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4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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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形势的重要,于此可见一斑。迨至元明,定鼎幽燕,满清继之,甘肃距离都城较远,它在形势上的地位价值,可就远不如前了。到底这一省的人民,还是非常难治,因为汉回杂居,民风强悍。尤其是宁夏一府,回民占一多半,当年马化龙董福祥曾一度反清,经左宗棠费了很大气力,才将西夏荡平。董福祥虽然归化了满清,后来给满清闯的祸也不在小处。庚子年要不是他的军队,戕害了德国公使克林德,何至召八国联军攻陷都城,驱走帝后。甘肃民风犷悍,不易统治,于此又可窥见一斑了。
毛庆田到了甘肃,对于察吏安民,确是非常注意。他到任的第二天,藩库书吏贺春阳上来回话,说:“请大人排设香案,先祭祀库中神鸽。”庆田听了十分诧异,忙问神鸽是什么东西。贺春阳回道:“这一段神鸽历史,可是很久远了,下吏也是得自传闻。据从前的库吏世世相传,都说自前明万历某年,藩库中忽然飞来一百多只鸽子,它们就在藩库房中盘窝孵卵,再也不向他处去了。当时大家也都不甚留意,过了没有几天,藩库中忽然着起火来,并且火势很凶,多少官人运水扑救,只是救不下去,藩台大人急得要向火中跳去。正在这万分危险之时,忽然库中的鸽子,成群结队地飞在半空,它们鼓翼而下,专向火旺处煽去。它们的翅膀,向何处一煽,何处的火便立时消灭。不大工夫那烈焰飞腾的火,完全被鸽子煽息了。因此全署的人,全都称它为神鸽,藩台大人亲自焚香致谢。后来又有一次,藩库中来了一个大盗,从库中盗了二十个大元宝,整整的一千两,背在身后,仍然跃出藩库,想要逃走。不料神鸽出来将他两眼啄瞎,他想走也走不了啦。第二天早晨,被守库的兵丁将他擒住,讯明了正法。因此神鸽的名誉,益发更大了。大家都说这是老天爷特特派来,看守藩库的。所以历任藩台大人接印之后,必要亲身拈香,向神鸽致祭,也是求保平安之意。现当大人荣任之始,下吏不敢隐瞒,特来回明,请大人的示下。”庆田听了哈哈大笑,说:“你讲的这段故事,可以说是神话,也可以说是鬼话。我堂堂司道大员,要是向一群鸽子叩头致祭,真成了大笑话了。你趁早将这一条迷信俗例根本删除。不但我在任时候不许再提这话,便是后任来了,也不得援以为例。”贺春阳碰了这个钉子,不敢再说什么,他在默地里却对人说:“这位毛老先生过于任性了,他不肯致祭神鸽,将来恐怕这官儿,就要坏在藩司任上。从前的藩台,也有不肯致祭的,后来全不曾得着好结果。神鸽的灵异,万不可轻视啊!”大家听了他这话,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哪知毛庆田在藩司任上,做了一年多,安安稳稳,并没有一点风波。
这一年冬天,光绪皇帝同慈禧太后相继崩逝,摄政王载沣操了全国行政大权。他的政策,第一就是防家贼。家贼是什么人呢?便是我们全国的汉族。他眼光中看汉人一律靠不住,汉人多半是革命党,唯有旗人是他们的同种,又是他清室永久不变的家奴,当然对于他效忠不二。因此朝内的尚书侍郎,各省的总督巡抚,多一半要换他们旗人去做。他以为必须这样,然后国家大权,才可以把得牢牢的,不至落于异族之手。这时候陕甘总督恰是一个汉人,载沣便示意叫人家辞职。辞职之后,便赶紧下旨:以长赓补授陕甘总督。钦此。这长赓乃是一个满洲旗人,从笔帖式外放知县,不到十年工夫,便升到甘凉兵备道。从兵备道任上,又调为科布多办事大臣。在科布多住了不到两年,又特升为陕甘总督,他的官运太好了。其实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连字都认不得许多。载沣为什么这样赏识他呢?就因为他这个人,顽固到了极点。他不但反对新学,反对时务,甚至连外国人他都反对。他说外国全是夷狄化外之人,唯独中华是天朝大邦。满洲人更是天朝中一种特别高尚的民族,其余汉蒙回藏,乃是上天生来,特为伺候满洲人的奴隶。汉人近来盛倡革命,这就叫作小犯上,奴欺主,按国法论,应当以大逆不道治罪。他在科布多任上,凡汉人犯了罪,到他面前,十有八九被其处死,因此又有屠户的名称。载沣认准了这个人一定可靠,他必能制服汉人,决不使革命党有得手的机会。因此越级高升,竟把他补了陕甘总督。长赓因为在科布多尚有许多经手未完事件,在短期内,不能到甘肃去接任。所以载沣又降了一道旨意:陕甘总督长赓未到任以前,着毛庆田暂为护理。钦此。按前清体制,必须同级的官,然后才能署理,或是代理。不同级的官,大可以署小,小却不能署大。比如司道是同等的官,所以道员可以署理两司。府司是同等的官,同知可以代理知府。比如在一种紧急情形之下,道员出了缺,以府同兼代,这就叫作护理。督抚出了缺,以司道兼代,这也叫作护理。因为督抚是钦命的身份,两司是地方官,彼此的品级虽然相差无多,然而地位的高下,却不可同日而语。
