。我期期艾艾,想顾左右而言他。但一看我岔开话题,他脸上又开始冒出那种无辜而失落的表情。敌不过他的可怜,我终于还是投降了:“送你可以,不许笑、不许嫌弃,不然就还我。”他连连答应,甚至要举手发誓。但在拿到荷包的一瞬间,子言还是笑出声来。我窘得想抢,却在推拉间落入他的怀抱。
“不要抢。只要是你给的,死亡我也甘之如饴。”他说。我抬起头,看见他眼里深邃的坚定。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又垂下眼帘。我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仿佛很久以后,他抱紧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准备什么,但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我知道你还不能下定决心嫁给我。我也不知道这五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就不问。我只希望你知道,无论你要考虑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只要你嫁给我。”
我的心一阵抽痛,泪水差点涌了出来。我艰难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哭腔:“难道你没想过,或许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程子语,不再是你曾经深爱的妹妹。我已经不再值得你如此付出?”
“不管你是谁,我都只要你。从三岁见你第一眼起,我便认定了这件事。父亲说他看见你母亲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今生的归依,就看见了以后的万千风景。我也一样,看见你,便仿佛看见了三生石上的誓言,看见了满天星河见证的我们的爱情。不管经历多少风雨,你在这里,便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还记得你走时我们的约定吗?就因为你说你想看一眼长安,所以我决定出仕。我要在这长安城里等你,给你最好的生活,陪你看最好的风景。如果你厌倦了,我会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走任何你想走的路。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的心仿佛被陨石击中一般,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不能呼吸。张着嘴,我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怔愣间,眼泪竟流了下来。
就在这一夜,我们相拥而眠。
就在这一夜,我决定试着去接受他。
愿上帝保佑我们的爱情,愿上天怜惜这位可爱的男子。
但愿这一切,都能有个美满的结局。
第十三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
在哈皮了很久以后,我在某日翻开那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的地图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身为程子语,是有任务的。
什么?你不明白?没关系,其实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全部弄明白的。简单点来说呢,就是在当今皇上身材没发福,还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帅哥的时候,某日偶遇了我知识渊博、胸怀天下苍生的外公程老夫子。夫子赏世民大才,世民慕夫子风骨,二人遂拜为师徒。不长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