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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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呢?奴才因为这些事,恨得牙痒痒。上一次管给佛爷梳头的王得功,无缘无故说珍妃娘娘在背地里咒了老佛爷,恨得她老人家立刻将珍妃娘娘叫到眼前,痛骂了一顿,还要打嘴巴子。是奴才跪在地下,响头磕了有好几百,把脑门子全磕肿了,方才求下来的。后来我打听出来,是得功串的戏,恨得奴才大骂一顿。前天对太后说,他这人靠不住。老佛爷倒还肯听奴才的话,立刻将他的差事革了,驱逐回籍。娘娘请想一想就知道奴才的为人了,焉能把方才的事去对太后说呢?”光绪道:“朕数年以来,还不知道你这样诚实可靠,以后倒要另眼看待你了。”
得用得了这句话,立刻又跪下叩头道:“奴才谢主子天恩。”说到这里,他却掏出手帕来,擦抹眼泪。光绪忙问道:“你为何啼哭?莫非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得用道:“奴才有一件事,得求主子做主。在主子不过是提笔之劳,奴才的父母叔婶弟兄子侄一家大小,可就全沾了天恩了。”光绪忙问他什么事,得用道:“奴才的父母生奴才弟兄三人,奴才从十六岁便进宫当差。家里两个哥哥俱皆务农为业。奴才还有叔父婶娘,全是双失目,也靠奴才家里吃饭。家里有薄田五十亩,不够嚼用,偏巧又赶上旱潦不收。奴才有四个侄儿,全都不成材,只会花钱,不会挣钱。奴才当这份差使挣几个钱,不够应酬的,哪能拿回去养家。可怜父母叔婶时常挨饿,奴才想起来,白淌会子眼泪,也是无法。前天忽然有人向奴才说,粤海关监督的缺,眼前就要点放了,是内务府郎中常春。按次序应当他去,但是他心中害怕,怕万岁爷不欢喜他,另放别人。所以他情愿拿出十万银子来,给奴才作为养家费,托奴才在万岁爷驾前替他说句好话,将粤海关监督这缺点放了他。奴才向来胆小心细,哪敢受人家的贿赂?是我回绝了他。后来介绍人说:‘他的班次应得这个差使,万岁爷决不肯放别人的。你乐得使他这现成钱,为什么要回复他呢?’奴才说:‘他虽然应得,我既使了他的钱,若不向万岁爷奏明,便担着一个欺君之罪。’奴才长几颗脑袋,敢做欺君的事?所以对他说:‘此事必须向万岁爷奏明,万岁爷若可怜我家中寒苦,准许我要他这钱,这便是奉了旨意要的,既不欺君,亦不负友。倘然万岁爷不许我要,无论放他与不放他,我决然不敢使这笔钱。’今天奴才大胆,将这事奏明万岁爷,要与不要,只凭万岁爷的旨意吩咐。奴才想万岁爷皇恩浩荡,必不忍奴才的一家老幼忍饥挨饿,只请御笔在常春头上画一朱圈,奴才一家便全有饱饭吃了。”说罢又连连磕头,不住地拭泪。光绪仰着头想了一想,问得用道:“今年应放的粤海关监督不是叫常兴吗?”得用忙奏道:“不错,内中有一个常兴,但是他的资格是很浅的。并且此人是一只眼睛,五官不全,主子若派他去,于朝廷体面未免有些不大雅观。”光绪道:“你这话固然也有理,但是上次朝见皇太后的时候,他老人家曾当面嘱托过我,说这一次粤海关换人,你就叫常兴去。我当时只得答应着,如今若改派常春,太后岂不要向我翻脸?”得用道:“这一层主子自请放心,老佛爷那边全有奴才一个人去疏通,决然怪不到主子头上。其实奴才不当说,老佛爷却又何必!她老人家内库里的金子,就存着一百几十万,何必还贪这一点小便宜?常兴是托王得功说的,如果放了他,他情愿报效老佛爷二十万现款,其实是三十万,得功一个人便吞起十万来。主子请想,他肯花三十万本钱,将来到了任,还能不苦害商民吗?莫若放了常春,奴才沾点实惠还是小事,他决能替主子出力,不至闹出生气来。”光绪想了一想,我能得罪太后,不能得罪李得用。因为得罪了太后,得用替说上一两句好话,便可以云消雾散。倘若开罪得用,他在太后驾前飞短流长,我的孽可就大了。再说今天皇后来此,本是疼顾我的一番好意,我若不准得用所请,他回来将皇后看我的事全向太后说了,我那可怜的御妻岂不又要受尽凌虐?我倒成了以怨报德了。想到这里,便含笑向得用道:“既然你说了一回,又关系你一家老幼的生活,朕决然能替你为力。但是太后怪下来,你可要承当。”得用听光绪答应了,欢喜已极,便爬在地下叩头谢恩。又满口应承,太后见怪,自有奴才化解,决不干主子的事。光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得用叩了一个头,站起来才要退出,光绪又把他叫回来,说:“有一件事同你商量。你偷偷地告诉御膳房,朕每天的早晚两膳,叫他们做一点可吃的东西,我也好搪饥,别再上那酸臭之物才好。”得用听了那话,倒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方才奏道:“这件事奴才实在不敢做主,因为老佛爷有旨。奴才有一个变通的法子,好在娘娘寝宫同主子寝宫相离不远,最好以后将娘娘的御膳拨送主子一半,也够用了。老佛爷所派查看主子饮食的人廖小福是奴才的徒弟,奴才嘱咐他不准泄露,料想总可以无事。只好就是这样办吧。”光绪点点头,说如此甚好。皇后在旁边也极端赞成,得用方才去了。