毛庆田以藩司护理总督,他的官运总算是很好了。哪知不护理总督还好,这一护理总督反倒因此丢了官。塞翁得马,安知非祸。看起来人的升沉得失,真是没有一定。毛庆田自兼护陕甘总督,他很是认真做事,并不存五日京兆之心。这时候北京政府,面子上倒是极力振作,其实骨子里益发腐败不堪。户部早改成了度支部,度支部的尚书是载择。载择同载沣是亲叔伯弟兄,在载沣想:财政是国家的命脉,无论何事,非钱不行。这个财政权,如果交给汉人,将来难免事事掣肘。况且自己在集灵囿,正在大起府第,土木工科,动需数百万之多,全得由度支部照拨。假如要是汉人掌管部务,虽说不敢勒掯不发,到底这个风声,必至传到外边,于自己的面子,却很不好看,因此才特特选到了载择头上。因为载择在当年,曾出洋考察过政治,便把载择看成了一位专门人才。其实经济学这一门,在外洋留学多年还摸不着头脑,仅仅走马观花地游历一遍有什么心得,就配做度支部尚书,管理全国的财政,这不是开玩笑吗?好在他是一位天潢贵胄,自然与凡人不同。正所谓神圣万能,何况是区区财政?这位择公爷,生长在贵族之中,自幼儿斗鸡走狗,无所不通。所交游的多半是流氓市侩,虽然说不到整理财政,到底敲竹杠的手段,倒是应有尽有。他自得长度支部,便联想到各省督抚,多是腰缠百万,我必须从他们身上设法,然后才可以大大地揩一笔油水。于是特上奏章,请由本部派财政监理官,到各省去监督财政。其实果能认真办理,剔除积弊,涓滴归公,这未尝不是善政。怎奈载择是别有用心,他不过选派自己私人,到各省去给他做鹰犬,何尝是替国家监督财政。这些清理官到了各省,俨然以太上督抚自居,在那一班滑头的老督抚,一看这类神气,赶紧托过人去同他说了私话。公爷方面,孝敬多少,监理官方面,馈赠多少,按省分的大小,定价值的高低。比如监理官定出价目,公爷是五十万,自己是十万。你再慢慢磋商,公爷能减到三十万,监理官自然可以减到六万。只要将款子过付清了,以后你这一省的财政,无论向中央怎样报销,度支部也决不议驳。至于这位监理官,更可以不闻不问,只要每月将干薪送过去,就算是完事大吉。甘肃的财政监理官,派的是牛玉霏。这牛玉霏因他生得身体肥胖,大家送了一个绰号,就管他叫胖牛。他父亲本是一个褒衣旗人,名叫恒利,手中很有钱。姘了一个寡妇姓牛,名叫春妞。已经守寡两年多了,因为结识了恒利,有人供她吃喝穿戴,便不往前走一步了。面子上是为夫守节,其实骨子里是同人姘靠。姘了一年多,居然生了这个儿子。因为生他这一天,恰赶上大雪纷纷,因此便取名玉霏。春妞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自从她丈夫死后,她就撒出谣言去,说身怀有孕。果然孕了两年多,居然生下一个白胖白胖的大小子来。亲戚朋友都说牛家有德,天赐贵子,所以怀了二十八个月的身孕,方才生下来,将来一定官居极品,位列三台。恒利对于牛家的孩子,倒是非常关切,雇奶母哺养到了七八岁时,便送入八旗官学读书,后来居然得中宛平县的秀才。恒利又给拿出钱来,捐了户部主事。牛玉霏当差谨慎,又有恒利在后面托情,几年工夫,便补了实缺。又过了几年,提升了甘新司员外郎。恰恰赶上载择做度支部尚书,恒利因载择府里的管家大人春明是换帖弟兄,至三至再地托付拜弟照应牛玉霏。果然不到半年,又升了甘新司主稿郎中。因为派财政监理官,大家全知道这是发财的差使,谁不争先恐后运动择公爷,好派到自己头上。玉霏寻了恒利去,至再央求,说:“侄儿做了这些年的官,手中并不曾剩了一个钱。我们母子两个老花您的钱,自己问心也不忍,求您替我运动运动,弄一个监理官干干。剩个三万五万的,我们母子经济独立,您也就省得操这份心了。”恒利笑道:“傻孩子,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监理官是替公爷搂钱的耙子,你自问有这一套本事吗?如果没有金刚钻,千万别揽这瓷器。到时候你不能给公爷弄钱,只怕连你那郎中的缺,都要搞丢了,这是闹着玩的吗?”玉霏笑道:“您自请万安,我不但能替公爷弄钱,而且弄的钱比旁人还要格外加多呢!错非有这个把握,敢托您运动吗?”恒利被说活了心,便去寻春明说项。春明说:“这事不大好办,因为公爷把这监理官看成招财童子,非十拿九稳,准能有本事替他弄钱的,他决然不肯派。并且未派以前,还得先交一笔保证金。保证金分大中小三等:大省二十万,中省十万,小省五万。有了这一笔保证金,将来弄了钱来,原数发还;如弄不了钱来,可就完全没收。公爷用这法子,是防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