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母亲-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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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被锯掉右腿,仍处在昏迷中的钟槐被推了出来。刘月季一看钟槐那条用纱布包着依然在渗着血的还剩下半截的右腿,突然扑了上去。她用手去抚摸着儿子的断腿,号啕痛哭起来。钟匡民和高占斌把她拉开,床车被推进了病房。刘月季突然冲着钟匡民喊:“钟匡民,你还我儿子的腿!还我儿子的腿呀!”钟匡民说:“月季,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好不好?”刘月季说:“我冷静不下来。我要你赔我儿子的腿!你赔我儿子的腿!”钟匡民说:“月季,钟槐是为了牧民们,为了羊群。你应该为儿子的英勇行为感到自豪和光荣!”刘月季说:“我不要这种自豪,也不要这种光荣,我只要我儿子的腿!”
刘月季喊着,又向钟槐冲去,一下跪在钟槐躺着的活动床边,她用嘴去亲吻着钟槐那渗血的断腿,泣不成声。高占斌在一边劝,说:“月季大姐,月季大姐,你养了个好儿子!我们都为你的儿子感到骄傲!”钟匡民扶起刘月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条凳上,刘月季又悲痛欲绝地哭着说:“可我那么好的一个媳妇也没了啊……”
钟槐的病房。刘月季守在钟槐身边。钟槐慢慢地醒了过来,看到的是刘月季那张和蔼而关切的脸。钟槐喊了一声:“娘。”刘月季说:“儿子啊”钟槐说:“娘,我的腿……”刘月季点点头说:“娘知道。可儿子啊,自古以来,男子汉,守边关,为国捐躯的事多的是。娘在小时候,你外公就教娘念过很多很多的诗,有两句诗叫: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自古以来,有多少守边关的人都是这样啊。还有两句诗叫: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你做的这些事,虽然没了一条腿,但也是件取功名的事。娘为你感到光荣感到自豪。”说着流下泪来。钟槐含着泪说:“娘,你别伤心,儿子听懂你的意思了。玉兰呢?玉兰好吗?”刘月季说:“娘来了,玉兰就去守边防站了,边防站总得有人守呀。”钟槐说:“木萨汉他们呢?”刘月季说:“放心吧,都很好。”
一个多月后,山顶上,积雪皑皑,松柏树下,用石块砌起了一座坟。刘月季陪着十分悲伤的刘玉兰的父母,以及钟匡民、拄着拐杖的钟槐、高占斌、木萨汉、哈依卡姆、克里木,阿依古丽还有其他一些'奇。书'人,正向刘玉兰鞠躬告别。
高占斌庄严地读着悼词:“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奉献。刘玉兰同志为了国家为了他人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你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你也永远地守在了边防线上,我们向你致敬。刘玉兰同志,安息吧。”钟槐猛地摔掉拐杖,扑向刘玉兰的坟墓,悲痛欲绝地大喊着:“玉兰!……娘,她肚子里已有孩子了呀……”
钟匡民、刘月季、钟槐、高占斌、木萨汉、哈依卡姆、克里木、阿依古丽朝边防站的院子走去。高占斌拉住钟槐说:“钟槐,我们团党委已经决定,除了给你记二等功外,你的工作也从边防站上调回到团部来!”钟槐说:“我说了,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守在边防站里,我身残志不残。你们不是说了么,玉兰永远地守在边防线上了,我决不离开她!”钟匡民说:“钟槐,既然这是团党委的决定,你就要服从!”钟槐说:“我不会离开边防站的!”刘月季眼泪汪汪地说:“高团长,孩子的脾性我知道,让他再守上几年吧……”
院子里的旗杆上已升起的五星红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
◇ 母亲的托付
钟槐由刘月季陪着,朝边防站的院子走去。
赵丽江站在了院门口。
钟槐看到赵丽江,有些吃惊地说:“你怎么在这儿?”赵丽江说:“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这儿工作。”钟槐说:“又是你自己要求来的?”赵丽江说:“对,是我坚决要求来的,而且我还写了血书。你钟槐同志能为理想而献身,那我赵丽江也能做得到!”钟槐说:“现在就你一个?一个姑娘守在这儿?”赵丽江说:“这有什么好奇怪好吃惊的?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这不是大家常爱说的话吗?你钟槐同志就这么小看我?”钟槐说:“那好。不过你明天还是回去吧。”赵丽江说:“为啥?”钟槐说:“因为我要重新站到这个岗位上了。”赵丽江说:“钟槐同志,这个岗位只许你站,不许我站?你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刘月季说:“姑娘,钟槐的意思是……”赵丽江说:“大妈,我知道他的意思。上次他把我赶回去了,但这次他休想再把我赶走!”刘月季笑了,她很喜欢这姑娘的性格,说:“他是怕你在这儿不方便。”赵丽江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把两间屋子都收拾好了,各住各的屋子。东边那间是男宿舍,他住,西边那间是女宿舍,我住!”钟槐说:“那也不行!”