次日早朝,军机大臣恩亲王果然将粤海关监督应放的三个人名一齐全开上来,光绪看了很觉诧异,因为这三个人全姓常:头一个是常泰,第二个是常兴,第三个方是常春。这其中原来全有原因。要论资格,以常泰为最深。他在内务府当差已经十七年了,由笔帖式升堂主事,由堂主事升堂郎中,继而又转为缎匹库的郎中。每一年总不下二十万的进款,他仍然于心不足,非要求外放不可。在前清时代,全国中最著名的阔缺就是粤海关监督、杭州织造、长芦盐政、两淮盐政道四个缺。每年全有几百万进款,非旗人不能得,而且旗人中非内务府的旗人不能放。这内务府的机关在清朝时代,就好比是皇家一个听差的门房。凡皇宫里一草一木全由内务府承办,一切饮食起居,至纤至悉,全要由内务府预先备妥。说白了,就是皇上的家人奴仆。所以内务府旗人比满洲旗人小一级,可是有一样便宜,凡是在内务府当差的,无一个不是囊橐充盈,腰缠十万。甚至里面当小差使的,较比其余各部的尚书侍郎尤其阔绰。因为这一个内务府中,净说库就有好几百座,比如管绸缎的叫做缎匹库,管皮革的叫做皮革库,管点心的叫做点库,管茶叶的叫做茶库,管果子的叫做果库,管香花的叫做花库。甚至满洲人好迷信,三天二日总要供佛烧香,于是内务府中又添了供库、香库。诸如此类,凡是吃的、穿的、用的,自有一样东西,便有一样库。有这一库,便有管库的郎中主事,以库事的繁简分缺的肥瘠,相沿已久。至每年的内务府的开销,总不下数千万。其实府中的人员,自总管大臣,下至笔帖式,一个个全是酒囊饭袋,除去作阔摆架子之外,毫无所能。每年却耗费这许多民脂民膏,怎不可惜?按满清的例条,宫中太监应当归内务府管辖,其实是他们管着内务府,并不是内务府管着他们。当老公的,自见了内务府的官儿,两只眼睛瞪起来,比琉璃灯还大,要什么便得给什么。答应慢了,嘴巴子立刻上脸。不管你是总管大臣,自惹着太监,在皇太后皇上面前进两句谗言,拖翻了便是四十御棍,打完了没地方去诉委屈。这全是君主专制时代说不尽的余毒。在内务府的人,就求着多赚钱。差事当烦了,还要运动外放。海关织造,是他们应升的缺。
起先连盐政大臣也归他们专利,后来被直隶总督刘长佑硬给端了锅,这才改为总督的兼差。要说起来,倒是一段笑话。本来清初时候,制定这盐政的官缺,就是为叫旗人发财,并无别的意思。办事有盐运使,何必头上安头,又加一个盐政?况且盐政的官儿仅止四品,盐运使却是三品。可是盐政到任以后,盐运使得递手本,行庭参礼。盐政去拜司道,全是平行,唯独见了运使,便是摆出上司的架子来。从前天津有盐政衙门,盐政衙门的辕门以内是一条通行的大路。彼时津河道坐着轿子从他衙门经过时候,可以入辕门出辕门,通行自由。运台却不敢,除谒见时候可将轿子抬进辕门,若平常往这里经过,必须绕道而行,在辕门外通过。可见君主时代连官级全没有一定标准。有一年来了一位盐政,却是纨袴出身,不达世务。那时的直隶总督是刘长佑。刘长佑乃是平洪、杨的功臣,在朝廷也另眼看待。他到任之后,觉得这总督的缺非常清苦,便想到盐政上来。这一日备了一席,特请盐政吃饭,有运使、津道作陪。酒至半酣,刘长佑向盐政笑道:“兄弟今天有一点事要同老哥商量,无论如何得要求老哥玉成才好。”盐政福海是一个轻浮少年,哪里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认着是套近呢,便慨然道:“老前辈有什么不了的事,委给晚生,晚生必然竭力报效,决不推辞。”刘长佑暗暗好笑:上马杀贼,下马作露布,我全都办得了,有什么事用着你?不过跟你借几个钱罢了。想到这里,便含笑答道:“老哥肯帮忙,是再好没有的了。兄弟从前只在军营里做事,开销是轻的,多少有几个钱,便可以敷衍。而且素性愚鲁,又不懂得积钱,多以仕宦半生,依然是清风两袖。如今蒙皇上天恩,命我开府直隶,一切应酬挑费非常浩繁,自己却又一个钱没有。一年的养廉不过一万八千银子,连一个月的嚼用也不够。其余旁的进款,是分文皆无。不怕你老哥笑话,连内人的衣服首饰全都当了。如今万分无法,才向你老哥商议。老哥的盐务,每年平风静浪,准看一百二十万两的收入。兄弟不揣冒昧,打算同你老哥通融一步。我一年只借二十万,你老哥有一百万,也足够用了。这是咱们私人的交情,并不为例。兄弟如有调转,仍可恢复原状,决不叫下任知道。料想你老哥慷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