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女当嫁-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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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几个人是和郁小闲家合作的两户黄家人，他们平日里就一直跟锦娘打交道，如今锦娘没了，他们关心自家的利益，肯定是要来打听情况的，当然这时候是通过吊唁来观察黄家的态度。那几个女人妆模作样去哭锦娘了，看见棺材铺子送来的好棺木，这些人就吓了一跳。这幅寿材说得不好听，这两家的老爷死了，也不一定能睡上，可现在锦娘这个姨娘居然是睡上，这摆明是黄家很重视这位锦姨娘。
郁小闲拿着帕子抹着眼泪说到：“锦姨娘是老爷的贴身丫头抬举的姨娘，算起来她是跟着老爷最久的，也是最知道进退的人。她这样暴死，全是因为救我们家嫡子才死的，我心疼地很，老爷也因此病倒了。我给她选一具好棺材也是应当的，如今天下不太平，我只能给她简单治丧，但愿她能在地下安乐，早日往生。”
翠柳接过郁小闲的话头，把锦娘的英勇事迹给大伙说了一遍，说的这些宗族里的人连连挑出大拇指，说锦娘这样的行为在从前可是要报给官府做旌表的，因为这个说法，那些女人们也开始对锦娘有了敬意，黄四奶奶都主动留下来替锦娘收敛的事情帮忙。
黄昏十分，身体略好的蛐蛐跟着敛葬的队伍出去在山溪里打了水，黄四奶奶找了一个全福的老太太替锦娘梳头穿衣服。郁小闲和招娣，姚姨娘，翠柳作为至亲的孝家女眷在一旁帮忙，招娣又哭昏过去了，郁小闲打发姚红叶带招娣去休息一下，等把锦娘打扮好，再放入棺材后，才让瞻仰遗容。
白布揭开的时候，翠柳和郁小闲都很惊讶，才一晚上的功夫，锦娘的眼睛就安详地闭上了，虽然脸上依然是发黑，可死相比当初安详多了。翠柳不知道原因，可郁小闲知道，昨天晚上的话没有白说，锦娘的灵魂得到了彻底的安心。锦娘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脱了下来，换上姚红玉和几个绣娘赶了三天两夜做出来的锦绣敛服，在锦娘的大腿内侧，郁小闲看见了一块殷红的胎记，轮廓很像一朵莲花。
这个胎记，郁小闲见过，她最好的朋友穆华珍在同样的地方也有这么一个胎记，穆华珍到二十四岁都没有找男朋友，笑称是尼姑转世，这个胎记就是标志。现在郁小闲在锦娘身上的隐秘处也看见了，不由地让郁小闲相信轮回的存在。
敛服换号之后，郁小闲开始亲手替锦娘的面部上胭脂水粉，让锦娘在棺材里睡着也美美的，她让其他的人去布置灵堂，自己边化妆边对着锦娘喃喃自语说到：“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缘分吗？轮回中，我们还会见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过即使是天理不容的人，对你最好，你也会把她当做朋友，互相扶持，就是因为这段前世的经历吗？我是郁小闲，我真的希望来世遇到的人就是你。”
锦娘的尸体收敛好了之后，被放在灵棚里，一直等到头七结束后，就会抬出黄家的宅院，寄放在不远处的水月庵，等七七法事都结束后，选个好日子下葬。从此之后，世间再没有锦娘这个人了。
因为大家陆续知道了锦娘的节义事迹，家奴们过来磕头的时候也充满了感情，特别是锦娘从前带出来的女孩子们，哭得比什么都厉害。等到秋冰月带着赵岐，栾氏，周氏一家人过来之后，整个宅院里的祭奠达到了高峰。黄家传出来的哭声让路过山神市场的人都感到真切的悲哀。
陈家的两位少奶奶，陆家三少带着雨柔听到消息都亲自过来吊祭，还送上了一笔不算小的丧仪。金世莱闻讯也带着金贤福过来吊唁，这样一来，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听到消息，大多都派管家过来送了丧仪，几个往日和锦娘交好太太都是打发了人从廊桥镇赶来。可以说锦娘的身后事是极为风光的，大明朝一般的大户人家就是死了正房太太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人来吊念。节义的名声让锦娘这个姨太太在县城里出了名，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的感叹黄家的福气好，能出两个这样厉害的女人。一个会赚钱，一个能节义修身。由于锦娘是姨太太，招娣这个庶出的小姐只要守一年孝就可以除服了，不少人家都预备着和黄家结亲，娶这样出身的庶女很是体面。郁小闲没空在场面上应酬，她要先去照顾黄有才。
82后事（三）
黄有才在锦娘入殓后，跑过去看了一眼锦娘的遗容，立刻就有了发疯的征兆。赵岐在外面学了几招，不动声色地把黄有才拍昏过去，郁小闲让姚红叶把黄有才送去了客栈二楼养病。在黄有才恢复正常之前，还是让他住在外面的好，不然谁也保证不了黄有才会变成什么样。傻了不要紧，变成了混账玩意可不行。
把黄有才送走了半天，郁小闲和翠柳一直在黄家宅院里应酬各处派来的吊祭人员，虽然某些人家只派出了管事之类的人，可人家送了祭仪来，总不能不给饭吃。忙到下午三点多，郁小闲才吃上饭，才吃了半碗，姚红叶身边的丫头云雀就跑来传话，说是老爷吐血了，怕是不好了。
