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10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为他位极人臣后的最好贺礼,两个御医即将大功告成,他彻底摆脱王氏控制的日子不远了。
夫荣妻贵,王氏识大体也罢、低头认输也罢,陪起笑脸出房向他祝贺,更广邀亲友,在装饰一新的相府中为他摆了一席庆功宴。
他满面春风、志得意满、来者不拒,一次次举杯,直至大醉。
“拿茶来!”好渴!他头昏脑胀地睁开眼,一片漆黑,周围满是酒气,胸中湿了一滩,是呕吐物,太不象话了,也没人服侍新丞相?他不由大发脾气,“来人啦!”
一个红灯笼出现了,是王氏,这婆娘喝了酒后脸红红的,好妖媚!他正欲拉其过来调戏一番,却听到叮叮铛铛的铁链声,怎么回事,老子怎么动不了,他的思维还是混沌沌的,便见王氏身后冒出一张脸来,很熟悉的脸,是谁?
这酒真不能喝,老子怎么眼花了,他使劲眨眨眼,再盯过去,不由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直沉入无间地狱之中,他看到了他最想不到的一张脸……
第四十八章天罗地网
那张脸和他对视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这是他每日梳洗自照而逐渐顺眼的五官,所以他本能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知道这不是镜子。
他的双手在大脑迟钝的反应之前伸过去,想抚摸它,它诡异地一笑,缩回王氏身后。
这不是“我”么,那“我”在哪里?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双手下意识地摸回自己,将铁链绷紧到最大限度,勉强触到下颊,那久违而熟悉的糙面回来了——那不可测的变数以一个措手不及的可怕方式出现了。
他想狂笑、又想号哭:明日回来了——老子回来了——在他塑造秦桧接近成功而最不愿回来的时刻!又一次失去命运之舵的掌握,他的人生不只一次地遇到这种情况,在到达彼岸的前一刹被击倒,老子何时才能摆脱这种宿命,还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不了?
原来这狗屁的植脸秘术可以解除的,王氏骗了自己!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绝对是个真理:女人骗人可以有千百种动机,出于爱,出于恨,出于任何一个理由,王氏的动机是什么?
借着灯笼的柔光,他看清自己被两条粗铁链绑在一根石柱上,周围黑乎乎一片,不知是什么所在,用落水狗般的眼神看向王氏,一种说不清是何种滋味的极端感觉充斥在胸,这一下输得彻底了,他咬牙大嚷:“王婆娘,好——你好——你真好!”
长长的回声传来,显示这是一处隔层深厚的囚监,身为被囚者而本能惊动外界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那张脸又冒出来,阻住他与王氏相对的视线:“大胆明日,敢在本官面前对夫人放肆!”
他脑海里不由掠起一个难以置信之念:难道当日秦桧诈死,与王氏设了这么一个圈套给自己钻?随之反驳自己:不可能,一个人被揭了面皮怎么活,相信这时代还没有这样的医术!再说,也犯不着绕这一个大弯拿秦桧的仕途冒险啊,而于自己的针对性并不大。
他一面困惑,一面仔细打量这厮:其穿着他常穿的白凉衫,戴着他惯戴的襆头,踱着他故作斯文的方步,露出他独家的洋洋得意之笑……足可以假乱真,甚至比他还他!
他蓦然省来:这厮也是个假货,因为其模仿的是他所塑造的秦桧,而非原先的真秦桧。南归后,他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风格融入秦桧的角色之中,至少,在这大半年时间内,展现在宋人眼前的是一个他全新演绎的秦桧,而这假货模仿的就是他。
他释然冷笑:“本官?哈哈,我呸!王婆娘,你又从哪找一个西贝货出来,将秦桧的面皮又贴在这家伙脸上。老子执行大将军计划好好的,你竟敢破坏,不怕大将军问罪么?”
王氏眼角含笑,不置可否,示意这假货退后,这厮很有深意地瞥他一眼,便款款隐入黑暗中。
他面上不屑,心头却直发毛,这厮一姿一态,一举一动,皆模仿得他十足,尤其那眼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直觉没错,在秦府暗处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就是这厮,难道是他的一个熟人?这厮到底是谁?王氏又从哪里找到一个替身?
他的大脑飞快搜索着,不过到这行在以来,结识的人实在太多,不定王氏从亲友同窗中收买哪个相似的来替他,谁不想当秦相公,权色兼收,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一夜易主,日妹么的。
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念及到一件可怕之事:那就是,他处心积虑要改变的历史根本没有改变,那遗臭万年的大汉奸不是原先的秦桧,也不是他,而是这个家伙。
这就是历史的真相么,当时光之手慢慢将历史掩埋于重重尘埃之中,却又因某些机缘将其蓦然掀开。或许,这不只是他的宿命,也是历史的宿命!他对自己改写历史的信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难道历史是一张天衣无缝的天罗地网,他怎么也跳不出去?
不!老子有机会的,只要活下去,他就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不过首先要过眼前这关再说,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王氏放下灯笼,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小冤家,总算又见面哩,奴家可真想这张小脸?”
