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5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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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不可忍!就算明知这是高强讨价还价的手段,他亦是当即拂袖而起,喝道:“女真乃是我大辽属国,如今起兵叛逆,狼子野心,我大辽誓要尽灭之而后已快,南朝若与我大辽盟好时,便不当与那女真暗里交结,相公如此说话,未免欺人太甚!”
高强见余睹这般说话,晓得自己刺激他的手法成功,要紧上去拉住,用言语摸一下他的顺毛:“都统何必如此?我大宋自当永守两国盟约,盖因顾惜生民性命,迩来百余年边地不识干戈,生民乐业,这是何等的功德?只是若要我兵去与那女真厮杀,亦是生灵涂炭,我心多有不忍,既是都统这般说来,倒显得本相妇人之仁了,如今为之奈何?若以我朝天子爱惜黎民之意,只不要去顾北地乱事,严守门户便罢,还是我顾及两国盟好,苦苦劝谏,方才求了圣旨,来与使人商议此事。”
听他提及赵佶,余睹也不好作色,正好就坡下驴:“相公当日曾与女真交接,那女真自来狡猾,彼时又方图欺瞒本朝,自然有意结好相公,相公不知其心性,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有的,却不可以为女真是什么善类,切切,切切!”
高强连声应诺,皱眉道:“都统既这般说。想是本相见的差了,女真用心如此险恶。倒要小心在意。却又一桩事叫人担心,本相左右亦有人尝往来北地,多有说及女真勇武,俗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统新近自北方来,未审这女真之兵,究竟满万否?未满万否?若说满万,则不可敌矣,纵使我朝有意借兵,恐亦不是对手;若说不满万时,为何贵国大兵屡败于彼?”
余睹恨得几乎要把高强咬一口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问题他根本是无法回答,左右为难啊!情知高强东拉西扯,大兜圈子,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无奈如今形势日渐分明。契丹若不能撑过眼下这段困难时间,怕是有亡国之险。况且如今大宋可不是局处南方无所作为,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辽东,倘若真如高强所说的那般,双方联手向辽国进攻时,那时谁有回天之力?
百般无奈,余睹只得强笑道:“相公说地哪里话来?女真尔小国,甲兵不过数千,只因我朝与南朝盟好,兵马久未操练,兼且连年灾荒。士气不振,故而使彼得意一时。今诚能得南朝相助,我主再以大兵临之,自然瓦解消去矣。若是相公爱惜士卒性命,不肯轻易兴兵时,只须将些粮食来助我大军,亦是一场交好。倘若能平了女真时,除了适才所约辽东之半外,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还南朝,以谢南朝厚谊,相公以为如何?”
高强暗自点头,余睹倒真不愧是契丹忠臣,到这份上还是想着契丹国本。这易应朔四州,前两者属于燕京治下,后者属于云中治下,俱是与大宋接壤的要紧军州,乍看上去,这样割地算是诚意很足了,但若细细推敲起来,这四州与辽国的其余地方之间都是无险可守,倘若契丹平了女真,没有后顾之忧时,他移兵南向夺回四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高强也无意再议,一来余睹目下还未掌权,辽国的谈判诚意也值得怀疑,二来这谈判终究是要以实力和形势为基础的,若是目下就提出要收回燕云,势必大大逾越了辽国的最底线,只能使谈判搁浅而已。
当下笑道:“都统如此说来,岂非是我朝无功而受禄?区区粮米,但与边市榷场贸易可得,何必捐土相易哉!倘若贵朝急需粮米时,待本相奏明天子,先纲运三千斛往燕京去,以解燃眉之急,如何?至于纳土之议,亦须待本相上奏天子,而后待正使张相公自汴京北来时,方好相谈,都统意下如何?”
耶律余睹暗呼厉害,这高强说话句句客气,却是滑不留手,叫人一点把柄都捉不到。当下权且应了,别看只有三千斛,今年春上燕京大旱,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有这三千斛煮粥发放时,少说能让上万人撑到七月收成之时,对于安定燕的人心更有莫大的好处。
他却不知,高强对于援助粮食答应的爽快,全是出于收买燕京人心的打算,须知那燕京之所以难收复,眼下的主要问题并不在军事方面,而是燕的百姓从后晋时就没入契丹,二百多年来早就不把自己和南方的那些人当作同一国了——民族概念虽然来之已久,但是将民族和国家连接在一起,却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后的产物了,若是想当然的认为燕民和宋人同为汉人,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南朝的统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不用说燕地还有许多别族之人。而倘若大宋摆出救援北地的姿态,又是提供这样紧缺的粮食,势必会在燕民心中为南朝大大加分——瞧,多好的政治秀!
