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6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秋露更加地浓重,青霜漫天遍野,又到了草木凋零的时节。似乎暖意融融的天气过得分外的快,每当要人静下心来观赏美景的时候,寒意便能将人侵袭地体无完肤。
“皇太弟,快到我们先祖的陵墓了,可否容朕前去拜谒……”惠帝低声下气地与司马颖商议。司马颖虽被这沿途的苦难折腾地心力交瘁,但在这个事情上,他不能反驳惠帝。祖先毕竟是要敬畏的,即便是自己一个人来了,也要前去,何况惠帝都开口了。
司马颖望着惠帝没了鞋履,心中颇不耐烦。但他如何能向惠帝发脾气?于是只好按捺住怒火,让侍从除下鞋子让惠帝穿上,才与惠帝下了犊车,往陵墓去了。
当惠帝见到武帝陵墓后的痛哭失声倒让司马颖一惊,他心中是有多少哀伤?但他也不免触景生情起来,自己百年后又会是安葬在哪里呢……若有幸,能葬在这样的陵墓中,也不枉血亲之间苦斗一场了!
司马颖望着沉沉的陵墓,向着惠帝道:“皇上,我们走吧。”
惠帝兀自垂泪,这几年来,他被无数人摆布着:弟弟们、大臣们,还有无数面熟却想不起名字来的亲戚……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还受了伤。想到此处,不由大放悲声。
司马颖心中更不痛快,不理惠帝心中哀伤,拉起他便向犊车走去。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当初太重用卢志,才导致卢志现在总是与他意见向左。从邺城到洛阳,他没有一次走的那么艰难困苦。
只是他不知道王浚此时已经攻陷邺城,任由士兵在城内抢掠。而段务勿尘所指挥的鲜卑士兵更是掳掠城中妇女,王浚非但不阻止,反而纵容。许多邺城百姓家破人亡,扶老携幼哭天抢地者,尽数被屠戮。
司马颖在生自己的气,但有侍从前来回禀:“张方大将军车驾到了,来接皇上回京!”
“是谁?哪个人走漏了风声!”司马颖心中虽是惊怒交加,但好歹也知道说出这句话来是多么不合时宜,只好勉强道:“来人还说什么?”
“请皇上速速回京!”
惠帝心中害怕,他心中还未接受司马颖,这下又要换一个人来胁迫他。他不肯下车,那侍卫也不能逼迫。但他快速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张方。张方岂能迁就惠帝?他命侍卫硬将惠帝拥出,惠帝面色如土,嗫嚅道:“车驾未备,怎能前行?预备好了,朕再走。”
士卒哗声道:“张将军已驾好坐车,来迎陛下,陛下不必多虑。”惠帝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反抗永远起不到大的效用。他不知道再说什么比较好,那些士卒见惠帝无言,倒是省了一番口舌,当时便搀扶着惠帝的腋下登上车去。一路风尘,但终究比邺城出来时的颠簸要好太多。张方在宫门前候着,见惠帝驾车出来,才在马上叩首道:“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亲幸臣垒,臣当竭尽死力,备御不虞。”
惠帝又听不懂张方的话了,直到小宦官告诉他,张将军的意思是必须跟随他到军营中才能保全皇上。
惠帝终于明白过来:“张将军,这军中朕从未常住过,衣食、宫人能否请张将军回宫替朕安排妥当移到这军营中呢?”
张方巴不得惠帝如此,便笑道:“皇上的话,臣岂敢不从?”
这正是飞来之财,张方的手下都欢喜不已。皇上下旨,让自己名正言顺地进宫装载财物,那真是飞来横财。他们涌进宫里,有的去库房中抢夺宝物。见有价值的物品都收入私囊,将那不值钱的器物装载在车上,拉到军营中给惠帝选用。有的兵士去武库搜寻武器,宝刀宝剑尽数占为己有。他们又将那流苏宝帐割成数十块,当做马鞍垫。更有士兵大刺刺地相携到**去猎艳,见有姿色的宫人,便肆意地调笑,逼她们做妻妾。许多宫人受逼迫不过,有的女子为守贞洁自尽,有的甘心委身下嫁。经此一番劫掠,魏晋以来百余年积蓄,被荡涤干净。富丽堂皇的洛阳皇宫,成为了一座恢宏的空架子。器皿的碎片,散落在各处,将人的皮肉割破。锦绣绸缎制成的帷幕,都残缺了,在风中摇晃着。
惠帝和司马颖就这样又被张方带去了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长安。
洛阳城,设了一个留台。只剩下了仆射和司隶等人,处理皇帝从远处临时交代回来要办理的事宜。
司马颙在霸上迎接,他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洛阳、邺城、再到长安。他的长安,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国都。
此时,连司马颖都没有力气再来与他争驰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再也没有一个诸侯王敢来与他叫板。
成都王司马颖被遣送回邺城,他不再是皇太弟。“天祸晋邦,冢嗣莫继,成都王颖,自在储贰,政绩亏损,四海失望,不可承重,其以王还第……”
司马颖此刻真想插翅回到邺城,他要卷土重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以河间王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东海王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司徒王戎参录朝政,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中原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
司马颖已然听不到长安城中那道制书,他只能听到车辕刺耳的声音。邺城的一切都在等着他,他还能挽回什么吗?
