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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妖刀记-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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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聂冥途在练成鬼手之前一直逃不出这里,或许是二楼只在窗棂、楼梯盖板等地刻了天佛图字,因此他既不能看、也不能接近。如果是这样的话,褐开盖板、潜入二楼的明姑娘,恰恰便是聂冥途最好的偷袭对象!

耿照不敢再想,一撑扶手跃上梯台,以肩膀撞开盖板,在地上连滚两圈,闪入一堵书柜墙后。

他毋须眨眼适应黑暗——背向阁门的镂花窗格已被打碎了几扇,将明未明的朦胧天光照入阁中,四下书柜倒落,经书散得一地;庄严的观音群像断手碎头,与破裂的围栏横七竖八,教人不忍卒赌。

两座倒落相叠的书柜底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修长裸臂,线条优美如鹤颈,肘关节却以极不自然的角度向下折,看来既诡丽又恐怖。

耿照只觉得全身血液仿佛被人抽干,怔望了片刻,才如梦初醒,低唤着飞奔过去:“明姑娘……明姑娘!”

发了疯似的欲抬起书柜,呜呜使力的低咆声宛如野兽,带着悔恨与痛苦的哽噎……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早点想起来就好了——他嘶吼着抬起几百斤重的紫檀橱架,奋力一掀,砰的一声书架翻了身,几乎在结实的木地板上砸出坑来。橱下的女子被压烂了面孔,颈上只余头颅的轮廓,五官一团破碎。

耿照满脸是泪,跪在地上将尸体拖出,赫见女子一袭漆黑的紧身水靠,软绵绵的身段看似玲珑,却较明栈雪纤瘦许多,与她那既腴润又结实、兼具温婉与野性的修长婀娜相差甚远。女尸的腰肢硬直骨感,系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腰带,衬与滑软贴身的黑缎水靠,分外醒目。

他对这身装扮记忆犹新。在破庙中与明栈雪初遇的那一夜,他见过很多装扮相类的妙龄女郎,缒着肉眼难辨的丝索倒吊而下,包围了倾圯荒芜的残垣断壁。

(是天罗香的人!

耿照抹去了脸上的灰尘泪水,不禁松了口气,忽觉自己无比可笑,若非不欲惊动他人,几乎要往地上一瘫,放声大笑起来;定了定神,才又恢复了一贯的细密冷静,目光四下巡梭。像这样的女尸还有三具,也就是说,天罗香今晚在娑婆阁之上,又折去四名好手。

四女之中有两人是一击毙命,伤口各只一处,一在心口一在喉头,另一人腰腿受创,但洞穿腹部的第三道伤口才是致命伤。而自书橱下拖出的这名女尸伤口最多,手折腿断,身上还有几个血洞,很难判断出哪一处才是取命的杀着;面孔只怕是她飞身撞上书橱之后,才被另一具迎面倒落的橱架压毁。

这意味着天罗香派出的刺客越来越强。

明栈雪仗着神出鬼没的轻功袭杀四人之二,却不得不与另两人缠斗,地板上还有几滩半涸血迹,说不定明栈雪也因此负了伤。

耿照想起当夜破庙里蚳夫人蚳狩云的话。她说明栈雪的武功太高,再追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可以想见,再出的刺客必定是蚳夫人心目中“不会徒增伤亡”的厉害角色。兴许……明姑娘十分忌惮、经常提起的那位“师姊”也亲自出马,才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他强抑心中焦躁,细细将阁楼搜索了一遍,毫无意外地并未发现聂冥途的踪迹,却见地上狼籍碎裂的杂物之间,有块长约尺许、形状狭长的木片,一面阴刻如盒盖,另一面的立体雕刻却像极了裙裾飞扬的下裳一角,其上绉褶宛然,甚至能辨出衣纽的样子,堪称活灵活现。

耿照抚着雕板沉思,心中一动,抬头四望,忽然起身奔至角落,翻过一尊斜倒破损的千手观音,果然背后裙角处缺了一块,形状恰与那木片相吻合。木片原是一个狭长凹槽的盖子,那凹槽的大小深度,正好容一部佛经收卷藏入。耿照心中叹息:“看来,聂冥途终究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却不知那经书里写得什么?”

眼看天将大亮,他在娑婆阁外围巡了几匝,不见有什么暗桩,又想:“天罗香一向有回头收埋门下遗体的习惯,必定派人回来。”

在林中拣了裸繁茂的老树栖身,忍着饥渴疲倦,监视阁子内外的一举一动。

谁知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夕阳即将西沉之际,才有交班的集恶道小鬼前来。

耿照早一步避入阁楼横梁问的隐密交角,挖了个觇孔向外窥视,不久便见油彩绘面、绿袍耸肩的鬼王,策着骨肉如柴的乌衣追风马狂奔而来,风风火火的模样与前夜娇润的混血女郎判若两人,全然无法加以联想。

重要的囚犯逃跑了,偌大的集恶道却无一人察觉,阴宿冥气得发抖,挥剑斩了两名负责守卫的头目,命众小鬼沿山搜索。想也知道,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之举,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问,效用极其有限。

耿照见她踩着厚底官靴的步履有些不稳,暗想:“是你累昏了,没能起来审讯聂冥途,怎又怪罪旁人?”

