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雷-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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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潜回去看一眼,哪里敢去面对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人。”杨焕雄低声嘟囔说。
送走了于远骥,子卿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卖烤白薯家的小孩子牛牛,还有那个坐在地上抓白薯皮的残疾儿童。
再次寻到牛牛家的摊位,牛牛见了子卿就扑个过来。
“牛牛,上学了吗?”子卿蹲身问他。
牛牛的头点得像布朗鼓。
小贩夫妇过来千恩万谢。
子卿掏出个纸片给牛牛爹说:“这上面是个家洋人开的教会诊所,专门给穷人看病的,不花钱。你们带孩子去看看腿,别耽误了。”
牛牛的父母对视一眼,半信半疑的说:“会有这等好事?看病不用花钱的?”
子卿笑了解释说:“西洋人的教会跟中国人信佛一样,心善做好事。只是很多人听不懂外语,就不便同他们交流,才不知道有教会诊所。你只拿了这个纸片交给他们,我都帮你们解释过了。”
听说牛牛家认识的那个大恩人来了,呼啦啦的围过来不少家长,争先恐后的求子卿帮忙他们的孩子上学。
看着父母身边一双双充满对未来憧憬的眼睛,子卿震撼了。这么多的孩子,都没有学上,他们渴望上学,想到这里心里就酸楚难过。
“哥哥,您能帮我吗?”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期冀的目光看着子卿:“我想读书,哥哥如果能帮我,我愿意给哥哥擦一辈子皮鞋。”
子卿蹲身拉过这个孩子。
“我家是从北满逃难过来的。日本人在那边修铁路,推了我家的祖坟地,还拆了孩子们的学堂。我们逃到奉天,这里的贫民学堂不收外地的孩子,正经的学堂哪里读得起?”
子卿找来纸笔,留下他们的姓名说:“三天之内,这些孩子们一定能进学堂。”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勇和远处乔装的卫队觉得事情不妙,忙拉走了子卿。
看着子卿远去的身影,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位少爷,眼熟呀。怎么看了那么样胡大帅的公子呀?我去胡家送木炭,见过他的。”
“是胡大帅的公子呀?我说呢,怎么这么神通广大,还以为是天上菩萨显灵了。”
子卿奔回家中找鸾芳,安排贫民子弟上学的事。
鸾芳犯难的说:“小爷,不是不帮你,这学堂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募捐来的钱毕竟有限,都办了三家贫民学堂了,到现在还有本地的贫民子弟上不了学。”
子卿落寞转身就走:“不就是缺钱吗?我去找爹想办法。”
“小爷!”鸾芳叫住子卿。“你就是去找爹,爹也会去压江省长。只是江省长没有经费也做难呢。”
子卿坐回沙发里:“大姐你想,外面哪个酒席一顿不吃去几个孩子上学的钱。如果奉天的这些孩子将来都没读过书,以后都是睁眼瞎,都让他们去擦鞋卖烤白薯吗?国家的前途在哪里?”子卿自信的说:“大姐你先帮我把这些孩子收了,校舍我去想办法,先开课,款子我春节期间一定筹措齐。不靠爹也能把这事解决掉!”
第96章 风雪归人
龙城杨大帅府外,飞雪漫天,门口已经是张灯结彩有了节日的喜庆气氛。
“大年三十了!”门房老徐感叹一声,清扫着门前积雪,转身回头,却见大帅杨焕豪正立在门口看了远处发呆。
“老~~老爷~~你又这么早起,还是去散步?”老徐问。这几天杨大帅总是天蒙蒙亮就立到门口眺望远处发呆。起先老徐还以为老爷是在等人,可什么贵客值得老爷这么尊贵的身子立在寒风里守候。后来才听老爷说,不过是想出来透口气,散散步。不仅是凌晨,就是晚上老爷也会在门口站站。
“老爷,这大少爷快回来了吧?该过年了。”老徐边扫地边问。这些天平日不苟言笑的杨大帅也爱同他聊天,而且扯的都是些家常小事。饶有兴致的听老徐从孙子的调皮说到儿子的能干和女儿的孝顺。
“他?军里那么多事,军人还是以事业为重。要我,就不让他回来,天南地北的。就是你们太太,妇人,就是这么麻烦,少见几眼就不停念叨儿子。”
杨焕豪大帅怅然的折返回房间,靠在暖榻上阖眼养神,觉得浑身的筋骨如散架般的酸痛,就大声喊了句:“三儿,三儿,来给我捏捏背。”
喊了几声,五姨太才应声进来:“老爷,不舒服啊?那~~那我去给你喊玉秋过来帮你捶捶揉揉。”
杨焕豪这才睁开眼,恍悟到三姨太早已带了四儿子汉涛去了美国,自己叫顺了口就不免脱口而出了。
瞟了五姨太一眼,杨焕豪失落的摇摇头。
“那,老爷何不趁了现在去沧浪汀泡个澡,再让那小青子给你搓搓背舒坦一下?”五姨太建议说,她知道老爷近来总在夸那个日本人新开的“沧浪汀”浴堂不错,几个小伙计搓澡按摩的手法都极好。
杨大帅摇摇手:“不用了,给我端杯茶来。”
五姨太应声去吩咐下人端来一杯铁观音,杨大帅放到鼻子边嗅了嗅,就顺手将茶杯放到一旁,摆摆手吩咐:“你下去吧。”
五姨太勉强的笑笑问:“老爷,这茶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去给你换。”
杨焕豪闭目养神不再理她,五姨太踟躇的立了一阵走开了。
偏房里,二姨太关切的问:“怎么?老爷又不高兴了?”
