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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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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华煅前往蕴莲宫辞行。华樱抱着赵骐送到门口,华煅低头,见半岁的小皇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不由笑了,叮嘱华樱道:“你自己保重。”初荷将征袍捧上,笑道:“娘娘亲手在里面缝了平安符。”华樱举着婴儿的小手对华煅挥舞:“告诉舅舅,将来大江南北都传诵你的名字,那个魏芝姐姐也定会听到。”

华煅沉默片刻,道:“她已心有所属。”华樱一怔,却见他又微笑道,“不过我并不贪心。”华樱恍然,将孩子递到奶娘手里,自己上前一步,替他理理衣领,轻声笑道:“去吧。一切小心。”

仁秀五年十二月底,镇国大将军华煅轻骑出征,身边只带千骑,定远候薛真监军随行,星夜赶往沅州。仁秀帝与百官送行于景英门。华煅未见左太师,微觉诧异,然而无暇多想,从容于拜辞于御前。

水光微微摇晃,雪花细细洒落,枫叶如火如荼。河畔一片寂静无声。全城男女老幼皆立于尽枫河两侧。

但见两面旌旗呼啦拉迎风展开,青色为底,白色为边,一面绣着“镇国大将军”五字,另一面只有一个大大“华”字。马蹄声极密,却不急不徐,丝毫不乱。骏马高大雄壮,兵士威武沉肃。前十余骑身着明光铠,映着雪光,明晃晃叫人睁不开眼。后面千骑皆是清一色青色战袍,外披细鳞甲。唯独当中一名少年头戴银色战盔,身穿白布甲,挽缰徐行。

城门轰隆隆开启,众人注目,瞧着少年随大军消失在城门外。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几乎要遮住了双眼视线,枫叶也不断被风吹下,飘落于河面。也许那个时候就有人心存预感,胡姜千年盛世中的一段传奇即将拉开序幕。

行到城外,突然有人低呼:“丞相。”一直面色不变的少年将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终于动容。不远处山岗上站着一身着便服的老者,已经披了一肩一头的雪。少年勒马驻立,缓缓从头上摘下战盔,放于身侧,略欠了欠身,扬鞭打马而去。

破阵催(二)

((二)挫锐

华煅一行坐船一路顺河而下,在沐州登陆,又快马加鞭在沐州沅州交界处与孟辽派出的陈封五万军马会合,赶到鲤鱼道。

刘止钟回各带兵马在城外守候,将华煅迎入。对了兵符之后,华煅命众将入内,问清名字之后指着陈台道:“陈将军现在便带着三千人马到洪西接应,命城中守军经小剑湖以西退回鲤鱼道。”众将皆是一惊,陈台不信,犹自喃喃:“只三千?撤军?”钟回按捺不住道:“为何不派大军解了洪西之围反而示弱于悠军?”

华煅却不看他,只对着陈台缓缓道:“军令如山,兵贵神速,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陈台见他甚至不给众将质疑的机会,只得退出。

一时间堂上气氛诡异。众将各怀异心,与华煅更是疏离陌生,所以谁都没有做声,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见他俊秀文弱又年轻,竟然隐隐盼着他出个大丑。

华煅也没说话,黑玉一般的眼睛向众将一一扫去,众将与他对上视线,心中均是一寒,觉得此人眼里有种奇怪的东西,不是杀气,不是自信,不是一个为将者该有的眼神,反而是种绝对的漠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淡。与他身旁的监军薛候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止等沅州部将本来听得他力排众议要救沅州,心里还是有些佩服。此刻见到他这个样子,不免甚是失望。却听薛候咳嗽一声笑道:“众位将军有什么疑惑尽管说出来,大家坦诚相对,这仗才好打嘛。”

朱文第一个跳出来道:“为何要轻易放弃洪西?洪西众将士苦守多日,就因为听说孟将军的五万大军要入沅。我们几次要发兵救援,都因为镇国大将军一纸命令而止。现在终于等到援军,自然该即刻前往洪西解围。”钟回立刻附和:“没错,如果洪西不保,赵靖就要逼到鲤鱼道了。”

华煅抚着玉扳指,起身走到厅中铺了地图的大桌前,冷冷的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就要在柴家滩等着赵靖。”

众将再次失色:“将军,若赵靖逼近鲤鱼道,鲤鱼道城池坚固,扼守要津,自当坚守,赵靖势必不能讨好去。如今怎又主动到柴家滩迎敌?”刘止也道:“将军,赵靖步师善战骑兵骁勇,速度又快,当得上疾如风侵掠如火,如何能毫无遮掩与之正面遭遇?”

华煅手指一点:“你且看看柴家滩地形。”刘止上前,他乃沅州刺史,何须看地图,直接道:“柴家滩地势平缓,最利战马来回冲突。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柴家滩左有凤江,右有小剑湖,确实是易扼守而不易进攻。只是赵靖军队实在勇猛,此处怕不够险。”

华煅颔首又摇头:“将军何以全以地势论乎?我且问你们,悠军长在何处,之短又在何处?”

