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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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了,还好我是军官。可是,骑兵地军官一样要冲锋啊!
也许,我也该光荣牺牲了。说句实在话,我内心中还有些期待。
一想起铁蛋和师傅趴在我尸体上痛哭的情形,我就想笑,太好笑了。
虽然付出了将近一半地伤亡,我们还是把金人拐子马那群兔崽子揍得满地找牙。
后来,陌刀军一出,拐子马全军覆灭。
我们开始了第二次冲锋。
于是,战斗结束了。
听人说,此战我河东军共歼敌三千,俘虏两千。
金人在文水老营被烧之后溃逃进了吕梁山区,覆亡之期指日可待。
说起来,步兵的战斗算是结束了,他们留下来打扫战场,而骑兵则要追击,追击,再追击,直到敌人彻底倒下为止。
很倒霉,我没能参加追击。那是因为我光荣负伤了,在第二次冲击时,我们骑兵的目标是敌人的步兵阵。当时我们冲上去用标枪给了那些女真狗一通打击,可没想到,一个北奴居然拣起地上的标枪扔了回来。
于是我的右胳膊被那支标枪刺穿了,于是我留下了跟步兵们一起打扫战场。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师傅说过的那句话:“太欺负人了!”我终于理解了他先前的心情。
更欺负人的事情还在后面,我,孙重山好歹也是一个副都头,大小也是个军官。关群居然叫我去烧死人,我一看关群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就憋气。听说他还是个读书人,可是有他那样的读书人吗?
古松是读书人,你看人家相貌堂堂,举止文雅,虽然爱说几句粗话,可听得人心中亲切。
我师傅梁云龙也算是个读书人吧,你看人家一顿能吃半头羊,喝起酒来像是在饮马。一说起牲口,头头是道,想不服气都不行。那才是有学识的人啊
关群有什么呀,成天只知道奸笑,然后摸着老鼠胡子琢磨这个,琢磨那个。若他是敌人,我第一个砍了他。
我军阵亡两千多,这其中大部分是西军新兵。按照老话来说,死者需要入土为安。可是,这些人老家都在关中,也没办法送回去。
就地掩埋吧,将来又要挖出来,还得送陕西去。
所以,杨侯命令,所有的死者都烧了,将骨灰装进盒子当中,上面写下名字,等将来联系到他们的家人再做打算。
为了这次战役,后勤司的人准备了三千个小盒子。听说是关群的主意,他已经在事先计算好了伤亡数字。
一看到这么多骨灰盒,大家又都骂起来,说关群是一支乌鸦,做了三千个盒子,结果装进去两千多弟兄。若一开始就不弄这么多丧气的东西,弟兄们也不用死这么多了。
因为我,孙重山跟师傅学了些字,被调去死人写档案,顺便烧死人。
每烧出一具,有两个士兵便轮起小锤子将那没烧化的骨头敲得粉碎,装进盒子里,大声念道:“捧日军,右厢,吉祥军,丙字都,河州,张乐言。”
“捧日军,巩州,任有财。”
“碰日军,左厢,甲都,凤翔,宝鸡,林大山。”
“碰日军,成州,同谷,何野。”
我将这些名字写一一写在一个小木片上,插在盒子的插口上,然后交给他们都里的士兵。
死者所在部队的战友用白布将骨灰盒包了,吊在脖子前,流着眼泪走了。
“捧日军,秦州,成纪,高远。”
“游奕骑,顺德军,龙大成。”
“捧日军,会州,孔高声。”
笔渐渐沉重。
砚台里的墨汁也干了,我站起来刚要添水,眼泪却不住地滴落。在纸片上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我哭了,我觉得很丢人。
侯爷说过:军人流血不流泪。
可我就是抑制不住内心之中的悲伤。
再也写不下去了,我丢掉笔,和两个正在粉碎骨灰的士兵一起大声号哭起来。 。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断头酒
运送药材的车队过了清源,眼看着就到祈县战场。清凉的秋风就从背后吹来,夹带着蒙古高原特有的冰雪滋味,让坐在车上的杨云意悄悄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一个光着膀子的蒙古人跪在地上,大声唱着悲伤的歌,马头琴拉得绵延而低沉。这让听惯了琵琶和笛子的杨云意大觉新鲜,以前在东京的时候,大哥请客吃饭的时候,家里也曾请过几个歌妓,那些漂亮女人牙板一敲,唱的大多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好听是好听,却让人身子软绵绵地提不起劲。
今日听到这塞上草原的古怪曲调,让她感觉无比新鲜。
虽然听不懂得那个蒙古人在唱些什么,虽然那蒙古人的嗓音低哑,难听得像乌鸦在叫。可杨云意依旧能够听出其中的凄凉和悲怆,犹如空中呼啸而过的劲风。
而这样调子在东京是听不到的。
远处的那一片白杨树林已经开始变黄,在凄迷的秋雨中显得异常孤寂。
杨云意所在的这一支辎重队隶属于后勤司,这次来前线是为运输裹伤药的。据说前线打得很惨,游奕骑减员五成,捧日军减员两成,加在一起足足有两千士兵,更有大量的士卒身负重伤。
来接他们车队的是大哥手下一个叫老梅的陕西汉子,年约四十,一张脸满是皱纹,老得有些不象话。按说,这样的老卒是不可能编入军队的。可这人因为念过几年书。加上以前在西军张灏部又参谋过军务,是河东军最需要地人才。在哀求多日后,关群将他暂时编入杨华的亲卫之中,只等立功之后再行提拔。
老梅话不多,成天阴着个脸,看起来同谁都不亲近的样子。
见杨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蒙古人看。老梅突然叹息一声,说:“他是游奕骑的一个骑兵,就在前天,他的汉族兄弟死了。在祈县大战时,那个汉人士兵救过他一命。二人还结拜为异姓兄弟。可没想到,战争都结束了,他兄弟却在追击娄室的途中阵亡。”
“哦,这样啊!”杨云意地头发已经被凄迷的秋雨弄湿,忙打开了伞。
老梅还在喃喃地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个蒙古鞑子就开始唱歌了。吵了一个通宵。整个大军都能听到他地声音……好大嗓门……人都死球了。刀枪无眼。上了战场。随时都有阵亡地可能。有什么大不了地。蒙古鞑子还真是不可理喻。也未免把生死看得太重了些……算了。走吧。”等等。”杨云意从车厢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口小坛子。一手提着坛子。一手抓着酒碗从车上跳了下去。踩着地上地淤泥走到那个蒙古人身边。比画着说:“要喝酒吗?”