说了这许久,两下也都有些倦了,高强便吩咐人沏了一壶热茶,取了茶点邀耶律余睹及其余人同用,两下说些闲话。说是闲话,这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北地民情,说及连续五六年的大灾,导致北的百姓的挣扎度日时,耶律余睹唏嘘不已:“燕地近于南朝,民间亦有接济,这日子还算过得,北地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者,牛马死去不知凡几,号呼抢地亦无从救济,惨状可悯!尔女真,趁此做过,实乃奸恶之极。他日大军进讨,必将这完颜一族尽数杀个尽绝,其部众家帐一把火焚尽,方消心头之恨!”
高强陪着点头感叹,待耶律余睹说到忘情处,忽而若不经意地道:“都统,想来贵国国主亲征之师,也将出发了吧?”
余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情知已经吃了高强一个小亏,苦笑道:“相公于北的情势洞若观火,何必又来戏我?主上今春便已下诏亲征,奈何大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多数官军连马匹亦无,故而大军迟迟难出。待达鲁古城一败之后。亲征已势所必然,否则……”下面的话已不用再说,他明白,高强也明白,以塞外各族强者为尊的一贯作风,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高强长笑一声:“契丹雄长北的二百余年,与我大宋南北并立,实为千年来塞外各族之最为强盛者,谅来国祚不致如此之短,以都统之才,若果能联结宗室豪俊,收国中大权,辅佐贵主亲征,谅来女真亦不能为患矣!来来,此间以茶代酒,且预祝都统成功!”
耶律余睹捧着茶杯,定定地看着高强,半晌方道:“相公之意,深若渊海,某家委实难测!也罢,就与相公饮了这杯,倘若此去果能荡平女真,安定国中,某家定当有以报相公!”说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掷在地上,而后拱手告辞,大步离去。
高强也将手中茶喝了,眯着眼睛看余睹将出房门时,忽而扬声道:“都统,本相有一言相赠。倘若事有叵测,都统将欲抉择之时,可细思我此言:宁与友邦,莫与家奴!”
耶律余睹浑身一震。一只脚已然迈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定在当地迈动不得。隔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更不答话,径自便去了。
契丹诸人随着他去,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待房中再无外人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向高强笑道:“衙内这最后一句,宁与友邦,莫与家奴,真可谓神来之笔也!料来这余睹目下未必肯听,但当穷途末路之时,若要孤注一掷,便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衙内料彼之心,如掌上观文,小人佩服之极。”正是许贯忠,只因高强预备收复燕云,须用无数钱粮,这许贯忠掌控博览会与交易所,与大宋北面商贾相交默契,正有用他之处,故而随军来到河间府。不但是他,那应奉局手握东南钱粮,石秀又一手把持北的细作和河北厢军,亦要即日北上,以便就近听用。
高强听见许贯忠如此说时,只是微笑不语。这句话当时籍籍无名,但凡读过近代屈辱的中国史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是说出了大势将去时那些卖国之臣的心声!既然余睹在历史上将契丹卖了给女真,作了头号辽奸,这句话想必也很合他的脾胃吧?现今抓住机会,撒下这一颗种子,借助着余睹心中的营养,他日必当长成参天大树也!
过了二十余日,那正使张琳从汴京投了国书回程到此,说道已面见南朝天子赵佶,当与枢密副使高强共商划界之事,惟其北界自澶渊之盟堪定之后,至今百又二十余年未变,若要强索,实属为难,故而要徐徐商议。与他一同回返河间府地,仍旧是近来多劳的翰林学士叶梦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惊险的出使之后,赵佶对他大加奖掖,加龙图阁直学士衔,命他辅佐高强与辽使谈判,想必此行过后,便将入相了。
辽国朝廷这种拖延时间的态度,高强早已料到,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招待张琳等人吃了一顿洗尘酒,便绝不露面,任由副手叶梦得和张琳两个饱学之士终日在那里讲论故事,说些典故,扯皮扯个没完没了。那耶律余睹自张琳回返之后,只经了一夜,便即辞行北返去了,高强却送出数里,依依惜别。
至于张琳和叶梦得这扯皮要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高强心里自然有数,不要几个月,等到辽主天祚亲征女真之役一分了胜负,那时就轮到辽国着急了。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二三章
辽天庆四年,大宋政和四年,女真收国元年。是年七月朔日,辽主天祚在上京西北的白马淀行宫避暑,发出了亲征诏书。
对于这次亲征,辽国内部始终意见不一。去岁女真初起兵攻打宁江州时,就有些大臣主张要大发诸道兵前去征伐,凭借兵力的优势震慑女真,要知道完颜部首倡起事,其余部落多半都是附丽而已,一旦发觉辽兵声势浩大,这些胁从部落多半就会退而采取观望态度,从而使完颜部陷入孤立境地。然而辽国历年的灾荒严重损耗了国力,想要仓促间组织大规模的远征,委实力有不逮,再加上当时掌权的萧奉先轻视女真,是以才有了宁江州和出河店这两败。事实上,在这两战中辽国投入的精兵总共也不过万人,即使全军覆没,也不算伤筋动骨,但这样两场胜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