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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说出去就会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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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连连点头:“肯定是这样!”

我觉得有点饿了,可是沈湘很兴奋,顾不上吃东西,又让我分析其他人的话。

那晚我们都没有吃饭,在疯狂的分析中沈湘学会了抽烟,一直到凌晨四点,才体力不支睡了一会。早晨出门时,她眼睛里还带着血丝,神情却很兴奋,她说她一定会改变这种局面。

但实际情况是,她再次兵败而归。

我已经习惯了沈湘在下班后蓬头垢面地疯狂书写对话纪录,然后帮她逐一分析。她乐此不疲,但我却很快就厌倦了。这是一项会让人发疯的工作,我们陷入对话的泥沼中,在那些再正常不过的话语里寻找别人生气的蛛丝马迹,却又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有时候我想告诉沈湘这种做法徒劳无益,但看到她的眼泪,我又把话忍住了。生存不易,沈湘也是没有办法。

我后来经常想,沈湘最终变成如此模样,和我的纵容也脱不了关系。

沈湘和同事们之间的对话,在我看来其实毫无可疑之处,只有精神病人才会对这些话生气,可是她的同事们偏偏都生气了,这让我感到无法理解。倘若仅仅是如此,那倒也罢了,可怕的是,在这种无限的分析和猜测中,沈湘也在一步一步的改变。她变得敏感而多疑,有时候,我无心的一句话,就会让她想到很多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地方,并且列在纸上进行分析。

第一次发现沈湘的这个毛病,是在沈湘又一次让我帮她分析那些对话时。我发现其中一张纸上写的是我和沈湘的对话,不由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和你的对话也记下来?我没有生你的气啊!”

“是吗?”沈湘狐疑地看着我,“可是我觉得你生气了。”

“我没有。”我哭笑不得。

“如果你没有生气,你为什么说你累了?”

“我是真累了。”

“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觉得累。”

“以前没有累,为什么现在累了?是不是对我厌烦了?”

“怎么会?是最近工作压力大,再加上睡得晚。”

“啊?你终于说了,是因为睡得晚!是我害你睡得晚,是不是?”沈湘的话一步紧似一步,我眼冒金星,头疼欲裂,按着额头说:“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质问道。

“我就是累,仅此而已,你别想多了。”我疲倦地说。

“我想多了?你的意思是所有这些都是我想多了?可是他们确实都在生我的气,怎么能说是我想多了?”沈湘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我没有那么说。”我筋疲力尽。

“你没有那么说?那么还是我自己在瞎想喽?”

……

这样鸡蛋里挑骨头的争吵一日盛于一日,沈湘后来也不分析她和同事们的对话了,转而抠住我话里每一个漏洞进行攻击,大部分时候是她自己无中生有的臆想。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让我感到厌烦,我们经常吵架,甚至提到了离婚。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们还会这么继续吵下去,直到分手。

第二十四章 脸上的裂痕

那天下班后,我在厨房里做饭,沈湘在看电视。饭菜摆上了桌子,沈湘走过来问:“今天做的什么菜?”

“就这些,你自己看。”因为连日吵架,我没有心思哄她。

这句话的语气如此冷淡,沈湘显然感觉到了。平时就算是我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她也能挑出毛病,何况此时真有问题。她眉头一耸,看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开战,就在此时,我们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仿佛什么地方磕破了一个鸡蛋。

沈湘的左脸出现了一条血痕。

“你脸上怎么回事?”我连忙凑近去看。

“别碰我!”沈湘摸了摸左脸,还在生气。

“不碰就不碰。”我把手缩了回来。

咔嚓。

又是一声轻响,她的耳朵旁边又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下我觉得奇怪了:“沈湘别闹了,真的,你看看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哪里闹了?”沈湘恼怒地说。与此同时,又是咔嚓一声,又一道血痕出现在她脸上。

我开始感到惊慌,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拖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也慌张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真菌感染?”我慌乱地说。

“那我们去医院。”沈湘手忙脚乱就要朝外走,我一把拉住她:“医院的专家门诊现在不开,你去也只能看急诊。”

“难道就这么呆着?”她问。

“我不知道,再等等看?”我试探着问。

咔嚓,又一道。沈湘愤怒地捂着脸看着我:“再等等?你是不是不关心我啊?”

毫无意义的争吵又展开了,我每说一句话,就能听到咔嚓一声,沈湘的脸上就会出现一道血痕。后来我终于发现这个,连忙闭上了嘴,任由她怎么骂也不开口,血痕总算是不再出现了。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十分怪异,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事。等沈湘睡着了以后,我试探着对她小声说话,但并没有看到血痕出现。

也许,今天的事只是巧合?

