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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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那几度涅槃的“不杀”信仰中,他已认识到:世上没有绝对的不杀,只有相对的不杀,杀了这厮,不知要救多少条生命,不违“不杀”的真义。然而,他却如木雕一般不动,只是手背暴起的青筋反应出内心的争斗。
拂面而过的雪花越来越大,教尊的背上已积了薄薄一层,像个死人一般。对呀,他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破誓么,说不定这厮已死了,或者还有一口气在,但这冰天雪地的怎么挨过去。自己不杀之,也没义务救之啊,哈,由之自生自灭吧!
总算为自己找到了台阶,他赶紧回身照顾三相公,却换了个方位,可以兼顾监视教尊的动静,以防万一。
已经入夜,雪没有停的迹象,雪光很亮,两岸如同白野,夹着中间的一条宽阔黑带——大江,看不到任何人烟。不知何时,大灰叼来了两只野兔,他还真饿了。
与大灰分享了一只烤兔,又留了一只给三相公,他方抱住大灰问长问短,它当然听不懂,他上下检视一遍,消瘦的身体和众多的新旧小创显示大灰经过一番艰苦的长途跋涉,他猜出大概:大灰侥幸逃过王氏的魔掌,却没有舍弃主人,嗅着他的体味一路追踪而来,好在行的都是陆路,它必早潜至近处伺机,聪明的大灰才不会以卵击石,直到过江,看到船沉情形,才会在千钧一发时出现,老子又欠了狗儿一个大情!
三相公的衣服烤干了,他赶快为她穿回去,否则她醒来又要说不清哩。他此刻方想起自己没换下湿衣服呢,低头一看,都快干了,被体温焐干了?奇怪,自己也不觉得冷。
他下意识挠挠脑袋,顿吃了一吓,怎么头皮光光的,双手不停地头顶上转了半天,没摸着一根毛发,他面上浮出古怪的笑意,若非在空寂的野外,只怕要哈哈大笑起来,他变成了和尚了!
王氏着实费一番心机哩,为了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运出大宋,给他化了两层装,外面是个小媳妇儿,里面又是个小和尚儿,一旦第一层露陷,还有第二层后备。这婆娘堪称女中诸葛,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不停地清雪添柴,熬了不知多久,教尊的身体在雪地上慢慢消失,眼看这厮死透了,他再打熬不住,一次加足柴火,拍醒大灰接岗,自己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
在梦乡里他当然要做梦:他来到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很多人欢迎他,好像他是个凯旋而归的大英雄。原来是忽里赤与艾里孙这班部下,而楚月站在欢迎的最前列,怀里抱着两个娃娃,哈,为他生了双胞胎!
他大喜过望,立刻跟可人儿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贺喜的宾客可真多:老兄弟移次古来了,刺花来了,金兀术也来了,大金国的头面人物好像来了不少,可惜他大都不认识;咦,秦桧也来了,原来是陪小王八蛋赵构来的,哈哈,他的面子可真够大的,接着是范宗尹、韩世忠等一班大宋的文臣武将们;还有死胖子陈矩、张荣、李成等义军将领们,真宝、君不见七侠等江湖朋友们……贺礼堆得跟小山一样,大灰兴奋地跑前嗅后,贺客们个个喜气洋洋,毫无敌意,如同老朋友见面,什么时候天下一家了?
最大的惊喜是最后出现的大英雄岳飞一行,跟在他身后的几员大将莫不是岳云、杨再兴、牛皋么?怎么都看不清模样,他想要靠近点,却被喜娘拉住了,喜娘竟是王氏,原来吉时已到。
鞭炮声中,他和新娘子拜堂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哈,他的父母怎么也从后世来了,真是数喜临门啊,他的嘴都乐得合不拢。
“夫妻对拜”——“且慢!”一个娇痴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一个青衣少女从大红喜字上跳下来,手里握着一束淡黄色头发。是楚月!他糊涂了,那跟自己拜堂的新娘子是谁?
楚月笑吟吟道:“你答应为我做三件事,不得有违,是也不是?”
他眨眨眼,好熟悉的台词:“有这事么,不过可人儿说的,一万件也答应!”
但见楚月走上几步,到了他身前,提高脚跟,在他耳边轻声道:“这第二件事,是要你今天不得与她拜堂成亲。”
“甚么?”他一呆问,心里想着第一件事是什么?
新娘子猛地掀起盖头来,竟是三相公,红影闪动,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向楚月头顶插了下去,好像是——九阴白骨爪!
“不可!”他大吼一声,一招“亢龙有悔”挡住三相公,“小月,你听我说——”
三相公却不听他说,陌生地瞪着他,尖叫道:“你——不是明日,绝不是明日!”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篝火已熄,大雪已停,天色已明,乃是个阴天。他揉揉眼睛,老子在做梦啊,耳边依旧听到三相公的叫声,他翻身而起,大灰正护在三相公身边,她闭眼叫着——说梦话哩。
他扑过去,摇唤着:“小月,我在这呢!”
三相公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呼出一团白雾:“你——是谁?”
他喜叫:“我是明日啊!”
