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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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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斜睨他:“喝你的茶,吃你的东西?”语调讽刺。

赵靖微笑:“你大概还不知道,王大人死了之后,华大人也没有回锦安。莫非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迟迟大惊:“你说什么?少卖关子,快说!”她一时激愤,手中冰影绡丝抽在旁边树上,立刻抽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枝头的雪块砰砰落地。

赵靖听她气息略有紊乱,颊上红晕太过,猜她疲倦,却无法说服她好好坐下来,只得无奈暗叹,对蓝田道:“说给她听,发生了什么事。”

蓝田默然半晌,方缓缓道:“你们离开碧影山庄之后,我命人追查你们的下落。听说你走了,我就亲自出马,一路跟着他们几个。”

“你跟着他们,难道是安了好心?还想狡辩!”迟迟冷冷道。

蓝田却看她一眼,黑玉似的眸子里似有万千心事,欲诉还休。迟迟一惊,乍然想起红若来,胸口如重石击过,痛不可当。

蓝田继续幽幽道:“他们与一名男子会合之后,着了便装。华大人到底谨慎,见悠州兵马进驻松城,担心自投罗网,所以绕开松城前往湫关。”

“刘福刘大人当时在湫关坐镇,辅助悠州兵马,接到密报,立刻亲自到城外迎接两位大人,当晚设宴款待。华大人小心,叮嘱勿泄露两人行踪,却不知道正巧给人钻了空子。若是他早早造了声势,天下人都知道王大人回来了,只怕不会到今日地步。”

迟迟听着,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在狂跳,却又不敢相信,只听蓝田平静讲述。明月当空,雪地上是纷乱的脚印,如她杂沓的心绪;万籁俱寂,只有蓝田的声音低而沉痛,如盘旋在树梢的风。

“那日晚宴自是谈笑风生。我看了许久,放下心来。我明白,这么跟着他又有什么意思。我乃一教之主,上有将军,下有千名教众,如此苦苦痴缠一人,叫人知道真要笑掉大牙。就算我是自由之身,他性格倔强,早就言明与我不相为谋,又怎会,怎会动一丝半点的心意。”她神情似笑非笑,迟迟心中竟然难受:“想不到她竟痴情若此”。

“待晚宴散了,我自行离去。行到一半,突然又不舍得。湫关是我能送的最远之地,过了那夜,只怕相会再无期限。我左思右想,既然已经放任自己多时,不如索性再跟他一晚。”

“我回转到湫关,见他屋内灯还未灭,靠近去看,听见人声,于是偷偷捅破窗户纸看进去。只见刘福正在屋内和他对饮,两人聊的,自是天下局势。他倒是守信,未将我碧影山庄之事泄漏,只是殷殷提出许多建议。刘福不知,我却听的明白,他已不担心三州能否收复,所有布局都是针对三州收复之后如何让悠州兵马撤出。我心里既恼怒,却又说不出的开心,他始终不是平常人。但那刘福却听得心不在焉。他也看了出来,只得不再多说,两人只是闷头饮酒。”

“过了一会,他手中酒杯突然落地,摔的粉碎。我大惊,凑过去一看,见他面色苍白,正捂着胸口,瞪着刘福。那刘福微微一叹,道‘王大人,这原怨不得我。是朝廷不想留你。我接到的,是圣上的亲笔手谕。’他脸上神情先是惊怒愤懑,一听这话,居然平静下来。我破窗而入,抱住他,反手用剑将刘福钉在墙上。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居然还是‘莫要伤害朝廷命官。’”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蓝田微笑,泪水无声无息涌出,滴在雪地上瞬间成冰。

“这边厢动静早已惊动了跟着华大人的那名使刀男子,他们唤他做带刀的,他破门而入,见到我,流火刀出手。我没了剑,心中又是万念俱灰,没有抵挡,温热的血立刻喷了我一头一脸,却不觉得疼。我低头一看,流火刀竟然,竟然卸下他一条手臂来,原来是他伸手替我挡了这一刀。”

蓝田已经背转了身子,迟迟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敢看,更不敢去想当时的情景,只怕一想整个胸口就要爆炸,于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嘶哑的几个音节。赵靖上前,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打了个哆嗦,却未躲开。

“我什么都记不真切了,只知道他抬起剩下那只手替我擦眼泪,仍笑道‘我反正要死了,一条手臂不算什么。’这句话象火砰的点着了我,我清醒过来,从怀里掏出止血药,解毒药,反正所有我带在身边的药都拿出来了。我喂他吃了我所有的解毒药,又替他包扎伤口。那个带刀好像想要上前帮忙,被我推开。这时好像华大人也冲了进来,我却瞧不见,抱起他就往外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可以救他的,当日他中了乱云之毒我也救活了他的。”

她微微的笑起来,一手捂着胸口道:“我是碧影教教主啊,神通广大。碧影教成立近十年,这天下不知多少事由我暗中操控。当事人都以为是命运使然,却不知我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那一个晚上,我那样飞快的,不停的跑啊跑,竟然找不到一家医馆。满湫关的人死了么?怎么可以没有一间医馆出现?或者,是我无能,是我蠢笨,我居然,在那个时候,找不到一间医馆。”

