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山妞和光棍-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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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回家吃晚饭,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回家。
过了十天,苦命的柳叶哭得两眼通红,送走了娘,到伟男家当上了团圆媳妇。对柳叶来说,白天还算好过,有一帮小伙伴玩耍,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冲淡了爹死娘嫁的痛苦。夜晚,形单影只,孤苦伶仃,每日以泪洗面。虽和伟男同住一窠,却因伟男过于愚囊,柳叶很少和他一起玩。伟男这孩子,天生愚钝,要是没有人问话,他一天也不出一声。用柳叶的话说,他是一焖棍也打不出一个屁来。柳叶打心里看不起伟男,平日里总是和他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叹小柳叶如此命苦:
几句玩笑话,
一张毛头纸。
爹死娘嫁人,
成了童养媳。
若知这些孩子的命运如何,且往下看。
第三回 实话实说好人获罪 上纲上线无赖有功
惠民等几个同龄孩子的青少年时代,是在政治动荡,经济衰退的文革期间度过的。
一九六八年冬,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在向纵深发展。
头道沟村老榆树上挂着的道轨敲响了,男女老少都集合到大场院里。
这根当钟打的道轨,是伪满洲国时日本人挂到树上的。那时候,日本人催缴烟干子,在树上吊打过老百姓,往村民的嘴里灌过辣椒水,日本鬼子在这里给村民训过话,逼着村民念过“保乡武式”。只要钟一敲响,男女老少立即集合,有晚到者,就得挨打。有一次,日本鬼子突然敲钟,一个正在家里捞干饭的孕妇,听到钟声,慌里慌张地提着笊篱跑到树下。小鬼子认为这个女人故意捣乱,不由分说,打了一顿大马棒,把这个孕妇打流产了。这根钢轨,在大跃进时也发挥了很大作用。无论是出工收工,还是召集开会,都以钟声为号。只要道轨一敲响,全体社员召之即来。那时候,敲钟后三分钟不到者,扣掉三分工,张榜批评。打那时起,这个规矩就约定俗成,至今不变。历任公社干部都说,头道沟的老百姓组织纪律观念最强,并将此作风命名为“头道沟作风”。孰不知,这种作风是日本人的马棒打出来的,也是干部们罚出来的。从培养头道沟作风上说,这根钢轨功不可没。
老榆树东面的土戏台两边的立柱上用红漆涂上了新的对联。
上联是:留社会主义的草拔资本主义的苗革命无罪
下联是:革封建主义的命造修正主义的反造反有理
横批是:破旧立新
这里涂的对联,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内容。看对联,就可以知道头道沟人不同时期的心态。
解放前,这个戏台主要是用来演戏。那时候,这里贴的两副对联的内容和演戏有关。其中一副是:
五六人演化千军万马
七八步展现中外古今
横批是:人生如戏
另一幅对联是:
做戏何如看戏乐
下场更比上场难
横批是:逢场做戏
解放时涂的对联是:
斗地主分田地穷人翻身
除恶霸挖浮财富人倒霉
横批是:扭转乾坤
大跃进时涂的对联是:
燃火箭放卫星敢上九天揽月
抓右派打老虎能下五洋捉鳖
横批是:突飞猛进
要是往年,数九寒冬的季节,无所事事的庄稼人,都在家里猫冬。今年和往年大不相同,社员们都被召集到大场院里参加批斗会。
刚下过一场大雪,老榆树苍劲的枝条在寒风里颤抖。枝头上的那群喜鹊搬走了,只留下几个抬筐大小的空巢,在风中摇晃。身穿破衣烂衫的男女老少在老树下打着哆嗦。
大场院里的雪地里站满了人。寒冷的天,在雪地里开批斗会,绝对是对革命群众的严峻考验。
主席台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字报。
主席台正中坐着大队革委会主任魏子利,两边坐的是革委会委员和红卫兵代表,还有公社派来的宣传队队员。
魏子利左手举着红色语录本子,右手握着一个用洋铁片子打成的广播筒子,大声喊话:“红卫兵小将们,革命同志们,根据公社革委会的指示和红卫兵造反派的建议,召开这次批斗大会,批斗四个反动分子。他们是:大队党支部原书记、走资派李秉公,老右倾郑有儒,牛鬼蛇神易八卦和一枝花金枝。对他们的反革命罪行,广大革命群众已经写了很多大字报揭发过了,今天我们还要进一步深入揭发,上纲上线,彻底批判,批他个体无完肤。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天气冷,是对我们革命意志的严峻考验,我们要发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把他们押上来!”