他不知集恶中人修练阴功,本就习于躲避白日;鬼王日间若无命令,众小鬼便躲在阴寒处呼呼大睡,养精蓄锐。此番走脱了聂冥途,的确是昨夜耀武扬威之后、日问宿卫太过大意所致,那两名鬼卒头目躲到山下饮酒作乐、蹂躏妇女,死也不冤。

那四具天罗香的女尸被阴宿冥收了去,耿照一路跟踪扛尸的小鬼来到觉成阿罗汉殿,阴宿冥命人抬出冰狱铁箱,唤来麾下的冥浑尸老解剖尸体,研究下手之人的武功路数。

先前死在林中的一干小鬼尸首,也并排在大殿之上,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阿罗汉殿,飘散着衰腐难闻的死尸气息,犹如阿修罗场。

那冥浑尸老生得十分矮小,肌肤生满怪疣,头顶童山濯濯,腻滑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紫,再加上肥短而弯曲的粗腿,看来便如癞虾蟆精化成了人形,十分阴森。他操着一口细如筷箸的银刀,俐落地将四女开膛剖腹,从脂肪堆里翻出脏腑,细细观视闻嗅,对阴宿冥道:“启禀鬼王,这四女乃是死于天罗香的‘洗丝手’、‘玉露截蝉指’之下。洗丝手是天罗香的入门基础,不算什么上乘武学;其套路六十四式,本门百鬼簿中早已搜集完全,只是心法不明,仅能发挥三成威力。

“那‘玉露截蝉指’却是《天罗经》中的绝顶功夫,近一甲子以来不曾听闻有人会使,百鬼簿中仅录得一招。此间的六种手法全是初见,一击取命、招劲皆巧,堪称满载而归。”

“这么说来,杀人者是精通《天罗经》的高手了?”

阴宿冥蹙眉道。

“该当如此。”

尸老舌尖一舐,嘿嘿笑道:“蚳狩云那老虔婆的修为不坏,可借老了,杀人的却是血气畅旺的青年人。天罗香门众甚多,却没听说有什么人才,要将玉露截蝉指使到这等境地,除非是蟰祖亲来。”

阴宿冥重重哼了一声。

“我还没寻她的晦气,她倒是先踩上门来啦!就算是‘玉面啸祖’雪艳青,劫了集恶道的人,本王同教她吃睡不得!”

袍袖一挥,森然道:“传令下去,查出天罗香最近的据点,每日劫它个三五人来,须得抓活的,由本王亲自审问!”

随侍六鬼之一的负屈鬼领命而下。

冥浑尸老“哦”的一声,露出心痒难搔之色,频频搓手。

果然阴宿冥续道:“……问完还没死的,交由尸老处置。”

斜睨了他一眼,森然道:“这一回,须拷问出洗丝手的正宗心法,补全百鬼簿的记载。唯面目不可有缺,须辨得清清楚楚,每颗头都要送回天罗香去,直到雪艳青把人交还为止。”

“属下遵命。”

天明之际,阴宿冥才又跨上追风瘦马,摇摇晃晃出了阿罗汉殿。

众小鬼将殿内洗刷干净,冥浑尸老移走了残尸,除了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脂肪臭气,大殿里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耿照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像自己钻回大佛肚里的密室睡上一觉,再睁眼时便会看见一张笑吟吟的绝美娇靥,明姑娘又拎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又或好看的衣裳,新浴起的发梢还滴着晶莹的水珠,整个人如玉雪一般可爱……为了这一份痴望,他不敢离阿罗汉殿太远,白日便在大佛腹中的密室练功;入夜则抢在阴宿冥移驾之前离开,或躲在树上,或在能遥望殿中动静的某处屋檐交角,天明才又乘隙钻回密室睡觉,如此过了三日。

阴宿冥果真说到做到。她每天抓回三五名不等的天罗香弟子,施以酷刑拷问,起初耿照为了掌握明栈雪的行踪,就近听了几回;后来实在觉得太惨,众小鬼们逮回的弟子层级又低,问不出什么,往往捱不到天亮就死了,索性远远避开,不忍再听。

将人拷死了,阴宿冥便教小鬼割下头颅,附上一纸青蝠血笺,扔回逮人的天罗香据点。

七玄在三十年前的妖刀之乱后,灭的灭、隐的隐,本已元气大伤;战后,实力最强的狐异门又被正道七大门派联手剿灭,并称七玄双璧的门主“呜火玉狐”胤丹书、“倾天狐”胤野夫妇双双遇害,魔消道长,实已到了极处。近年还敢打着邪派旗帜四处扩张势力的,七玄中便只有天罗香一家。

集恶道去抓了天罗香的弟子来,恰恰是狗咬狗一嘴毛,耿照出身白日流影城,一向以正道自诩,原该稳坐树头,看这些邪魔外道自相残杀。

但阴宿冥的拷问手段着实太狠,几次耿照都想掠下树去救人,须将指甲刺入掌肉里,直刺出血来,才能提醒自己不可冲动,万勿失了理智。到了第三天夜里,约莫阴宿冥也问烦了,掳来的那名天罗香弟子已奄奄一息,用了几样不轻不重的刑,便交由冥浑尸老处置。

耿照本在树顶默默监视,闻言不禁汗毛竖起:“交给那冥浑尸老,岂不是生剖了她?”

待阴宿冥率众离去,忙跃上大殿屋脊,掀开壁板摸进横梁,赫见殿中一座光滑石台,一名赤裸的少女四肢被张成了“大”字,腕踝以铁环锁起,细白的奶脯不住轻颤着,两条细腿白皙笔直,平坦的小腹活像是仰翻过来的小白鼠,高高贲起的阴阜覆着茂密柔软的细毛。

冥浑尸老拿着尖细银刀,作势在她两边的锁骨及乳间各划一刀,嘿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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