那个蒙古骑兵满脸哀伤地抬起头来。嘴唇颤动。接过那碗酒。高高举起。突然用生硬地汉语大叫一声:“长生天在上。我白音宝力格在此发誓。我将用一百个女真人地头颅为我地兄弟殉葬。长生天啊。收走我兄弟地灵魂吧。让他去向那蔚蓝高远地所在。让他从此脱离人世地烦恼!”
满满一碗酒撒向长空。
“糟蹋东西!”老梅一把抢过他手中地酒碗。“白音。你他妈什么身份。也配喝酒。”
白音站起身来朝杨云意一施礼:“谢谢你。马兰花一样美丽地姑娘。伟大地普六茹汗说过。战士地勇气不靠烈酒。再说了。军中缺粮。不许饮酒。”
“喝吧。喝吧。战争已经结束了。”杨云意将酒坛子塞到白音手里。她这次之所以来祈县其实是奉了梁红玉之命过来地。知府张孝纯最近酿了十坛好酒。听到祈县大捷之后。激动不已。将酒送到杨华府上。说是太原人民地一点心意。请杨侯务必收下。
因为张知府不属军队管,军法中不许酿酒一条对他也没任何约束力。
梁红玉拿到酒之后也觉得头疼,就派人送了过来。按说杨云意是个女子,本不该来前线的。可因为家里的两个嫂子成天吵架,闹得她心中烦闷,加上又担心大哥,拼着被大哥责罚,心一横,就跟着车队一起过祈县来。
杨志本就是杨华的侍卫长,以前在军统司就职时同后勤司没少打交道,运送药材的辎重兵见是杨志的妹妹,自然不好说什么。
接过那坛子酒,白音大喜,仰天喝了一口,翻身上马,笑道,“美丽的姑娘,我这就禀报大汗。”
蒙古人白音宝力格一手提着坛子大口地灌着,一手牵着缰绳,马蹄翻起地上的淤泥,飞快地跑远。
雨还在淅沥地下着,前方的景物变得朦胧起来。杨云意手搭凉棚看出去,却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洁白地帐篷绵延十里,看起来像是散落在人间地白云。
在帐篷之间,有哨兵骑着马来回巡逻,几声木铎,缕缕炊烟,看起来一派宁静。
“真壮观啊!”杨云意感叹着,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原处大营外面有几个大坑,因为下了几天雨,里面已经积满了水,明亮而耀眼。
杨云意大觉奇怪,问:“梅叔,这是什么,是军队取水的点吗?我看这水脏得很,别吃坏了肚子才好。老梅愣了一下,缓缓道;“那不是取水地,军队的用水都要去汾河用牛车拉。这是坟墓……我河东军俘虏了三千女真士兵,杨侯说这些俘虏都是养不熟地狼崽子,准备于今日正午都坑杀了。”
“啊!”刚才那片宁静的风景突然被老梅这冰冷的一句话给打破了。万人坑,伏尸百里的战场在这一瞬突然涌进脑海,让杨云意打了个寒颤。举着雨伞地手也微微发抖。
“梅叔,杀俘不祥……这样做太野蛮……”杨云意说不下去了,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她想起杨华“杨屠夫”的外号,想起历次战争中,杨华都不留活口的习惯。不要说才三千俘虏,就算是三万。三十万,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动屠刀。
回想起夏收那天,那个微笑着将茶碗递过来的青年,那个温和的男子。
杨云意心中疑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地杨华呢?
一直沉稳木讷的老梅闻言突然激动起来,咬着牙齿:“杀得好。若不杀,老梅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杨侯了。我一门三兄弟都死在山西战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杨侯说得对:狗咬了我们一口,我们也要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