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医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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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音,我开始能体会当时萧白从被挟持的办公室里推门而出的一脸怒色。原本罗七和杜依月再这么谈下去,后面的发展要么是罗七吞枪自杀,要么是罗七乖乖弃械投降。但偏偏他就在这关键时候插了进来,这无疑是刺激罗七那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的神经。
果然,听到这声音,罗七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朝楼下的警察扫了一眼,接着回望向杜依月,“小月,对不起!我该走了,我不想再被无休止地审讯下去。我要去杀了他们那几个审讯时为难过我的刑警!也让他们杀了我,让我死得痛快点!”
“不要再杀人了罗七,不要再杀人了!”杜依月哭喊道。
罗七深情地望了杜依月最后一眼,“小月,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希望你将来找到能给你幸福的人,希望他能好好珍惜你,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再见了,小月……”
说完罗七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就在此时,罗七背对的萧白缓缓举起握拳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打开,呈一把手枪的形状。
“罗七!”萧白朝他喊道。
罗七回过头来看到萧白的这个动作时,愣住了。其实不光罗七,所有人都觉得萧白疯了。他这样无异于玩命自杀,现在的罗七已经是个毫无顾虑的杀人狂,他肯定不介意往萧白的脑袋上送一颗子弹。
萧白望着罗七,眼神中满布威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萧白!现在命令你想起我的声音!想起我的指令!想起我手中的枪!”
罗七的眼神一瞬间迷离了过去,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大脑深处呼啸而出。是的,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上次萧白催眠时给他下过的这个暗示。他拼命想抵抗这袭面而来的怪异感觉,所以他吃力地对着萧白抬起了手中的枪……
“砰!”萧白从嘴里蹦出这个音。(文*冇*人-冇…书-屋-W-R-S-H-U)
罗七的身躯竟应声而倒,顿时贴着墙壁瘫软在地,就这样陷入了催眠状态。
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萧白这个人物不可能存在,他做的很多事太过荒谬,荒谬到我一度怀疑他的客观存在。不过等我看到他面对着倒下去的罗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时,我才知道他确实是个活人。
其实他也没把握,不过这疯子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他自己说过:“机会只有一次,我得试试。”
后来,罗七被押解上警车的时候,罗七停下脚步望向和马千里站在一起的萧白,凝视良久。
“谢谢!”他微微一叩首,说。
我一直无法理解罗七对萧白的这个“谢谢”。这个“谢谢”到底代表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罗七要“谢谢”萧白的什么。
我只知道罗七在说这个“谢谢”时很郑重,很诚恳,那是发自内心的。
安置好一切,等一切都回归原位后。
我问萧白,“那是怎么回事,罗七怎么可能这样就被催眠。”
萧白微微一笑,只回了我五个字:“催眠后暗示。”
“从一开始你就可以这么做,对吗?为什么要留到最后?为了让罗七能和杜依月见上最后一面?”我问。
“那是他最后的牵挂,他没有完成这个心愿,我的暗示有可能被他强烈的意愿抵御住。你要知道爱的力量有多强大,连死亡都可以穿越。”他说。
“那是爱么?”我叹气问道。
萧白抬头看了看天空,他说:“无法定义。”
第十一章 我们存在的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雨默除了罗七闹事那天走出病房看了一下我,这几天没有再理我。那天我看到她的眼神,是很关切、很担忧的眼神。但之后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我去她的病房看过她几次。
她已经不需要挡帘,她可以很放心地将自己安放在阳光中。但每次她看到我来,就将身子调转位置,面向墙壁。我静静地在她身后站一会儿,然后离开。
她还在生我的气,为了一个故事,至于吗?