赵丽江说:“钟槐同志,我知道你刚失去了你的爱人,她是个好女人,我也很敬佩她!但我这次来,不再是为那感情上的事来的,纯粹是为崇高的理想而来的。守边防站,不光你们男同志可以做到,我们女同志同样可以做到!我就是要来证明这一点!”刘月季笑了,说:“姑娘,你真这么想?”赵丽江说:“大妈,现在是新时代,光只有男人守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刘月季笑了说:“女人总还是女人。不管时代咋变,男女可没法变。不过男人做的有些事,女人也是能做到的。古时候不就有花木兰、梁红玉吗?”赵丽江接上话茬说:“大妈,你一定是位伟大的母亲。因为你养育了这么一个伟大的儿子。但大妈,希望你也能支持我,让我也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女同志!像花木兰、梁红玉一样。”刘月季笑着点头说:“既然这样,钟槐,那就让姑娘留下吧。”钟槐反抗说:“娘!”
刘月季说:“姑娘既然这么说,又想这么做,你就要相信姑娘的话。姑娘能这么说,这么做,不容易!不要扫姑娘的兴。做人,千万不能丧人志气伤人心。娘也想陪你在这儿住上几天。”
拴在院子里的小毛驴冲着钟槐叫了起来。小毛驴喂养得很好,体态壮壮的,毛发也油油亮亮的。钟槐上去搂住毛驴的脖子,触景生情,眼泪汪汪的。他看了赵丽江一眼,显然他不再强烈要求她离开这儿了。赵丽江知道自己被接纳了,于是舒心地一笑,说:“谢谢大妈。”
第二天早晨,刘月季在边防站的院门口同钟槐告别。
刘月季说:“同丽江姑娘在一起好好工作,不要欺侮人家姑娘。丽江姑娘是个好姑娘。”钟槐含着泪点头说:“娘,你走好。”
赵丽江陪着刘月季走了一坡又一坡。刘月季说:“姑娘,别再送了,后面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了。”赵丽江挥着手对走出几十米的刘月季喊:“大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钟槐的。”刘月季突然转过身,朝赵丽江鞠了一躬。赵丽江似乎感觉到了刘月季的意思,于是含着泪,不住地挥手。刘月季已是个小黑点了,赵丽江还在挥着手,眼里流着泪……
朱所长办公室。朱所长与钟杨谈话,双方的火药味似乎都很浓。
钟杨说:“所长,我告诉过你。只要你安排我的工作,我一定努力完成。但你要让我放弃我的实验,放弃我的追求,这不可能。因为我在用我的业余时间做我想要做的事。”朱常青说:“我说了,在农科所就没有什么业余时间。”钟杨说:“朱所长,人的睡眠时间就该保证几小时?”朱常青说:“这很难保证,在农科所你也看到,有时因为工作需要,可能一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保证不了八个小时。”钟杨说:“但平时呢?”朱常青说:“钟杨,你不要给我钻牛角尖!”钟杨不接朱常青的茬,按自己的想法说:“我少睡两个小时行不行?”朱常青说:“钟杨,我也给你讲一句实话,如果你不是钟师长的儿子,我立即就把你调离出农科所!”钟杨说:“朱所长,农科所是国家办的农科所,不是你朱常青办的农科所。”朱所长说:“我是这儿的领导!我要对这儿的工作负责!”钟杨说:“我说了,我所做的事,并没有影响整个农科所的工作,所以就不存在由你来负责的问题!”朱常青气得浑身发抖,说:“那我就只好请钟师长来同你谈了!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所里同我唱对台戏!”钟杨说:“所长,我不是在同你唱对台戏。我只是在做一个科研人员应该做的工作!这也是农科所分内的工作!”
晚上,钟杨在钟匡民家刚吃完饭。孟苇婷正在收拾碗筷。
钟杨说:“爹,你叫我来,不光是为让我来吃顿饭吧。”钟匡民严肃地说:“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谈。”孟苇婷说:“钟杨,你好好跟你爹谈,不要吵,把你自己的想法讲清楚。”钟匡民说:“这是我们爷俩的事,你少搅和。”孟苇婷说:“我也是出于好心,我觉得钟杨的做法有他的理由,不见得错!”钟匡民说:“我说了,你少搅和!”孟苇婷不服地端着碗,进厨房说:“钟桃,回你房间做作业去!”钟桃伸了伸舌头。
父子俩来到书房里。钟匡民说:“钟杨,你能不能帮爹一个忙。”钟杨说:“爹,你说吧。”钟匡民说:“立即停止你的选种试验。”钟杨说:“爹,你是师长,是师里的主要领导。你能不能帮一个年轻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忙,支持他有价值的试验?”钟匡民说:“你试验的价值在什么地方?”钟杨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现在的选种方式,不但内容复杂,费工费时,而且原种的生产量也少,目前已经很难满足全师棉花种植的需要了。这你要比我清楚!”钟匡民说:“那你现在想怎么搞?”钟杨说:“目前我正在试验的是新的繁育程序。实行的是多中选优,优中选优的原则,这会使原种产量大幅度提高,质量也会一批比一批好,而且花费的工作量只有原工作量的一半以下。”钟匡民说:“你现在仅仅只是一种想法,是不是?”钟杨说:“目前还只能这么说。”钟匡民说:“那么你这种想法要变成现实是不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钟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