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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无字-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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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秉宸到八路军办事处是有紧急情况汇报。

胡秉宸在校宣布投笔从戎之后,当即就有几个同学,包括胥德章,前来与他联络,希望大家结伴,问奔赴抗日前线。上海周边已为日军占领,他们扮作难民,搭乘尚未与日本宣战的英国船只先到南通,而后再到南京。

南京已是陷落前夕,党政机关都在撤退,只有一支广西军队与撤退人流方向相反,开往城内。

那是一支非常奇怪的队伍,长而沉默、一身单衣短裤的土兵,没有一个背着枪。这些既要抗日而又没有一支枪的士兵,无视一旁背道而弛的撤退,相信蒋介石委员长马上就会发给他们一支士兵该有的枪和可以御寒的军装,并不知道蒋委员长早已逃离南京,他们将要赤手空拳保卫南京。

在溃散的人流中,胡秉宸一行碰到一位服务于国民党空军的同学,同学说恰好确有列火车开往武汉,如果想走赶快跟上。

武汉当时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抗日救亡运动轰轰烈烈。,红军改编为八路军之后,中共在武汉成立了“八路军武汉办事处”,地点就在武汉日租界大石洋房四层楼内。几个年轻人跟卜就走,更有一位,激动之下当即追随空军同学参加了国民党空军。抗日战争结束时,国民党空军发生过…起轰动全国的事件,一架B24飞机起义到了延安,这位激动之下当即参加国民党中军的同学,便在那架1124上。可到延安几天他就变了卦,非要离开延安不可。那时的历史舞台才是百花齐放,无论多么离奇的脚本或角色间不可言喻的转换、背反,都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一下火车,胡秉宸和胥德章说是要上厕所.请问行的田放在某根电线杆下等候。谁知那个古今:扣外百约不爽之地突然失灵.当胡秉宸和胥德章走出厕所时,电线杆下却没有了田放,不知道星他们记错了电线杆还是田放移位,总之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当然他们也没有过于焦急,反正大家已经到了武汉,相信总能相遇。

随后他们就提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一处广场。正值《大公报》一位著名记者在广场上演讲,胡秉宸和胥德章都拜读过这记者热情澎湃的文章,不待演讲完毕,一向不易冲动的胡秉宸却冲上前去,向他倾诉抗日决心并希望得到他的帮助。记者当即为他们写了一封介绍信给周恩来。

他们拿着这封信到了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接待他们的人是——位年轻、高大、英俊、地位很高的军人,答应尽快为他们安排去延安的事情。

等待去延安的闩子里,有人告诉胡秉宸,田放目前在武汉一个无线电训练班当教员。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胡秉宸立刻去无线电训练班看望田放。

有了薪水的田放,请胡秉宸在武汉大智门附近的莱根香餐馆午餐。

田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离散:“……我在那根电线杆下怎么等也等不来你们,又不敢离开,一直等到天黑,连我也内急起来,只好到厕所去方便。明知你们早就离开了厕所,还是在厕所里找了又找……只好先找小店住下,第二天又到火车站找你们,还是找不到,在报纸上看到这个为抗战培养报务人员的无线电训练班,心想只要抗日就行。不如先来应聘,一边干着一边继续寻找你们。”

胡秉宸问:“你具体的工作是什么呢?”

田放说:“为他们调试电台。”然后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别听报纸上吹的那一套,这里名义上是无线电训练班,实际是个特务机关,复兴社的背景,头子是魏大铭。它的前身就是早先设在上海戈登路的那个野鸡学校……前不久训练主任还打算奸污一个女学生,她不干,上吊死了。不少人开始外逃,有四个人逃了出去,又被魏大铭抓回来枪毙了,其中有两个可能你还认识,是咱们学校上两届的。我因为是技术上的主力,暂时是逃不出去了,不过我不会放弃寻找逃跑的机会。”

胡秉宸听了一惊,好险。

饭后,他们各自回到下榻的地方。可是胡秉宸没有闲着,而是马上赶到八路军办事处,把田放反映的情况汇报给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位军人。

那位领导人说:“再去找找你那个同学,让他弄部电台给我们。”

依了胡秉宸的托付,田放果真给他弄了一部小电台。田放和胡秉宸都是大学足球队的队员,田放是中卫,胡秉宸是前锋,二人在球场上一直配合默契。这部小电台,无疑又是田放给胡秉宸的一记妙传。这对优秀组合并未到此结束。

当胡秉宸辗转到重庆从事地下工作时,在武汉一不小心掉进虎口狼穴的田放也调位重庆,成为国民党“军统”特务机关电讯系统的一名高级工程师,因:为复兴社本就是“军统”的前身。

一九四O年国民党第二次反共高潮前夕,十月前后,上级领导要求胡秉宸查清国民党“军统”机关设在重庆的电台位置、技术装备情况。

这项任务非常棘手,不深入“军统”去摸,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只好去找田放。此时已是“军统”电讯系统高级工程师的田放,深受“军统”重用,对胡秉宸的背景也十分了然,他若产生卖友求荣的邪念……可这也是完成任务的惟一途径。