郁小闲把饭碗丢下就走了，她不怕当寡妇，就怕对不住对锦娘的承诺。郁小闲赶到了客栈的二楼，大夫已经在熬药了，姚红叶则在一旁帮着清理黄有才的呕吐物。郁小闲问大夫说到：“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
大夫答道：“黄老爷是伤心加上惊吓，引起内脏不谐，引发了旧疾才这样的，他吐出的都是淤血，这是好事，我开个方子，帮着他调理几天就没事了。不过这几天千万要让黄老爷安心养病，不要再动乱了情绪。饮食清淡些，食物的宜忌等一会儿我交待给姨奶奶。”
这个大夫是锦娘找来一直照顾黄有才病情的大夫，不说医术如何，可在照顾黄有才身体上是绝对尽心。郁小闲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既然对着锦娘的尸体许诺了，就一定在好好照顾黄有才。郁小闲对姚红叶说到：“红叶，去给老爷倒些茶来漱口。我来照看老爷。”
姚红叶一愣。从前郁小闲是能避开黄有才多远就多远，服侍黄有才的事情从来不粘手，现在突然愿意照看黄有才了，姚红叶觉得很奇怪。黄有才的身子很虚弱，他细声细气地说到：“你们都退下去，我有事情要问太太。”
姚红叶赶紧扶着黄有才漱了口，带着服侍的丫头婆子退了出去。黄有才她不怕，可她从心底里畏惧郁小闲，从前她和黄有才好上的时候。就怕郁小闲站在她身边责问，成亲以后，恶梦中总是有郁小闲生气的一张脸。
看见人都退出去了。郁小闲很温柔地把一个靠枕放在了黄有才的身后，和气地说到：“相公，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去多想。你好好将养身子，姚姨娘还能为你生下一群儿女。”
黄有才突然抓住了郁小闲的手，郁小闲感觉到了这双手的无力无助，所以她没有推开，反而轻轻握住了黄有才的手。郁小闲的手是温暖的，此刻尽显母爱的光辉，黄有才觉得这个威严的女人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他大胆地说到：“太太，我记起了一些事情，我想起来了，从前也有一个女人死的时候，我比现在还难受。我依稀记得她的笑声。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还有。蛐蛐应该不是你生的吧，你们都是属老虎的。你不可能十一岁就嫁人。”
郁小闲说到：“是的，蛐蛐确实不是我生的，是你死去的一个妾生养的。你很喜欢那个妾，可她的出生太低贱了，是个娼妓，所以我把蛐蛐认在我的名下。你能看的出来，我对蛐蛐视如己出。”
黄有才没想到郁小闲一下子就把答案说出来了，他有些茫然地说到：“蛐蛐的母亲叫什么，我想起她死的时候，很是心痛。”
郁小闲说到：“我是后来嫁入黄家的人，没有见过你的这位妾室，我只知道，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就是锦娘。连姚姨娘都是锦娘照着那位姨太太的样貌替你找的，你可以把红叶当成你的那个妾，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也没有意义。我是为了报恩来你们黄家的人，等我的恩报完了，就会离开，将来你可以和姚姨娘一起度过余生。蛐蛐和招娣的家产我会准备好，你的安乐是打了包票的。”
黄有才很惊讶地看着郁小闲，他说到：“太太，我不问别的事情了，锦娘姐姐说过，所有的事情听太太的就没错。太太，你可不可以不走，蛐蛐不能没有母亲。”
郁小闲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黄有才，对他说到：“你要是很乖，我就不走了，现在不许再想蛐蛐的生母了，要珍惜眼前的人，红叶对你有多好，你自己知道。”
黄有才对郁小闲说到：“太太，锦娘姐姐不在了，你就少了一个帮手，等我养好的身子，你可以把一些事情交给我做，我是男人，不能永远依靠女人养着。”
郁小闲点点头，把姚红叶叫了进来，说到：“这些天你要好好照顾相公，有空就给他推拿一下，雨柔娘子住在前面的客房，她会弹琴，要是相公闷了，你可以向雨柔娘子学些音律给相公解闷。那些侍候浆洗的事情，有丫头婆子们做，你不用亲力亲为，养好身子，准备给相公添一个大胖小子。”
姚红叶的脸红了，此刻她觉得郁小闲像是一个关系儿媳妇的婆婆，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恭敬地对郁小闲说到：“太太，我一定听话，把相公侍候好。”
郁小闲走后，黄有才和姚红叶两个跟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抱在了一起，他们都为郁小闲展现的温柔和关爱而庆幸，不过很快黄有才又哭了起来，他握着姚红叶的手说到：“锦娘姐姐不在了，将来谁在背后教我说话办事呢。锦娘姐姐走了，爹娘也不在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姚红叶有点生气地说到：“相公，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我一定会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就是死也跟着你一块去。”
郁小闲是不打算过多参与黄有才的生活，只要黄有才活得自在，她也就算对得起锦娘了。眼下要紧的事情是办完锦娘的头七，把锦娘的灵柩送到庵堂里去。世道很乱，郁小闲身上的担子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