台上台下喊起革命口号。
在革命群众的口号声中,李秉公、郑有儒、易八卦和一枝花被四个手持三八大盖枪的红卫兵押到主席台正中央。
被押上台的四个人,头上都顶着一个用报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黑色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白字。李秉公的牌子上写的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郑有儒的牌子上写的是“右派分子”。易八卦和一枝花的牌子上写的都是“牛鬼蛇神”。一枝花和其他三个人不同,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双红色的破鞋,耳朵上挂着几个红辣椒。四个挨批斗的被押到台前,猫腰撅腚向革命群众请罪。
郑有儒感到很冷,牙巴骨磕得嘎嘎响。尽管他的老婆给他的棉袄的外面又套了一件破皮袄,还让他喝了一碗辣椒汤,可他还是觉得很冷,浑身哆嗦腿打颤。
这样的批斗会已经不知开过多少次了,人们对会议的固定程序都很熟悉了。喊过震天动地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后,就是批斗发言,接着就是反革命分子认罪,再喊一阵“就是有理”的口号,最后散会。
上台揭发的很踊跃。
有几个红卫兵揭发了李秉公在当大队书记时主张分自留地,允许开边展沿种庄稼的罪行。
会场内响起革命口号: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一定要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李秉公听着揭发,心里骂,“哼,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爹。要不是我给你们分了自留地,允许你们开边展沿种庄稼,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都得饿死。”
有几个红卫兵揭发了一枝花顶香下仙,招野汉子的罪行。
一枝花心里想,“哼,老娘那也是为了活命,这害着你们啥啦。”
有人揭发了易八卦大搞封建迷信活动,欺骗群众的罪行。
易八卦心里想,“我要是不骗,你们能给我钱花吗。在这个世界上,都骗了好几千年啦,我又不是第一个骗的。这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
钱进也跳上台发言揭发。他指着郑有儒说:“我还要揭发郑有儒一条新的罪行。在大跃进的时候,他编了一首顺口溜,说‘烟筒不冒烟,猫狗上西天,土地要深翻,干活倒找钱’。这不是污蔑吗?”
郑有儒侧着脸看了钱进一眼,心里想,“钱进啊,你这是借机会报复啊。”
郑有儒心里非常清楚,头道沟的人也都心知肚明,钱进是在报复。在钱进和郑有儒年轻的时候,他俩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就是郑有儒现在的老婆。因为郑有儒家里出的钱多,所以钱进没争过郑有儒。由此,钱进的心里结下个大疙瘩,始终没解开。
至于钱进揭发的事,倒是却有其事,这几句顺口溜确实是郑有儒编的。
“烟筒不冒烟”。说的是大跃进的时候,生产队的粮食不往各户分,下了场的粮食都入了生产队的大库。生产队成立了大食堂,社员都到大食堂打饭吃,也可以打回家吃。因为社员家里不起火,所以家家户户的烟筒都不冒烟。极个别的社员家里有一点藏起来的陈粮,也不敢明目张胆做饭吃。有时候饿极了,就在夜间偷着做饭吃。那时候夜间有民兵巡逻,一旦被发现了,不但没收粮食,还要在社员大会上做检讨。
“猫狗上西天”。说的是家家没粮食,户户不揭锅,连猫儿狗儿都饿死了,上西天了。
“土地要深翻”。说的是秋天挖地半米深。也不知是哪里刮起的风,一到割完地的季节,大半个中国几亿农民都到田里挖地,挑灯夜战,互相比着干,看谁挖得深挖得多。领导给挖得又深又多的社员的地里插红旗,给挖得又浅又少的社员的地里插黑旗。第二年,凡是深翻的地都减了产。挖得越深,打粮越少。望着地里的庄稼,人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脚下的土地是不能挖得太深的,挖得太深,就把熟土腐脂层破坏了,熟土埋得太深,庄稼的根系够不到了,供不上营养,庄稼就减产了。愚啊!现在的农民懂了,再不会干那样的傻事了。
“干活倒找钱”。说的是社员出工不出力,“混大帮”,地亩不产粮食。劳作一年,秋后算帐,不但分不到钱,还倒找钱。
郑有儒的脑海里过着电影。这时候,只听得“扑通”一声响, 原来是猫腰请罪的易八卦,由于撅得时间过长,挺不住,栽倒了。
红卫兵把易八卦拽起来,喝令他重新撅着。
易八卦体格弱,实在挺不住了,哆哆嗦嗦地哀求说:“大会主席,我有一个请求,能答应我吗?”
魏子利问:“你有什么请求,说!”
“我也要揭发别人的罪行,立功赎罪,可以吗?”
“你想以毒攻毒,可以啊。”魏子利说。
台上的红卫兵代表带头喊起了口号:“革命不分早晚,造反不分先后,反戈一击有功。”
“我还有一个请求。”易八卦说。
“有话一次说完,别新媳妇的屁零拉拉,耽误时间,你想让革命群众陪着你们挨冻吗。”红卫兵代表喝道。
“我要是揭发有功,不撅着行吗?”易八卦问。
“可以啊。你要是真揭发出有价值的东西,还奖励你呐,你就大胆揭发吧。”魏子利说。
易八卦先是揭发了李秉公的一些罪行,接着揭发郑有儒:“生产队成立大食堂的时候,郑有儒说‘一进食堂冷飕飕,三两炒面二两粥,虽然不是监牢狱,受罪的穷人在里头’。郑有儒,你说这事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