那个夜晚的蓝田,绝望的在鳞次栉比的屋舍间奔跑。夜风呼呼的刮过耳边,长街尽头,她颓然跪下,膝盖被撞得血肉模糊,却已没有知觉。

“他在我怀里越来越冷,我几乎已经听不见他的呼吸。突然间,他猛然握住我的手,喊了一声‘樱姑娘’就再也没了声息。”

“我记得他躺在我怀里的表情。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那夜月光特别好,他脸上每个纹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嘴角上还有笑容,好像见了故人那样。可是纵然开心得象个孩子,他脸上的风尘之色也无法掩盖。我注意到,他的鬓已经白了。我想,他的心血已经耗尽了罢。我终究还是没有救得了他,终究还是没有。”蓝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雪地里,无声的捂着脸庞。

迟迟立在那里,许久之后才推开赵靖,缓缓摇头:“你们是骗我的罢,对不对?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她声音嘶哑,一面吼着,一面用剑劈向赵靖。

她剑法极乱,毫无章法,却凶狠凌厉,竟似要与赵靖同归于尽。

蓝田缓缓抬头,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狞笑数声,多日以来压抑的情绪终如火山岩浆喷发。她一跃而起,提剑冲了上去,无视赵靖存在,挺剑就与迟迟相斗,剑身相碰,震的她虎口发麻,嘴里却仍发出高亢而尖利的笑声:“你满意了?你揭了我的伤疤以后就高兴了?我这个样子,你还说我骗你。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诅咒你,今天我就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靖这次并未阻拦她,反而退到一边,默默的看着两女。迟迟双目赤红,神情狰狞,而蓝田脸上的泪如决堤一般疯狂涌下却不自知。两人都是高手,使出来的剑法却惨不忍睹。本来二女走的都是轻盈灵动的路子,这下却都是狠而重的招数,也不管能不能伤到对方或者护住自己,好像用力将剑斩下去才可泄心头痛楚郁积。

他静看半晌,长叹一声,上前几步,插于两人中间,手掌一错,一边卸了蓝田的剑,一边在迟迟颈后一劈,将她击昏,接入怀中。

蓝田脸上泪痕狼藉,也顾不得尊卑了,喘着粗气道:“这个蛮不讲理的丫头,你还要护着她?”赵靖眸色一沉,分明不予。

蓝田这才觉得说错了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圆场,却听赵靖淡淡道:“你也累了。”话音未落,眼前也是一黑。

赵靖抱着迟迟,将蓝田负在背上送回房间,方折返自己的屋子,将迟迟置于床上,低头凝视她的脸庞,见她眉间隐隐有黑气,不免一惊。细细再看,发现她肩上有伤。

原来迟迟在荫桐城之外晕了过去,醒来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仍旧找到了赵靖。她这番不顾死活的打斗,伤得更重,毒入肺腑。赵靖一搭脉便知不妙,思忖片刻,拍了拍手,命人进来按他所说行事。

                  

饮雪暖(四)

四)闲谈半夜里又开始下雪。起先只是雨夹雪,雪珠子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棂上,那低而细密的声音倒让人落入更深的梦里。

好像也是下着大雪,红若不知怎的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她奔过去要抱起红若,一翻过身来,却是满脸血污的王复。又突然开始逃跑,也不知逃什么,拉着华煅,嘴里急急的叫:“大哥,你没事吧?”前方乍然腾起火焰,热浪扑到脸上,她不由别过头去,却眼瞥见了一个人,穿着雪白的僧袍,盘膝坐在火里。失声大叫,竟然就醒了。

额头上的汗还是滚烫的,包括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迟迟想挪一挪身子,却发现毫无力道。脑袋虽然被枕着,还是沉得要压断脖子似的。她合上眼,张嘴想说话,喉咙极痛,干涩的发不声。

很快的就有清凉的水喂到唇边,她一气喝了好多。又昏昏沉沉的睡下去,隐约听见一个男子低沉和缓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嘴里又好像流进些极苦的液体,和梦境交织在一起,竟不知身在何方了。

再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隐隐有犬吠,又有孩童嘻戏之声,再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布置极简陋的屋里,不过摆了一张桌子还有两张椅子,但是床褥倒是极暖极软,火盆也烧的通红,心里不免诧异。正寻思着,见一四十多岁女子推门进来,穿的是粗布衣裳,那笑容极开朗温暖:“啊,姑娘你可醒了。”

迟迟头痛欲裂,更不知为何自己会置身与如此陌生之地,心头不免起疑,勉强笑道:“我醒啦,谢谢大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又哑又涩。那中年女子叹了一声:“哎呀姑娘,你这烧的,嗓子都成这样了。”忙把她扶起来,喂她喝清水。这清水简直如甘霖一般,迟迟喝了好几口,听那女子道:“姑娘你就叫我张婶好了。你且先躺下,我给你熬了粥,好歹喝两口。药也煎上了。”

迟迟见她要走,不由发急,拉住她的衣摆:“张婶,我怎会在这里?”张婶笑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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