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爱方休:择界-第3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身血腥,恐怕再洗涤不清。
可我无悔。
一阵风过,满树花瓣簌簌而落,彷若一阵大雪而下,落得紫涵满身都是,浅紫衫上点点雪白,漫天飞舞的花瓣下,她蹲下身子,取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浓绿泼辣,如染巨毒,将其仔细埋入土中。
珠子看着眼熟,我想了想,顿然大悟,此乃当年欲之塔破裂成粉末,豫让收集而成种下的种子,想来是那成熟后的欲望之果。
紫涵似知晓我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或许这是唯一能与神树相抗衡的世间之物,少游他将这个交给我,让我一定要过来给你。”
“师傅,他与姑姑见面了?”
“是。”
“师傅,他好吗?”
紫涵声音温暖:“好,他终于摆脱开心魔,决定与我一起留在择界湖,我们哪里也不去,不再投生,但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她的笑容灿烂若夏花。
心痛得厉害,原来,那一次,师傅是来与我告别,他坐在树上向下看着我的样子,他的眼神,他的头发,他白色的衣服,都是我自小最熟悉的,以后,却再也看不到了。
他最后甚至没有对我说一句话,给我一个足够想念他的理由。
他宁愿不投生,那许多年独自盘桓在人间,只为了找出是谁杀死他最爱的人,可以报仇。
到最后,得到的答案是那样残酷。
对他,对我。
他放弃了。
为了我。
就象紫涵姑姑说的,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我们只该留在原地,等待命运之手将我们任意推动,我已经觉得累了。
不是释怀,而是疲乏。
再怎么强硬,也挣脱不过命运之轮盘。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片大片的花瓣不再凋零,好象整个韶华曾经住过的的宫殿都明亮起来,本来,总有一层抹不开的灰色笼罩在上空。
紫涵如释重负的样子:“如梦树已经带着吸食到的生命而消逝,下一次再出现不知是何时何地。”
我怔怔地望住她,她的人,象水彩那样淡开去,手还拉着我的:“小颜,少游不忍再来见你,我替代他见你一次也是好的,你不要再对过去耿耿于怀,我和他都选择了遗忘,希望你也这样。”
她的手没有温度,我依然舍不得松开,拼命想要挽留,好象那是一方落水人手中唯一的枕木,眼泪流下来,整颗心一下子就坠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方,仿佛碎掉。
“我们都很好,小颜,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见。”她的笑容里竟渗出浅浅的哀伤,她的影子终于消散在空气中,淡淡的菡萏的香气留在天与地之间。
留在我心尖,永远。
我慢慢地蹲下身子,卷成小小的一团,眼睛里全是水,哭得不能自己。
有人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无暇理会,我只独自哀悼自己所失去的,再不愿意回头的他们都曾经是我所爱的人。
这一刻,如果不哭出来,大概我会因为心痛而死去。
“护国师,朱殷国全军撤退。”
“护国师,朱殷国主送来免战签约。”
“护国师。”
“容颜。”
乌金终于没有再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他依旧站在我的后面,影子覆盖在我的影子上面,安静的,驻留。
直到再哭不出一滴眼泪,我站起身,风,从我的身体透彻地穿过,师傅,我记得你的话,心就痛得象要裂开一样,那种痛比世间任何一种伤害还要毒,还要狠,还要撕心裂肺。自那一天起,心被刺穿,风从空洞中呼啸着嚣张穿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这是一个永不能弥补的伤口,而这伤口日渐扩大,终有一天,会将人整个吞噬下去。
在被完全吞噬下之前,我会好好的。
五十八章:只影成三人
湖边的荼蘼开了一重又一重。
花尽芳菲,落英缤纷,始终是满树皑皑的雪一般的颜色。
我带着一坛清酒,遥对明月,只影成三人。
朱殷国主十分守信未再来犯,吴广国安宁很久,我乐得清闲,调教出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俩,蓝萱,蓝芫,按照雪夜留下的法术统统教会她们,乌金封其为仲祭祀,虽不如碧那样法术玄妙,也算很有天赋,做事干净果断,断不叫人操心。
碧,我想得这名字,眼神黯然,雪夜的宫殿融化了,爱他念他一世的青鸾走了,只留给我一道月泠轮,看到雪夜留下的文字才晓得这个名字,与娘亲的月情轮真正是成对的,藏在胸口,犹如两道灿烂的伤口。
人去多年,已经成了习惯。
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都说美酒醉生梦死,我喝着,思线依然清晰分明,清冽的水珠顺着面颊向下流淌,分不清楚是泪是酒。
或许是不去想分清楚。
直至天色远远泛白,起身将空的酒坛子远远对着湖中央抛去,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泛起无数涟漪。
“护国师又喝了一晚上。”乌金的声音自身后清冷响起。
蓝萱,蓝芫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对我眨眼睛,我好笑地看着他,这口气不再是个孩子了。