三相公陌生地注视他:“你——不是明日!”
虽然光头,五官可不会变,总不成王氏又为自己植了另一张脸,想想并没喝过那劳什子的苦药,应是化装术作怪,他等不及解释,唱起一首歌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三相公的眼神渐渐亮起来,泪水流下来:“是你,真的是你……”
他亦鼻子酸酸的,轻轻将她揽住:“是我,真的是我……”
四周银装素裹,三相公在他怀里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风儿带起地上的雪花儿围绕着凹处不停地飘呀飘,将他俩团团围住,好浪漫!
第一次跟他真正的亲近,良久,三相公才喃喃道:“明日哥哥,俺有点晕!”
他自然地用唇触她的额头来试体温,三相公羞得一缩,没躲开,他一惊,她的额头好烫!
一个冷冷的女真语自身后飘来:“厮磨够没有,女娃受了内伤,又经江水雪气激冻,风寒入腑,再心情浮荡,若死不了亦落下残身!”
他一震一悔一慌,震的是这魔头在这般残酷环境下仍未死!悔的是自己要为迂守誓言付出代价了么?慌的是这厮所言不知是真是假,三相公有如此危险?
生怕对方不利,他头也不敢回,暗运混沌大法,斟字酌词,不敢说错一句话,看情形这厮不懂汉语,他用女真话回道:“前辈,这女娃的命就是明日的命,至于前辈的命,可是在下救的!”
他这番话可谓言简意深,既以自己作为筹码威胁教尊不可对付三相公,又挑明对其有救命之恩,那不得已为之的顺水人情自是归到自己头上,谅这厮想不透其中环节。
“小子为何不借机取我性命?”教尊语气充满了挫折感,想来此番步入中原,本欲大显神威,却连吃败仗,更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实在与其超然若神的地位反差太大,忽尖锐叫道,“说——你是不是看过我的脸?”
日妹么的,不杀还需要理由么?他大为头疼,快寻个合理的解释,这厮似乎有翻脸之意。
“老子行事光明磊落,怎会杀个不醒之人,更遑论窥人私隐了?大丈夫决不乘人之危!”他脑筋飞快转动,一面为自己的行为披上高大的外衣,一面语带双关地激将对方不要乘人之危。他口里说得漂亮,其实内心好生后悔,这厮如此怕人看到真脸,一定有其理由,可惜自己没利用昨个大好机会,会有什么秘密呢?
教尊哼道:“小子不用提醒,我自会报还!”
对方口气有缓和余地,他松口气,那好不容易提至初层的混沌状态随之消散。
在山洞里的精神训练中,第一步的“色不变”,他可以正常达到;第二步的“心不动”,他可以勉强达到;二者合为“混沌大法”的初层状态,即“放下”
身外之事——可称之为“忘物”,最接近他先前的神秘感应,跳出自我看外界,可以捕捉到对手哪怕细微之处的破绽,他目前所晋入的混沌状态大都止于此。
第三步的“化水、化风、化火”,他仅能偶窥其一,生成体内气劲,或如水之渗、或如风之轻、或如火之舞,体现于几次生死对决中的神来之笔,亦可用以解除禁制、激活肢体;第四步的“天地日月,至阴至阳”,只存在于他的空想中,天地人合一,日月心合一,不知将来能否达到;此二者积至“混沌大法”的中层状态,即“放下”人之本位——可称之为“忘我”,实现武、佛、道的大乘境界,好像儒家也有此悟,可惜他对孔老二一向不喜。
而第五步的“原始混沌与宇宙终结合而为一”,却是他的理论推测了,他以为在“物我两忘”之上一定还有更高的空间,他设想与宇宙的轮回有关,为“混沌大法”的高层状态——“放下”之永恒,可能穷他一生也达不到这个高度,古往今来不知又有几人达到过?
怀里的三相公懵懂发问:“明日哥哥,你在跟谁说话?”
他正要回答,一只纤手伸过来,搭上三相公头顶,她闭上眼睛,他大惊,以为教尊对她下毒手,正欲跟其玩命,教尊道:“小子,想女娃无事,不要妄动!”
他迟疑一下,见三相公神色安详,教尊在给她疗伤,这般好心?教尊自负道:“萨满教以医人济世为任,能让我亲手医者乃天大福分!”
他心下释然,有句话没敢反驳:那你怎么杀人不眨眼?
“小子,将女娃放下,这般亲密做甚,小子恁多情,真替楚月丫头不值!”
哎呀,这魔头与挞懒、达凯关系密切,怎会不识楚月,看来亦明了他俩关系,自己与三相公的小儿女情态落入这厮眼中,会不会用来挑拨离间?
“老子的家务事,干你屁事?”他惴惴然放开三相公,背上这新的情债,该怎么向楚月交代?万一可人儿不接受情敌,闹将起来……孕妇可受不得刺激啊,他一时不知所措,唉,到时再说吧。
教尊躬着身子,双手在三相公身上拂点如飞,他此刻方敢看这厮,那柄剑已被取出,别在其腰间,除了蓝袍上的血渍,行动如常,当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