“我这笨手笨脚的,哪里有三姐姐伺候的周到。要找人给他捏背他又不用了,要喝茶倒给了他,他就放在了一旁。”
“喔,你是不是忘记给老爷换那福建的孙老爷新捎来的茶叶了?”二太太一句提醒,五姨太也恍然大悟的自嘲般笑笑:“你看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二太太说:“也难怪老爷惦记着三妹妹,三妹妹在的时候,什么时候不是把老爷伺候得周周到到。大姐就说,旁的不算,就她拿老爷的事比自己的事都仔细的这份尽心尽力,老爷多宠宠她也是应该的。”
“这不都大年三十了,美国那地方就这么远?比外蒙古还远吗?怎么还不见三姐姐和四少爷回来过年呀?”
听了五姨太不经意的问,二太太低声说:“昨天三妹妹捎了家信回来,说是美国那洋人又不过中国的节,那边的店铺买卖和银号里的钱都要打理,赶上市场正乱的时候。所以她和四少爷要在那边为老爷盯着钱,今年就在国外将就了。”
“啊?过年也不回来了?”五姨太听得诧异,在外乡孤魂野鬼般的多寂寞呀。
“老爷看了信什么也没说,三妹妹倒是捎来张照片,四少爷看起来胖了些,比先前也显得壮实了。”
五姨太嘀咕说:“往年过节,一大早少爷们就去放炮,晚上挑个灯笼四下跑,一年里就这么几天老爷开恩许他们兄弟疯玩儿。让人看了就喜气,子孙绕堂的让人羡慕。今年怕是冷情了,二少爷不在了,四少爷走了,怎的大少爷军务那么忙也不回来呢?”
“五妹妹,你小心了说话,没见老爷这几天失魂落魄的往门外跑,你还看不出个端倪。”二姨太一句叮嘱,五姨太嘟囔了说:“也就我们姐妹说几句体己话,这大少爷在家的日子,隔三叉五的就被老爷一顿好打。落了是我,也不敢进这个家门。现在翅膀都硬了,军队里那么风光,就是不回家,怕老爷也不能跑去大草原擒了他回来。这笼子里的鸟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你还指望他自己飞回来?”
五姨太一句牢骚话,二姨太反愣愣的落下泪。
“二姐姐,这每年正月十五那天,大太太都去宝光寺烧香。不然,姐姐也随了去,给燕荣超度一下。”二姨太掩泪摇摇头。其实,她心里在感念远在外地飘零的那隐姓埋名的女儿燕荣,那活人要当作死人去祭奠是种何等的悲哀。
“唉!”二太太又是一声长叹:“先些年,七爷在的时候,那家里更是热闹。七爷的嘴里满是笑话,过年了带了一群侄儿在院子里疯。有一次,他拿了颗爆竹偷偷摔在了老爷脚前的地下,惊得老爷跳了起来,一不留神退那一步恰从台阶踩空,就把脚给拐伤了。那家里上下都埋怨七爷呀,好在那次老爷心情出奇的好,换了往日非要暴打七爷一顿了,那回就笑骂了句‘怎么这么大了还调皮!’,便同没事人一样不再追究七爷了。”
“那回小夫人心疼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护理老爷真是尽心呢。要说小妹妹的心也确实在老爷身上。这现在想来,一个个的做鬼的做鬼,离家的离家,剩下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就这么混日子吧。”
“啐啐,不吉利,大过年呢。”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砰”的一声爆竹响,就在窗根上,震得窗棂乱颤。
五姨太心扑腾腾乱跳了凑到门口喊了句:“谁呀!”
就听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几个孩童的背影跑出去,跑在后面那个穿绸缎夹袄的踩了雪地摔了个马趴,咧咧的哭了起来。
“哎呀,乖乖,小乖儿你这是跑得什么?”五姨太和二姨太忙出去哄抱起摔得一身积雪的小乖儿。
※※※
杨大帅正在养神,这闭目养神的习惯还是当年他追随袁大帅时培养的。闭目后睁开眼的那一霎那,目光灼人如利剑般的威慑夺魂。
“大哥。”顾夫子推门进来,“我去打了个电话催问了一下,于远骥已经到了北平,汉辰先他几天出来,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杨焕豪呵呵的冷笑两声:“那畜生,回不回来由他去吧,哪个记惦他?不回来也免得你我兄弟见了他生气。”
“大哥。”顾无疾声音含了嗔怪,但还是耐心的说:“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些个月风餐露宿在荒郊野外也吃尽了苦。就是有再多的不是,汉辰也快是孩子的爹了,大哥就是再怪他,也不急在春节这几天。”
杨焕豪苦笑了摇头。
“大哥,前些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庄家的肘腋之变怎么生的。庄督军那儿子是不该去纳那个妓女做小妾,可庄督军也不该把个三十多岁的儿子那么吊打。这倒好,一步错步步错,父子反目兵戎相见了。儿子造反兵败自杀了,死前还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崩了,说是让他老子断子绝孙。你说这~~”
杨焕豪