男人的自尊受到羞辱,他挣头大骂:“臭婆娘,放开手,老子可不想见你。”
王氏笑眯眯扬手,轻轻一个耳光:“小子,尔以为行事机密么,找御医配药之事焉能瞒过我?可知御医房与黑虎社交往甚密,奴家跟王继先的关系,尔不是早知么?”
兴儿这臭丫头,果然对王氏忠心不二!他大恨,还自以为得计,谁知撞人家枪口上了,两个御医早卖了自己,看来王氏有心对付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王氏可以戳破自己脱身的幻想,依旧控制自己,没必要换人啊。
读出他的想法,王氏冷哼道:“尔在执行大将军定计么,那书房里密写的二策又是什么?高益恭搜出了,尔违背约定,大将军自不会怪我。”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原来按挞懒意图提出的二策是:“一则与南北士大夫通致家信;一则纠率山东、河北散群之人,愿归乡土者,差官管押前去。”他前思后想,觉得不妥,须知大宋军队主要由北方健儿组成,若“纠率山东、河北散群之人,差官管押前去”,不啻于釜底抽薪的亡宋之策,他相信赵构小儿再混蛋,也不至于自掘坟墓。再说他也不答应啊,他要塑造的是一个全新的秦桧,尤其这二策要献上的话,必惹起众怒,他在相位上必坐不久,所以他费尽心机想了一个新的二策,同样可以实现挞懒的大计。只是这些想法在他跟王氏闹僵后,懒得跟其沟通,谁知种下祸根,如今怎么解释也迟矣。
有他不服控制在先,违背协议在后,王氏自然能跟挞懒有所交代,而放手对付他了,他不令王氏父伯脱罪亦是诱因。
王氏垂首低语:“明日,皆是你逼我,为何这般冷落人,我并非欲独享,可你……”
他如何相信这鬼话,嘲讽道:“那怎么在老子去镇江时跟王继先搞上?”
王氏凄然一笑:“没错,那时被那厮乘虚而入,可是只要你回来后对我好些,我自然跟其断绝关系,谁知你带了郡主回来,我……”
他接口道:“所以,你设个局让我去钻,气走郡主?”
王氏见他毫无所动,面色一变:“你这天杀的也不是好货,被玉僧儿那狐狸精一勾就上,活该!”
他被勾起隐痛,封口不语,却有一股凉风袭来,打个冷战,已是入秋天气,有凉意了,咦,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他的手一探,哎呀,可人儿送的护身甲不见了,他像被剥了壳的龙虾般蜷起身子,大嚷起来:“老子的护身甲呢?”
那显然在暗处一直偷听的假货发出奸笑,满含醋意,不知是否对王氏刚才的表现不满:“穿在老子身上哩,听说是个刀枪不入的宝贝。”
他顿时泛起那个埋藏好久的疑问,脱口问向王氏:“你怎么知道这护身甲的来历的?”
王氏眨眨眼,风情万种地瞟了身后一眼,充满爱意,几乎要说出来,又忍住:“尔自以为聪明,可知逃不出奴家掌心。”
他肯定那假货在床第之间也满足了这贱人,心头掠过一丝阴影:“难道是刺花出卖了郡主和我?”
王氏神秘不答:“不要想别人哩,先想自己吧,到这田地,尔还不将大将军想要的东西献出来?”
他愤然大笑:“那东西可是保命的,说出来就没命了,你以为老子这么傻么?再怎么对付老子,也不会说的。”
他嘴里硬气,心里可直嘀咕:老子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抗不住严刑拷打,千万不要来真格的。
王氏幽怨道:“夫妻一场,尔以为我会怎么对付你,奴家好伤心!”
这婆娘倒不像在演戏,想起那曾有过的情分,他心一颤:“卿本佳人,缘何作贼?”
王氏眼中射出泪光:“尔可知我在北的遭遇么?可知那些后妃帝女贵妇在北的遭遇么,我说不出,也不忍说!那些蠢妇甘屈于命,而我不,绝不……”
他立时想到在金营时听到的传言——被掳北上的大宋女子们的悲惨遭遇,难道因为这无法启齿的经历,王氏才从一个大家闺秀蜕变为一个淫毒之妇,这是谁的错?心软之际,竟说出历史的预言:“可你也不用如此极端,留下千古骂名啊。”
王氏一楞,随即放浪大笑:“千古骂名!又待怎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只要不枉此生,管那身后浮名做甚?小冤家放宽心,且不说大将军有令不得伤你,我又如何舍得,不过总有法令你屈服的。”
听到此言,他吃了定心丸,反倒硬气起来:“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王氏恢复常态,讥笑道:“是否美色不能淫?”
他为之语结:“哼——”
只听王氏温柔唤道:“相公——”
他一时错位,以为在喊自己,却见那假货冒出来,会意道:“遵命,夫人!”
这厮手脚麻利地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便扶着王氏离去,留下他陷入黑暗之中。
还真没怎么折磨他,只是用手镣将他的双手锁在石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