胡秉宸打探到田放的住处,又摸清了他的出入规律,趁他在家时闯了进去。

见到胡秉宸,田放欣喜而热情,看不出什么不祥的征兆。因为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场不好多谈,胡秉宸说:“好久不见,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好好叙叙?”田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个晚上,胡秉宸还原旧时装,在镜子前踱来踱去,一一审视着自己的衬衣、领带、背心、西服、袜子、皮鞋,不禁发出一声墨痕断处的轻叹。是惋惜?是赞赏?是告别?是重逢?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真是无以名状。

没想到,在七星岩下的大三元酒家与堂兄胡秉安狭路相逢。两个人毫不躲闪地注视着对方,可又并不趋前相认,并且谁也不为他们敌意的对视和沉默感到些许不安,就像一对剑客只能倒在剑下却不能躲避。胡秉安仅仅扫了一眼,就扫出胡秉宸的狼狈。在他人看来,胡秉宸那套穿着可能中规中矩,可什么能逃过胡家人的眼睛?光线暗,看不出西服的领口袖口是否磨损,但显然已经泛色.而且式样过时;至于领带更是不伦不类。还有那些最能暴露穷酸的细节,好比那双皱皱巴巴裹在脚上的袜子……咽呀呀,真是惨不忍睹。不知胡秉宸从哪里凑来这套衣服装点门面,真是难为他了。已经调过头的胡秉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胡秉宸,无论如何还算仪表堂堂……这套软塌塌的旧西服居然能戳起来,还不是因为衣服里的那个人。这哪里是胡秉宸穿衣服?这是衣服穿胡秉宸啊!怪的是胡秉宸竟然把这些破烂穿得有滋有味,真是辱没胡家门庭。胡秉安不禁暗叹一声:唉,花架子,整个儿一个花架子!胡秉宸,不论你多么争胜好强,如今你不过是个地摊上的二手货了。与胡秉安遭遇让胡秉宸想到了于工作的不利;他现在只好铤而走险,不论是公是私都不能走开。

二房的胡秉安可以说是胡家的败类。

开银行,假倒闭,将储户的钱全部黑吃,胡秉宸奶奶的钱还不是这样被他骗去?

沿海港口被口本人先后占领,与外商贸只剩下中缅公路这条通道,胡秉安又在中缅公路上大发国难财,从仰光将内地奇缺的通讯器械、西药、化妆品、高级衣料、玻璃丝袜等等,经昆明、贵阳运到重庆,一本万利脱手转卖。沿途私搭“黄鱼”,兼带贩卖烟土……因为与龙云的秘书长勾结,还可以弄到官价外汇和贷款,加上军队押车,更是万无一失。

说不定今晚吃到的海鲜,就是胡秉安的公司从印度飞越驼峰运来的。胡秉安那张脸是越来越俗了,瞧瞧,即便在晚餐桌上也舍不得褪下他那身猎装……

胡秉宸越发相信,一个人的面相、气度,绝对会随着不义之财的积累、蝇营狗苟的行为而变异。胡秉安,你就是在成色九十九的金水里打几个滚儿,也还是一个二道贩子啊!

当胡秉宸这样洁身自好地打量着胡秉安的时候,根本想不到几十年后,他会唆使芙蓉与胡秉安的儿子攀亲;让到香港访问的吴为,为他打探胡秉安儿女的下落,希望他们能邀请他到香港一游;最后竟与胡秉安的后人在内地联手经营起房地产。

日本投降后胡秉安去了香港,靠开赛马场并在赛马上做手脚发了起来,成为香港黑社会的一个头子,逢年过节,香港的舞女、影星都来磕头。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哪个都比表姐绿云出色,更不要说在美女排行榜上独占鳌头的老婆。胡秉安从来设有把胡秉宸对绿云的“入侵”当回事,也没有遗憾过与绿云的分手。女人嘛,好比与燕尾服…同配置的那副手套,虽说不可或缺,还不是说脱就脱,说戴卜就戴上!

说到胡秉安的死,可以说是得其所哉。在最后那个生日宴会上,胡家在港所有成员前来祝贺,场面之大之盛,可说香港之最。他放开左拥的美女右拥的老婆,拿起刀子切开了生日蛋糕,放卜切蛋糕的刀子就中风倒去,并且是舒舒服服地倒在沙发工,而不是仓促不堪地倒在地板上,姿态安洋;衣衫平整,四肢松弛,口眼正位。

弥留之际,胡秉安既没有忏悔一生的罪过,也没有什么不舍和遗憾。

也许在那一瞬间,他想过胡家的历史,想过胡家上上下下的许多人,但不知想没想过他永远的对早——那个身体力行,将纵横上下几十年中国当代史思考了一辈子的胡秉宸。这个胡秉宸到了晚年不颐养天年,行腔照板曼唱“夕阳无限好”,反倒孜孜以求著书立传,妄图对中国当代史作一番反思和总结,又因种种原因半途而废,故郁郁寡欢……

即便想到胡秉宸,恐怕也是作为最后一次较量,岂有他哉!在与胡秉宸的最后较量中,胡秉安认为自己至少打了个平手。只见他收剑的时候说:“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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