“护国师近来越发倦怠了。”声音里有一丝细细的怜惜,恐怕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我想请王允许我搬回到蕉井林中修养。”
“不许。”
“国中已有仲祭祀打理事务。”
“不许。”他不紧不慢的,就是不肯松口。
我泄了气,住哪里不是住,留在这里也好,可偏偏又不想放过他:“王的年纪已经不小,蓝萱,这事情全权交由你,将国内的待嫁女儿一一交给王过目,有合适的就把婚事给办了。”
蓝萱掩口轻笑,应下来:“是,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乌金恨恨地咬牙回答:“这事不劳护国师烦心,孤自己会处理。”
“那请王不要耽误国事。”我坐回花架下,不去看他们。
乌金不再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惶恐又勇敢的孩子了,等他们走得远了,我才抬眼望着他日渐高大的背影,迎面说话时,已经要抬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圆圆脸,圆圆眼睛的孩子,不过是恍惚间,已经长成大人。
而我,借由湖水照着倒影,皮相上看,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自己才明了驱壳内早已是千穿百孔,迎风而立,几乎可以将整个人穿透。
抱手坐了大半天,乌金又折回来,这次只他一个人,换上便装,看着更显得挺拔,面上笑容让我不明所以,他没有看我只是看远处,停一会儿才说:“是不是只有我和你还记得他。以前他也坐这里等你,一坐就是大半天,十多年后你回来了,他月不在了。”
清风抚面,我的心微微荡了一下:“他不过是去了别的地方忘记回来。”如果再等十多年,碧是否也会回来?
他背过年幼时的我,每次来见都带小颗粒的桂花糖,融化在口中甜蜜异常,仔细回忆起来,才晓得面具下的那张脸生得何等惊心动魄,隔开年岁能叫人念念不忘。
不,他不会再回来,爹爹也没有再回来过。
指甲慢慢掐进肉里,不觉得疼。
乌金伸手要为我拭泪,我侧过头,避开,他执意地高抬着手,只得由他去,不过是拿袖子在眼睛下抹来抹去,倒被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起来。
我们相视而笑,那之中隔着很多东西,乌金如今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勃勃英气,如花蕊般墨黑的瞳孔还在,他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做个最好的君王,而且一直都做得很好。
他碰触到我腕间的石镯,指尖暖意融融,渗透过来:“这个已经戴了好久,自我第一次见到护国师的时候,你就戴着它。”
人无缘,镯子与我的缘分却不浅,长久得戴着件东西,才不会特别寂寞,石头上一层蒙蒙的光晕笼着,夜里借月光越发清泠。
我转动着石镯,走过千山万水,心很累,坐在花架下时时会走神,我不再拥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我已经选好此处做埋骨之处,依着潋滟明媚的湖水,还能年年闻到荼蘼的幽香,当然,当然还有白三陪着我一起。
“想什么呢?神情这样悲伤。”
我随口应道:“在想我和大祭祀的法术同出一门,他能修炼得盘古之术,我应该也可以的。”
下一刻,肩膀被乌金紧紧扣住,不晓得他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抓得我好痛,涣散开的视线凝在一块,落在他脸上,他整张脸煞白,重复着:“不许去想这个,不许!不许!”
我碰一碰他黑鸦鸦的发,靠得近了发,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被我一句无心的话,急出一额汗,那样坚决的眼神,直直进到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不去,强笑道:“王,这是做什么,我们一向玩笑惯了的,难道是怪我逾越身份不成,那以后我只认真说话就是了。”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拂开,后退一小步。
“护国师真的想离开?”
我冲他笑笑,没有作答。
他咬了咬牙,半天才继续问:“走了可还回来?”
望着乌金的眉眼,水晶一般,干净明亮,拍拍他的手背,以做安慰:“我哪里也不会去,吴广国就是我的故乡,也是唯一能让我有所留恋的地方,王小的时候,我答应过会一直留在这里,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的。”
说这些是为了他安心,也是说了给自己安心的,我知道,再多的美好,终是有尽头的。
指着那荼蘼枝梢最高的一点,嚷嚷:“那里居然有一点粉色的花苞,真是奇了,难道还会独开出一朵其他颜色的不成。”
乌金顺着我的手指望去,果然不差:“可要折下来?”
我摇摇头,这荼蘼依湖水畔而长,多年吸收日月精华,这一次只怕会冒出点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五十九章:荼靡成形
纯白的帷幕下,铺一张暖暖软软色彩斑斓的毯,大部分时间,我都懒懒地单手支颊,依靠在软枕上看一些蓝芫整理出来的折子,无非是一些求雨祈福的祭祀时间安排,近年已经很少露面,护国师在民间的流传中越发神秘。
看得倦了,半阖眼,房中燃的是静心香,香雾缭绕不过是为了打发那多余的时光。
蓝萱急匆匆地赶进来:“请师傅去湖边的荼蘼花架下一看,好像有点异状,”她们姐妹都叫我师傅,心底已经默认她们为承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