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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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样睡吧。”玉僧儿轻轻吁口气,将温暖的被子盖到他身上,他听到一阵急促的心跳声,好像不止他一个人的,是自己听错了?
心有灵犀的,两人在被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玉僧儿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感觉她的身体由紧张转向松弛,直至进入梦乡,他如释重负,可怜的小妮子,一定被黑虎社那帮家伙吓坏了,没好好休息过。
蓦地,玉僧儿一个翻转,柔软的身子偎向他,右臂圈住他的腰。
天,她在勾引自己么?他一下子紧张与兴奋起来,感觉她将脸舒服地靠在他胸膛上,发出甜美的梦呓,才知这是她熟睡中的不自觉反应。
他不忍心推开她,更怕惊醒她,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加上软玉在怀,哪里睡得着,惟有那“放下物我”的混沌大法可以拯救自己,他慢慢晋入空明的精神世界中,抵御美色当前的诱惑。
人生何欢?人生何苦?欲与苦,在某种意义上是等同的,欲海就是苦海!
如此不虞其他,一心保玉僧儿去德安。次日将马儿换了两头毛驴,沿官道西行,朝行暮宿,打尘住店,他俩真个如夫妻一般,无人起疑,甚至与循踪搜寻的黑虎社徒众几度照面,这帮狗子亦压根没想到要找的人儿就在眼前。这一大半是玉僧儿的功劳,若非她时时提醒,他这个西贝“小娘子”不知穿帮几多回。
乱世不太平,路上小毛贼不少,他俩皆选择行人多时上路,行装又很普通,倒没再生波折。
他不免寻机向玉僧儿打探朝廷动向——民间消息多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刚逃出行在玉僧儿自不同,她身份特殊,能接触上层人士,故有第一手资料,他当然最“关心”王氏与“新”秦桧的近况。
一提及秦桧之名,玉僧儿眼色一黯:“那个人么,原先是个铮铮君子,南归后步步腾达,只是位极人臣后性情大变,植朋结恶,更提出那‘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策,招致朝野一片骂声,他——还是原先的他么?”
早换人了,老子才是原先的他呢!他暗暗佩服玉僧儿的敏锐直觉,却见她失落垂目,声音低下来,喃喃自语:“我曾向那个人求助过,他竟全然不理,连信也不回,难道忘了那一夜恩爱么……”
潜能大升的他听到这不应该听到的话,心惊肉跳:小妮子莫不是爱上秦桧了——老子扮演的那个秦桧,这可如何是好?隧吓得不敢乱问。
爱与罪——往往在一线之间,爱有罪么,抑或是人心有罪?
终于,从官道上的界堠看,已进入德安府地界,他大大松口气,要完成任务了,本朝前有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后有明日乔装送僧儿,真是前后辉映啊!
过午,远远看到一座巍峨城堡矗立在春晓的大地上,如同一个黑巨人,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中越来越近,官道两旁一片荒芜,已进入城防坚壁清野的范围,几个光秃秃的小丘远近排开。
玉僧儿喜悦之情形于表,再不用担惊受怕了:德安乃出名的铁城,为中原诸城唯一未遭兵祸、匪祸者,是江北流亡百姓们的避难所,德安知府陈规忠义之名传播四海。
他记起陈规便是胖子陈矩的亲哥哥,该怎么利用这层关系呢,送玉僧儿一个离别之礼……
没头没绪中生出依依不舍之情,他与玉僧儿这十余天的相处,似夫妻似姐妹,一路上的相扶将让他见识到这位花魁娘子善良率真的一面,虽然再没动过心,却有将她当妹妹的感觉,而混沌大法也纯熟许多,全拜玉人儿“枕席相伴”所赐。
大灰忽然惊吠起来,身后一阵喧杂,他回头一望,但见阳光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定睛细看,原来是大批百姓蜂拥而来,俱携家带口,行囊众多,显然亦是投奔德安而来。
正奇怪他们为何如此惊惶,但见拖尾的灰尘中兵甲寒光闪射,冒出数杆红巾飘带,是红巾军的标志。而百姓们的惊惶证明,这些不过是打着义军旗号的游匪而已,大宋游匪多由北方溃退的各种武装纠合而成,以抢掠为生,其破坏力比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百姓畏之如虎。
号角响起,最近的小丘上竖起一帜,远处的小丘上号角呼应,亦竖起一帜,如此依次传递,直往德安而去,原来小丘是德安守军的外围哨卡,负责侦察通报敌情。
便听德安城头隐隐传来擂鼓声,远远望见城门大开,尘嚣四起,是官兵出来接应百姓了,德安守军的反应也端的迅速。
两条烟龙自两头迅速接近,他与玉僧儿夹在百姓中间,往官兵迎去,他在驴上张望,游匪声势不小,人数远较官兵为多,作为一城守军,自不能分出大股军力,削弱城防力量。
一宋军偏将率百余官兵在一片开阔地一字排开,组成一个防御圈,让进奔过来的众百姓。
参加过楚州战役的他对城防略有心得,看出这片开阔地是德安城防弓射兵器的射程边缘,官兵们依托于此,游匪深知厉害,不敢进攻防御圈,只在外围杀人掠货。
很多百姓亦看出这是个生死线,亡命奔来,官兵持盾接应,有些跑不动的便被匪兵当场射杀。
他和玉僧儿已到生死线的安全一侧,官兵们催促他们赶快进城,然看着百姓们的惨状,他无法挪动自己:一个丈夫跑过来,其妻却落在后面,丈夫赶回相救,被一骑匪一刀砍下头颅,妇人抱住头颅痛哭,旋即被掳掠上马……
玉僧儿眼中露出无比的愤怒,转向他:“还不去救人?”