我疑惑地睡着了,沈湘就睡在我身边,脸上是几十条血痕。这些血痕覆盖了她小半边面颊,让她惊恐欲绝,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给她吃了两片安眠药她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沈湘没有去上班。如此多的伤痕在脸上,她没法出门。跟单位请了假,我陪她去医院看了看,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便开了点消炎的药,我们就回来了。一路上我尽量不说话,偶尔说上一两句,也会提心吊胆地看着沈湘的脸。让我不解的是,在我说完话之后,有时候她脸上也并不会出现血痕。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三天,沈湘脸上的伤痕在持续增多,她近乎绝望,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眼睛望着墙。我们本以为如此细小的伤痕很快就会自行愈合,但它们似乎从来不愈合,旧的伤痕永远像新伤痕一样鲜红。后来,我壮着胆子跟沈湘提议用放大镜看看这些伤痕,沈湘凝视了我半天,才慢慢点头。

在放大镜下,这些伤痕被放大了数十倍,这样它们看起来就不像伤痕了,而像一条条的裂缝,露出里头鲜红的肉来。我把这个发现告诉沈湘,她的目光更加黯淡。

伤痕——或者该说是裂缝——裂缝不断出现在沈湘脸上,她的脸仿佛随时会碎裂。这种情况让我们都陷入了恐惧和绝望之中,我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仍旧未停止争吵。无论我说什么,总是能让沈湘怀疑到其他地方。因为她的病,大部分时间我都保持沉默,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反击,而每当我反击时,我就会看到那些裂缝一条接一条出现在沈湘脸上,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我终于明白,原来是那些让沈湘感到刺耳的话令她的脸上产生了这种裂缝。这个发现让我不寒而栗,我犹豫了很久才把这个发现告诉沈湘,她蓦然瞪大眼睛:“原来是你在害我!”我感到气愤——她怎么能这么说呢?但我不敢反驳——一反驳,她必然会生气,而只要我的话让她生气,她的脸上就会出现裂缝。

于是我只好小心奉承讨好沈湘。在我的小心讨好下,沈湘脸上的裂缝增加速度明显减慢了。但原有的裂缝仍未消除,她没法再去上班,很快就被单位开除了。她一个人坐在家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她日渐地改变,终于变成一个怨灵般的女人。她始终温柔地对我说话,当我的话伤害到她时,她便露出极度哀怨的表情,向我展示她的伤口。

我正在回想这一切时,身后传来一团幽冷的气息,沈湘幽幽地问:“在想什么呢?”我这才发现,开着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淌,水已经从洗菜的池子里溢了出来,流到了地上。我连忙关了水龙头,拿拖把拖地。

“没有想什么。”我对沈湘说。

咔嚓。

这声音让我心惊胆战,我浑身抖了抖,只听沈湘幽怨地说:“你明明在想事,为什么不承认?”

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怎么回答,裂缝都会出现。

嗯,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我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句话,沈湘要如何便如何,我从来不反驳她,也从来不敢对她高声。我习惯了像女人一样细声细气地说话,也习惯了长时间地沉默。是的是的,只要这个女人的身体上不再出现裂缝,所有这些我都可以习惯。

咔嚓咔嚓咔嚓。

可是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反而是越来越快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已经如此小心,裂缝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这声音让我心惊胆战,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每天出门,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而回家,总是如此艰难。

我为什么不离婚呢?

我想离婚,真的,很想,特别想,可是我不敢说——我不敢想象,当我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时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她会真的裂成两半?

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天又一天地缓慢流淌。每一天都是煎熬,我不明白这样生存的意义何在。我害怕沈湘,她就像是日本鬼片里那种幽怨的女鬼,死死缠住我,我总有一天要被她缠死!

可是,即使是如此厌恶和害怕,我却仍旧不能拒绝她求欢的要求。当她抱住我发出呢喃时,我只能强打精神作出回应——裂缝现在已经扩展到了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她遍体都是细小的缝隙,一道道的鲜红交织成一张网,网住她的雪白。我对这样的身体毫无欲望,而我的冷淡反应又让更多的裂缝出现。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我想我真的还不如死了好。

其实我是个很善良的人,真的,我发誓我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善良是那么一种脆弱的东西,它经不起如此长时间的扭曲和挤压——实际上沈湘本来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是吗?说到底,我们都是受害者。但我再也没法忍受了,这种变态的生活,这种像走钢丝般小心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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