钟回道:“兵强马壮,训练有肃,骑兵如闪电,此乃其长,可惜水师不利,此乃其短。”

朱文道:“赵靖智勇双全,帐下猛将如云,此乃其长,其短嘛,还在水师。”

华煅看了看刘止,刘止沉吟片刻道:“悠军现在士气极高,三月破六州,玩弄朝廷于股掌之间,我军震怖,此乃其长,可是已连续三月作战……”

华煅哈哈大笑:“说的好!这一仗就是要迎头痛击,打掉悠军气焰,我军才会军心大振。赵靖攻洪西已有好几天,一路追来,就是铁打的人也已力竭。我军以逸待劳,挫其锐气,此形势胜,胜于地势之险。”

众将听了,仍是半信半疑。此说固然有理,可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位年轻的辅国大将军只怕是纸上谈兵而已。

钟回道:“赵靖恐怕不肯轻易上这个当。他为人谨慎,不会穷追猛打。”

华煅反问:“赵靖为何非要取沅州?”

陈封接口:“辎重粮食依凤江而下,自然迅捷。”

刘止也道:“我看赵靖最终目的是在凤常。若要攻取凤常,定要渡苍河。我沅州水师之利天下闻名,所以他更志在我沅州水师。”

华煅一笑:“那么,与鲤鱼道相比,洪西又有什么要紧?鲤鱼道乃凤江上由西至东第一要津,背后又有支流沅江为靠,赵靖说什么也要来攻此处。他先攻洪西,不过是为了取洪西水寨之师,更因为这是他的必经之路。赵靖要的是快,他不会耽搁,哪怕冒险也会按计划直接从洪西沿小剑湖以西而来。他不会料到我军敢在柴家滩与之正面遭遇。”

众将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默然。华煅察言观色,知他们虽然无法辩驳,心里还是不服,因为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可在柴家滩部署,遂对朱文道:“朱将军,你立刻带你部下水师沿凤江左岸北上,在镇牛口待命。如果赵靖水师顺江而下,你且放过。若赵靖水师逃回,且在江中以大栅火筏堵截。赵靖水师弱,应不足为惧。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若赵靖在船上,必杀之。不过,”他顿了顿,“这应该不太可能。”

华煅又看向符明:“符将军带两万兵马随朱将军北上。渡江登岸,在灰山林埋伏,遇到悠军则截杀。”

华煅一指钟回:“钟大人,请带兵自小剑湖渡湖在庆籍渡登陆,赵靖谨慎,必留兵在此接应。以小剑湖芦苇荡火起为号杀之,切记不要追赶。”

华煅又看着刘止道:“刘大人,小剑湖西芦苇荡茂密,你伏兵于此,见赵靖退兵截杀之,火起通知钟大人。你们都要记得不要追得太狠,悠军彪悍,若存了必死之心,你们不是对手。”然后意态从容的对陈封道:“那么陈将军,你就和我带领兵在柴家滩恭候靖将军了。”

这番话,语气虽然和缓,可是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众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琢磨出前因后果。符明张了张嘴,想恭维几句,到嘴边却成了:“若此计不成当如何是好?”

华煅笑了笑,笑容里却哪有半分笑意,直如冰雪:“我在圣上面前已立下军令状,若不退赵靖,愿送上华某项上人头。所以各位将军,若不依计行事,休怪我不客气。”

众将唯唯诺诺,各自退下。华煅转身,他连日奔波,刚才又用尽了全副精神与众将周旋,此刻精疲力竭,不由瘫在椅上。却听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却是薛真笑嘻嘻的鼓掌。华煅瞪他一眼,勉强起身走回屋里,他还追上来笑道:“你的确有大将之风。不过,万一赵靖不赶来呢?”华煅终于放松下来,笑道:“我自得世之珠里已经看到,悠王也已带兵到了沅州,秦亥也一起来了。我的计策本身不算稀奇,不过是打算冲散悠军首尾。”

薛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心下雪亮,这一仗,赌的是人心。却听华煅摇头冷笑:“这帮人里,果然只有刘止还有些意思。其余几人,又自大又胆小,不足以成事。”薛真一晒:“要是他们都很厉害,还要你这个辅国大将军做什么?”华煅失笑,却听薛真又道:“我才知道,我还是想得偏了,所谓得世之珠未必得世,我确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华煅点头:“得世之珠纵然可以看到敌方部署,却有三处不足。只知敌方部署,无有效之对策,亦是枉然;有有效之对策,军令不行或者行之有偏,亦是枉然;军令可行,而粮草辎重不能接应,亦是枉然。”

薛真笑道:“我只想到了后面两条,今日见了你调遣他们才知道这第一条大大紧要。”华煅莞尔,淡淡的问:“小薛你累不累?”薛真恍然大悟,讪讪的退了下去,让他休息。

鲤鱼道诸军自见了华煅,心中都暗自惴惴,觉得这位辅国大将军怕是没什么能力辅不了国,只是那夜谈话之后众将下去,都吩咐手下兵士不要随便乱说话。众军士就更觉得此人神秘。陈封派了个年轻的小兵伺候华煅,这名小兵见楚容带刀轮流值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心下就有些怯意。一大早端着热水在门口磨蹭,楚容冷哼一声:“还不快进去?”那小兵吓了一跳,连门都忘了敲,就直直的闯进屋去。

华煅正坐在桌前,看样子竟然已经醒了好久。那小兵眼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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