他何尝不如是,眼眸收紧,吹口哨叫大灰保护好玉僧儿,拍驴冲过去,只想大开杀戒,以杀止杀。
一骑匪挥朴刀迎上来,他将三相公的剑横在手中,正欲拔出,才想起自己不会使剑。
匪兵见他是个“小娘子”,想捉活的而掉以轻心,不料照面错骑之间,“小娘子”右手翻云般一缠,已抢了朴刀在手,更反肘一击,匪兵“咿呀”滚下马。
他瞪着刀上淋淋的鲜血,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百姓,又有三个骑匪淫笑着扑来:“好标致的小娘子,与我兄弟做夫妻吧……”
那一刻,他的杀念无比炽烈,楚月教他的刀法清晰入脑:他将刀柄斜横在张开的手掌上,拇指和食指紧挨刀柄护手,中指包住刀柄中部握住刀柄,如此握刀可向所有方向攻击。
三个匪兵已到跟前,使枪弄刀,呼呼作势,在他眼里却如纸老虎一般,脑海里涌现一举击杀三匪的数个方法:对持刀匪:持刀正面砍去,双刀相击之后便转手,或刀尖一挑,直刺其咽喉处,可切断其静脉,并使其迅速毙命;或用刀砍其脖颈两侧的颈动脉,使其大量出血,必将因失血过多转瞬死亡。
对使枪匪:避过长枪,或用刀顺枪杆砍其手腕,割断桡动脉,使其失去抵抗力,短时间内就会毙命;或用刀砍其臂上部的肘关节内侧,切断臂动脉,即会失去抵抗力,同样在短时间毙命。
对使狼牙棒匪:错骑而过,从背后攻击,或用刀刺入其肾,既引起内出血而死亡,或由后横割其喉部,切断气管和颈静脉……
三匪横尸当场的画面在他眼前晃动,心中忽生出另一个声音反问:你杀了他们,和他们又何区别?维护生命的尊严难道就是“杀”么?杀人者必受惩罚,可是该如何惩罚、由谁来惩罚……
仿佛一盆冷水自头浇灌,那扎根于心的“不杀”信念顿如雨后笋生,他刷地冷静下来,又有所悟:杀与不杀,只不过是存在于人心的魔鬼与天使,或许有一天,人类会遵从内心的尊严,将魔鬼变成天使;但他这个先行者,将会不会遭受无间地狱般的罪与苦?因为人类历史上的所有先行者,好像下场都挺惨的,他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失踪后的后世,有一个大陆导演借秦始皇的口说了一个教:武学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杀!又一个香港导演借一个被割头的小女子之口说了一个梦:如果有一天,人不杀人,该有多好!
他所知道的是,这两军阵前,不同于江湖人过招,点穴等手段因盔甲的阻碍而无用武之地,而刀剑不长眼睛,武功高者或可自控,以他刚有小成的混沌大法,决计无法收发自如,那源自三大高手的零碎招数他始终运用不畅,总有一丝停滞,似乎有个症结没有解开,他空有一腔充盈的混沌之气,却不知如何发挥它的真正威力。
他一面打驴后退,一面高速思索着以不杀止杀的办法,一阵狂笑传来,一个彪悍匪将在一队骑匪的簇拥下耀武扬威而来,审视着“战利品”。
他眼睛一亮:擒贼先擒王,若制住匪首,就可制止杀戮,这悍将不知是不是匪首?他忙环顾一圈,确认其乃在场匪众的最高首领。
意起身动,他弃刀、下驴、起步、腾挪,一气呵成,混沌之气在体内流转,教尊姐姐亲传的轻功显出威力——这是他运用最好的功夫,他闪电般绕过三匪,冲向匪首。
来者不善!匪首的护骑们看出他的意图,纷纷上前拦阻,匪首眯起贼眼,发出号令:“好个胆小娘子,对某胃口,捉活的!”
得令的十余个护骑气势凶猛,远胜其余匪兵,组成一个圆状队形,刹间将他围在中间,马蹄扬起的尘埃将他的身形淹没大半,处境不容乐观。
那厢官兵与百姓俱瞪向玉僧儿,怪责这个“大男人”竟让自己“浑家”去送死。
玉僧儿不动声色,只密切关注这厢情况。
他陷于马嘶人沸中,怎么移动身形都摆脱不了骑匪的包围圈,他茫然四顾,眼前是走马灯般幻变的骑匪,耳边是百姓们的惨呼与匪兵们的吆喝,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心中翻起各种各样的杀意,但这些杀意在那不杀意念的阻止下反弹回来,杀向他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气开始四分五裂,交互激荡,他胸闷欲塞、脑涨欲裂,痛苦地扯向自己的头发——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一个跟头翻起来……
“嗡”的一阵人声波散出去,关注他的官兵与百姓齐齐惊呼,而包围他的骑匪则面面相觑——“小娘子”似中邪一般,在场内不停地翻起跟头来,脚下尘埃若云,如仙如魔,极其骇人!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