长安、洛阳、邺城,天下风云变幻,各方离心离德,分裂割据,祸乱远远没有平息。
诏书既下,大赦天下,改元永兴。一切军国要政,以司马颙为主,张方为副。司马颙想要收买人心,那谈何容易。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去涉足这一滩浑水。东海王司马越,先表辞太傅职任,不愿入关。司徒王戎,当张方劫驾时,已潜奔郏县,避地安身,他年逾七十,怎肯再为了一个虚名而冒险?当下称疾辞官,不到数月,果然病死。
“若你在下这一盘棋,有一枚棋子后力不足,该当如何?”辛夷装作无意地问向丽仙。
“弃之,再调遣其他的棋子。”丽仙的声音嘤嘤呖呖,若黄莺出谷,煞是好听。
辛夷余光扫了她一眼,轻笑道,“还不如以它做屏障。既然后力不足,我们可以借它现在的余力,再合其他棋子之力,消灭对手,岂不是比弃子争先更好?”
“主子果然又比丽仙高明许多了。”丽仙发自内心的赞叹,辛夷自然能明白,现在在身边能倚靠的帮手似乎所剩无多,说起能上场面的帮手真正的也只有丽仙一个了。
洛阳皇宫成为一个空架子,辛夷坞也成为一个空架子。
春光虽是明媚,却是短暂。子规啼叫着“不如归去”,只是,在这政治祭坛上的人们,还有归期么?
满园的花儿开得分外娇艳,每一季都有不同的花儿,那人死了一回,还有来世么?辛夷不相信,一人既然只有一世,何不怒放一世!
桃花酥摆在了案上,辛夷却是一块都没有动。白天、黑夜,无数日日夜夜,孜孜以求,为的是此生不悔。
“主子,听雪那叛徒有人给主子抓回来了。只是夜黑风高,我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影,那人掷下听雪后,在我手中塞了一块玉,说此人就是听雪……我不懂玉的材质,也没有去请教清荷坊的人……”
“不要紧,拿来给我看看。”辛夷一边跟着丽仙向关押听雪的地方走去,一边接过那块玉细看。
“主子知道是谁了?”
“嗯。把那她拉出来吧。”辛夷将玉袖在衣袖中,抬眼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听雪,缓缓地坐在了一张小榻上。丽仙道:主子,杀了她吧!”
“别急,这里可是气闷得很。”辛夷笑道。她看着听雪蜡黄的脸,微微笑道,“恕细民这番失仪,不能向王爷的明珠夫人行大礼!”
“若不是我一时失手,你还笑得出来吗?”听雪胸口疼痛气促不已,但眼光分明是不屑的。
辛夷接过丽仙递来的香炉,凑到听雪的面前,森然道:“明珠夫人,这个香炉里可不止有香灰,还有红蓼的骨灰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听雪霎时间大咳不止,辛夷移开香炉道,“为什么不可能?”
听雪怔怔地说道:“我明明已经将那红蓼挫骨扬灰!”
“听雪,你怎么舍得杀死与你朝夕相处的姐们的?”辛夷攫起玉仙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她。听雪仰头迎着辛夷血红的眼,只冷笑了几声。辛夷松开她的下巴,扬起手掌狠狠地向她脸上扇去。她尖尖的指甲在听雪的如玉的脸上拉扯出一条条长长的血痕,她两边的颊上顿时肿胀起来,“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听雪疯魔般地笑着,她把脖颈努力向上扬起,使自己离辛夷再靠近了些。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辛夷抬脚把她踹翻在地上反诘道,“你不是没本事,也不是不敢……”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我看着你的许多举动其实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就莫名地兴奋!”听雪闭上眼道,“你的人在我手里死了那么多,还有你最倚重的红蓼,都没有逃过我的手心。就算我终究斗不过你,那也罢了!”
“辛夷坞上下,就你知道红蓼是我辛夷手下收集四方情报的,你断了我的情报事小,杀了和你相伴多年的姐妹事大。我不怕背叛,但最恨无义之人!”
“成大事的人,身边死几个帮衬的,又如何?”听雪冷笑了笑,转而又咳嗽了起来。
“是我小瞧你了,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辛夷将香炉中的三炷香拔掉,丽仙忙接过了。辛夷一伸手便将听雪缀满珠玉的头按在了香炉之中,随即提着她的后颈一脚将她踹到墙角。
一时间烟灰散落,听雪的面孔上不满了烟灰,甚至鼻孔里、嘴巴里都钻入了不少。听雪难受得无以名状,仍呛声道:“我只是输了你半筹,辛夷,你何德何能……同样都是给自己的主子办事,你凭什么有那么多……前六部、后六所,东六门、西六店。我听雪什么都没有,全靠我自己!”
“对,你永远不明白团结的重要。只要有一人心向着我,虽然我不及你,但两个人总是远远好过你一个人的。”辛夷的语气忽然慢条斯理起来,却被听雪再一次的冷笑掐断,“辛夷,你太天真了,身边的人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