今天值得一提的是马千里终于将萧白协助破案的奖金送来了,奖金装在一个礼盒中,还有一个烫金小红本。这案子不光抓住了罗七,还揪出了一个大型国际走私人体器官团伙。马千里最近一直在媒体上频频亮相,已成了一个明星警官。
马千里走了以后,我看到萧白在办公室里像个农民一样喜滋滋地数那五万块钱。烫金的小红本被丢到一边,我估计他连打开那小红本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德性!”我讥讽了一声。
“唐平啊,我告诉你,和谁装逼都行,千万别和钱装逼。”他头都不抬回了我一句。
我笑了笑,这家伙倒是现实得很。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非法医院”太需要钱了。这五万块钱虽然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强。我看着这个市侩的萧白,心中反而浮起了一丝敬重。
他确认五万块钱分文不差后,将钱锁进了办公桌的柜子里。他站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瞥了一眼那个烫金小红本,啧声道:“这本子不错啊,厚薄刚刚好。以后泡面的时候可以拿来当隔板,当杯垫啥的都挺好使。”
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干的。那烫金小红本没过几天就变得油渍斑斑,再然后就被他顺手丢进了垃圾桶。我估计由始至终他都没打开过那小红本看一眼里面的嘉奖荣誉,不晓得马千里要是知道了这事会作何感想。
刚开始我觉得这疯子真到达一定境界了。后来想了想,确实如此,那小红本的实际用途也就这么多。
萧白走出办公室点上一根烟,看了我一眼,也递给我一根。我撇嘴接过,这吝啬鬼也有大方的时候——在数过钱之后。
“五万块钱够你那个非法医院用多久?”我问。
他笑了笑,“不知道,能用多久是多久吧。”
“如果……有一天,砸玻璃的病人不再被送到医院来,你怎么办?”我又问。
他叹了口气,还是同一个回答:“不知道。”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这个沉默有点茫然。
正好护士长从楼下经过,我说道:“护士长真沉着,那天罗七闹事的时候,她脸上一丝惊慌都没有。”
“她是一名非常了不起的护士,她怀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家医院意外流产的。”萧白望着护士长的背影,忧伤地说道。
我愣了愣,他接着说道:“当时她刚怀上孩子四个月,还坚持上班。两个病人打架,她上去拦,就这样被病人一脚踢中了肚子……那年她才26岁。”
我又沉默了。
萧白望着护士长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敬意,还有一丝忧伤,“其实精神病院里的护士比医生要辛苦得多,男护又奇缺,女护士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做那些带风险的工作。她们大多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将自己的前程囚禁在这里。”
我望着护士长的背影,回想萧白说过的那句话:她们都是将自己囚禁在精神病院里的天使,她们有着最神圣的使命和最圣洁的灵魂。
所以请记住,无论你将来在什么情形下遇到一名精神科的护士,永远不要嘲笑她的工作,因为你不配!
“这么辛苦的工作,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问。
他摇了摇头,“有些事谁也不愿意去做,但总得有人去做。”
“做精神科医生会不会很有成就感?”我望向他问。
他苦笑一声,“成就感?恐怕各科医生中最不敢提成就感的就属我们精神科了。一名患者要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治疗,才能逐渐恢复过来。注意,我没有说痊愈,痊愈在我们精神科算是个奢侈的词,因为预后很难保证。”
“社会的不解和别人异样的眼光,比病毒还可怕。”我点了点头。
“其实精神病患者都很敏感,生活环境可以直接影响他们的情绪和病情,预后很难保证的根本原因就在这儿。还有一大关键就是患者出院后拒绝继续服药,家属很难达到医院里的监护水准。每次他们复发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有一种挫败感。”萧白叹了口气,神色中尽是一片无奈。
我苦笑一声,“就像郝达维这样偏执型精神分裂,我估计出院后他也不肯服药。”
“他们最好的医生是自己,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其实如果每个精神病患者都能配合治疗自觉服药的话,大部分精神病的后期治疗都可以在家完成,省下一大笔住院护理费。”他深吸了一口烟,又带着烟雾从鼻息中叹出。
我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那个“大口罩”已经摘下,换了一小块防感染的薄纱,“郝达维当初下手要是再重点,估计你已经一命呜呼了。经历过这么多无妄之灾,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生病人的气?”
他摇了摇头,“其实在我们眼中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家属将他们送到医院,我们就成了他们的监护人。有句话叫医者父母心,父母又何曾真的怪罪过自己的孩子呢?”
“没有荣誉,没有成就感,还要顶着别人的一堆误解,做着这样辛苦而又危险的工作……”我叹息道。
他笑了笑,“其实我最羡慕的就是外科医生,他们是在生命线上冲锋陷阵的战士,那种拯救生命的成就感是每一个医者梦寐以求的。而我们精神科就像炊事班的厨师一样,虽然同样是战士,我们却找不到那种荣耀和成就感。有时候我都会问自己,我真的算一名医生吗?我真的在救死扶伤吗?为什么精神病的复发率那么高?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根治精神病?”
“你已经治好了我,不是吗?”我安慰道。
他望向我,嘴角撇出一丝淡笑,“其实你的抑郁症不是我治好的,是雨默治愈了你。你属于反应性抑郁症,找到你心理冲突的真正原因才是治疗的关键。但你一再地回避和拒绝回答我的问题,让我不知道该从何着手,我只能从你父母的口述中找到一点线索。”
“其实我对你主要进行的是药物躯体治疗,你的心理治疗从一开始就只能旁敲侧击,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病根在哪儿。但自从雨默入院后,你的病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三低’的漠不关心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